第19节
凌出尘小小的时候也跟着念叨,后来大一点,就懂得害羞了,就只在楚瑜哭的时候说一句。小胖手悄悄握住楚瑜的手,奶声奶气,语气却是分外地认真:“阿瑜,我会对你好的,很好。” “有多好?”楚瑜小时候对谁都是软萌可爱,唯独对凌出尘凶,“我不喜欢你身边的丫头春华,你把她赶走。” “嗯。”凌出尘连犹豫都没有,用力点头。 见状,楚瑜满意了,咯咯笑,忍不住逗他:“可是我喜欢俊俏人啊。” “我会努力长得俊。”凌出尘握紧了小拳头,还拍拍胸脯,腰板挺得溜直,一副你放心的模样。 漆黑明亮的大眼瞪得溜圆,那是一种小男孩的豪气。 我愿意为你拿出所有的零食,我愿意为你顶缸被打手板,我愿意努力长成你喜欢的样子。 那么幼稚,却又那么诚挚。 “好吧。”楚瑜点点头,然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偷笑了两声,故意道:“可是我喜欢不同类型的俊俏啊,你只能是一个样子,那以后我养面首好不好?” 小正太惊讶了,连忙伸出胖手去捂她的嘴,“嘘,不能说,听见会被骂的。”他还探头探脑地往周围看了一眼,瞅见背后的小厮,立刻学着父亲的样子咳嗽了一声,把人支走,“你回去拿点糕点过来,我饿了。” “哼!”楚瑜却是不管那么多,转着滚圆的身子,背对他,用行动表示她生气了。 凌出尘顿时手足无措起来,红着小脸纠结半天,然后两只胖手撑着膝盖,扭着脖子,去看楚瑜低着的脸。 “阿瑜,不要面首好不好,面首不好玩的。” “呵呵。” …… 两人僵持了一刻钟,凌出尘脖子都红了,气呼呼的样子,瞪着眼珠,鼓着腮帮,像是一头愤怒的小牛犊。 他虽然才只有七岁,但是也知道妻子是不能分给别人的,难道他这么小就要戴绿帽子了吗?还是好几顶,以后他都不用再做帽子了,可劲戴。 凌出尘真是不知道自己是该忧伤,还是该开心。 楚瑜是恶趣味,大人的恶趣味,喜欢把萌哒哒的小正太小萝、莉逗哭。 所以,她不说话,抱着手臂斜眼睨着凌出尘,其实心里都快乐开了花。 又过了一刻钟,凌出尘妥协了,同以往每一次别扭一样,他永远是先低头的那一个。 “好吧,阿瑜可以养面首,不过要偷偷养,不然父亲母亲知道了,会不喜欢阿瑜的。”他还替她着想。 楚瑜心软了,刚要说话,就见小正太突然红了眼,猛地转过身跑远了,带起一阵风,风里还有他的啜泣。 “表哥——”楚瑜喊了一声,结果声音太大把自己惊醒了,她一睁眼就撞进一双血红的瞳眸。 楚瑜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透心凉,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陛下……”她立刻示弱,把自己团成一个团,紧张地身体直颤,她是真怕延熙帝打她。 他红着眼睛那样一副模样,看着像是要吃人。原本俊朗的面容凌厉无比,眼白发红,眼瞳却黑得渗人,像是波谷寒星,浓稠的夜色从他瞳仁中倾泻,一点点裹上楚瑜,她觉得身体发寒,冻得直打哆嗦。 楚瑜知道自己完蛋了,做个梦也能把自己害死,这世上没有哪个皇帝能接受自己女人心里面有别人,哪怕是他不要的女人。 权势地位能力越高的人,也就越加心高气傲,越难低头。尤其是皇帝这种生物,处在食物链顶层,一个手指头就能碾死她。 他都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一个厌恶的眼神,就有大批人前赴后继上赶着巴结,弄死她。 李茂胸腔里住着一只凶兽,奔腾着,怒嚎着,要吃人。 他瞥过眼看自己手,苍白如玉的食指瞬间锋利如刀,他看着他的指甲,猜测着它的硬度,能否割断眼前这个女人的脖子。 他还想骂她,愤怒地指控,质问她为什么忘了他,为什么心里有别人,为什么要念着别的男人。 可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不想像一个失败的疯子那样怒吼,跌份。 楚瑜整个人感觉就像是坐在悬崖边,稍一呼吸加重都会掉下来,当危险逼近,当利刃贴着皮肤,当死亡近在咫尺,所有的心思计谋都用不出来,大脑直接死机。 这一刻,楚瑜真的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她甚至看见炸毛大嘴巴的死神拿着□□,一点一点写上她的名字。 延熙帝也在写,不过是在她脸上写,他摸上了她的脸,手指修长,指节发白,动起来咯吱咯吱响。 他在划她的脸,指腹冰凌一般。 楚瑜止住呼吸,僵得似是木头。 “呵。”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嗤笑,是延熙帝发出的,莫名其妙而又复杂难明,像是嘲笑她,又像是在嘲笑自己。 之后,延熙帝就走了,披着夜色。 而楚瑜则是从地狱回到天堂,她又活过来了。 李友财是迷迷糊糊被小太监叫醒的,值夜的小太监快哭了,紧张得脸色发青,口齿不清:“师傅,师傅,您快去,快去。” 李友财来不及多问,披上衣服一路小跑,刚到门口,就看见了延熙帝。 “陛下。”他跪下去,“可是回寝宫?” 延熙帝没有说话,身影直接消失在夜色中,李友财明白过来,把小太监赶走,自己跟了上去。 他知道,陛下这是要去冷宫了。 —— 天亮之前,这个时辰最寒,李友财走得急,只披了一件薄衫,冻得嘴唇一阵发青。 延熙帝默不作声,表情无波,身体与夜色融为一体,让人分不清是夜的寒包裹了他,还是他的冷蔓延了夜色。 走着走着,延熙帝突然脚步一顿。 