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乔知白有些无奈地看着正对着自己实行“冷暴力”的凌子修，感觉脑子发疼。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许久，乔知白突然停下了脚步，笃定地开口问道：“小修，你已经知道了，是吗？” 凌子修也跟着停下了步子，顿了一会儿，然后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里带了一点倔强，道：“我不知道。” “小修……” 乔知白伸手摸了摸凌子修的脑袋，凌子修却第一次毫不犹豫地躲了过去。蓦地抬着头看向乔知白的眼睛弯出一个很可爱的月牙状，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哥哥，我什么都不知道。” “哥哥，我们回去吧，好吗？”凌子修又低下了头，软软地求着乔知白，“我们回客栈吧。我不想呆在这里。” 乔知白盯着凌子修的发顶，突然就变得很难过。他伸手将凌子修抱了起来，不顾凌子修的挣扎，紧紧地抱着他，声音地带上了一丝颤音：“小修，对不起。” 乔知白的话一出，原本还在乔知白怀里挣扎着的凌子修立刻就安静了下来。许久许久之后，乔知白才听到怀里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不可以……带上我吗？你到哪里，我都能跟着你去的。我什么都不怕的。不可以，带着我一起走吗？” “我不会是累赘的……不是说好要当我的哥哥的吗？” “不是你让我疼的时候就要说出来的吗？” “哥哥，我好疼。” “哥哥，我疼。” “我不要糖。我不要新衣服。我不要大房子。” “可是就算这样，哥哥你还是不想要我了对不对？” “哥哥……你这次是真的……要丢掉我了对不对？” 并不是……这样的…… 胸口那带着温度的湿意仿佛能够灼伤心脏一样。乔知白第一次知道了自己也有面对着别人，而无言以对的时刻。他能说什么呢？他还能说什么呢？ “小修，”乔知白艰难地开口，他终于明白这一刻，他所做的事情对于这个孩子来说是多么残忍，他温柔的抚摸着凌子修的发，却无法给出这个孩子想要的答案，“……对不起。” 凌子修听着最后那轻若呢喃，却又重若雷霆的三个字，终于崩溃，再也忍受不住那从骨子里溢出来的委屈与悲伤。他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模糊的呜咽低低地响了起来，直到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那么委屈。那么伤心。那么愤恨。 既然一开始就打算丢掉我，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呢？ 既然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一直带着我，为什么还要对我笑得那么温柔呢？ 既然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只是短暂的停留，为什么非要告诉我其实我也是可以有幸福的权利的呢？ 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了，为什么还要为我将之后的所有都安排得顺遂妥帖呢？ 既然已经让我没有办法再适应以前那样的生活，为什么，还是要就这么丢下我一个人呢？ 哥哥。哥哥。带我一起走。 不要丢下我。我不想离开你。 哥哥。 “哥哥，以后，你还会来看我吗？”很久很久之后，久到乔知白都以为怀里的凌子修已经睡着了时，凌子修却突然开口出了声，“哥哥走后，还会记得我吗？” 乔知白知道自己以后多半是不会再涉足这个时空了，这个地方对于他，至多也不过是这一个月的缘分而已。但是这一刻对于凌子修的疑问，他却没有办法说出这个过于残忍的真相。 紧紧地抱着凌子修，沉默了一会儿，乔知白才轻轻地回答：“啊，应该会的。”然后又温柔地在凌子修头顶上落下一个轻吻，“我当然不会忘记我的小修。小修可是我最最宝贝的孩子。” 乔知白怀里，紧紧闭着眼睛的凌子修听到这句话，嘴角慢慢地勾出一个浅浅的甜蜜的笑，眼角却有一滴泪水划过，顺着脸颊，又很快地被乔知白的衣服所吸收了干净。 “那哥哥，你要早点来看我啊。”凌子修呢喃的声音像是在撒娇一样，一双抓着乔知白的手，却因为过于用劲而骨节发白，“一定要记得来看我，我们约好的。” “嗯……我们约好的。”乔知白轻轻应着，眼里似有悲色。 第二天一大早，凌子修就被昨天的那一对夫妇领走了。临走前，凌子修给了乔知白一张宣纸。摊开宣纸，乔知白看到上面用正楷规规矩矩地写了一行大字。 乔知白是凌子修的哥哥。最爱的哥哥。期待着我和哥哥的重逢。 乔知白突然想起几天前，他想看凌子修的字时，凌子修百般推脱，只说是要好好练一练才肯写给他看。这么些天，忙这忙那的，他早就忘了这么档子事，没想到凌子修却还记得。 乔知白看着那上面的字。因为还是初学者，所以字体还很幼稚青涩，但是不可否认，那已经初具一些风骨的字体同样也展现了他的主人的刻苦与认真。 那个孩子，总是在认真地做着他要求的每一件事。哪怕有时只是随口一说，他也总是那么用心地记着。乔知白小心地收好了手上的纸，心口暖得要命。 凌子修走后，乔知白便将自己还剩下的几百两银子埋在了送给凌子修的那栋屋子的桂花树下，他只希望如果有一天凌子修还是不幸被人发现了他的秘密，那个孩子还能有一个容身之所，还能够有最大的机会能够平安幸福地生活下去。 至于那个约定。 乔知白推开窗户，望了望天。天气很好，天空是湛蓝的，看不到一朵云。他轻轻地笑了笑，小修才这么小，过个十几年，能不能记住他还得另说。就算是记得，大概也就是一个模糊得记不住脸孔的“好心哥哥”罢了吧。 乔知白叹了口气，这么一想，倒是还有些伤感。 摇了摇头，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然后看了看刚刚从锦囊里拿到的卡片。 “尊敬的乔先生，您的古代一月游旅行即将结束，请您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在下午三点之前赶到一个月前您所降临的地点。下午三点，回往地球现代的时空隧道即将开启。” “终于是要回去了。”乔知白将纸片收了起来，将锦囊收好，走出了屋子后，径直出了城门，然后根据记忆里的路线朝着前方走去。 一个人走走停停的，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乔知白已经有些气喘的时候，突然，面前一花，然后一大片竹林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眼前。 “就这么突然出现什么的真的好吗？”乔知白看了看身后什么都没有的大道，再看看眼前的竹林，吐槽不能，只能赶紧抬步踏了进去。而几乎就在乔知白踏入竹林的一瞬间，那片突然出现的竹林又是闪了一闪，然后就像是被阳光消融了一样，慢慢地又从地面上消失了。 ☆、第21章 回到现代以后 第二十一章 比起来时对现状一无所知而产生的惊惧，这次乔知白离开得倒很是悠闲自在。拎着自己的背包，漫无目的地在竹林里随意地前进着。也无所谓什么方向不方向的，乔知白信心满满，反正到最后他肯定能够安然地回到目的地就是了。 果然，并没有走多久，乔知白感觉眼前一花，等他再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竹林。眼前，一排排富有现代气息的小洋楼正耸立着，天色还未大亮，路上偶尔驶过一辆价值不菲的名牌汽车，汽车过处，带起了一地的落叶。 “回来了。”直到现在，乔知白才真正地放下了心来，