李友财向前看去,冷宫门口居然有个小太监。 “谁?”他大喝一声,“站住!” ☆、第21章 不爽 李友财大喝一声,这样安静的夜里,突然的大喝,小太监似乎是被吓到了,拔腿就跑。李友财没有追的意思,他本意就是想把人赶走。 结果那个小太监跑了半路又折了回来,惶急地来到延熙帝跟前,噗通一声跪下。可能是磕头的动作太猛,帽子突然滚落在地,滑下一头青丝,带着出其不意的致命吸引。 李友财只觉得眼前一黑,似是泼墨在纸,整个人陷进这黑色漩涡出不来。 ‘小太监’缓缓抬起头,如墨青丝铺了满背,甚至在微风中轻扬,清浅的月光落在她高华的容颜上,光影一波三折,容颜精致如仙子,却又带着吸人入地狱的魔魅。 李友财呼吸蓦地一窒,一时间只觉心神都被吸了进去,不禁神魂颠倒。他赶紧低头念了一声无量天尊,然后偷偷抬头,侧着脸看向延熙帝。 果不其然,延熙帝的视线定定落在‘小太监’脸上,眸光幽暗。 李友财识趣地退了两步,低低埋下头。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月光,从天而降的美人,一切都像是上天安排好了的,半点也逃脱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久的像是过了一整年,李友财耳边才传来延熙帝清冷无波的声线,“送宝林回去。” 没有被吸引,也没有怪罪,李友财有点琢磨不透延熙帝的心思了。 洛云雅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心,不过她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也识时务,朝着延熙帝屈了屈膝,就跟着李友财走了。 来日方长不是吗?洛云雅垂着头握了一把垂落在手心的青丝,黝黑的眼眸闪过一抹势在必得。 —— 她犯错误了,楚瑜吧嗒掉下一颗眼泪,团成一团猫在被子里。谁也不要来打扰她,也不要叫她起床,她要伤心一会。 受伤的小团子要独自舔舔爪子。 虽然不想起床,心肺忧伤,但是楚瑜不想让陈喜等人担心,最终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她跑到镜子前,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肿肿的眼泡,还真是有点不能见人。 “陈喜——”她喊了一声,然后发现嗓子有点哑,慌得赶紧闭上嘴巴。 唉,她这个样子,还是继续躺在床上生病吧。 她小跑着回去,盖上被子躺好,等陈喜来了立刻做出一副虚弱状,“陈喜,我嗓子哑了。” 一听嗓子哑了,陈喜立刻着急起来,虽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陛下半夜怒气离去,早上娘娘又肿了眼,嗓音发哑,陈喜真是不敢往深了想。 “奴婢让人去请太医。” 陈喜掉头就走,结果还没有走门口,就被楚瑜叫回来了。 “别去,别去。”楚瑜心塞塞,喘息有些急,她这个罪人不配叫太医。 她伸出一根纤白的手指摇了摇,故意扯了扯嘴角,掩饰自己的紧张,“昨天太医已经来过了,就不用再麻烦了,给我炖点川贝雪梨就行。” “那怎么行!”陈喜不同意楚瑜这么糊弄,“娘娘可是千金之躯。”想想昨日延熙帝忧心的模样,陈喜又加了一句,“陛下很惦记您呢。” 不会了,他不会惦记她了! 楚瑜垂下眼眸,秀致浓密的睫毛眨啊眨,一颗晶莹的泪珠就这样滑了下去。 见状,陈喜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吩咐人给她炖川贝雪梨。 楚瑜喝了一小碗川贝雪梨,难得胃口不佳,只用了几口饭,陈喜怎么劝,她都不吃。心情真的是能影响胃口的,虽然楚瑜不觉得她痛苦悲伤,但是脾胃却早早现出了征兆。 她是真的吃不下东西。 眼睛已经冷敷过,消了肿。夜里没睡好,楚瑜精神不是很够用,但还不想睡,就用指头沿着被子的纹路慢慢划,慢慢划。 其实,楚瑜真的是个很认真的人,一旦决定做了什么,就一定要做好。她小时候学琴、学画、学女红,都不算是很喜欢,但她会努力做好,一丝不苟。 哪怕最后因为天赋不够,比不过别人,她也不会计较,跟自己比就好了,每一次进步都是最好的奖赏。 还有入宫为妃这件事,她开始很抗拒,后来劝自己接受,最后她真是想做好的。做一个闪闪发亮的贵妃,伺候皇上舒心,对太后孝心,对其他嫔妃友爱,对宫人公平。 可是……她没有做好。 她很难受,这种难受不仅是恨她自己不争气,还有一层恐惧,她害怕会连累别人。所以,她缩小自己的存在,吃少少的东西,不请太医,小小地龟缩在一个角落,最好皇上把她忘记,永远也想不起来。 楚瑜并没有多少暗自神伤的时间,很快就有一波一波的人来看她。 昨天,是延熙帝在,她们在门口就被李友财挡住了。 今天,陈喜和赵福没有理由再阻着这些过来探望楚瑜的妃嫔。 王佳音是第一波,送了些药材,略坐一坐就走了,嘱咐她好好休息,别费神。然后是四个宝林。 人多,楚瑜略嫌烦,不过她很快就体味到人多的乐趣了。 她们似乎是有意捧着她,叫孟楠的小美人还特别会说话。楚瑜被逗得一乐一乐的,白嫩的脸颊都泛起了红,一双桃花眸水莹莹的,似是盛着满天星子。 然后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说到了洛云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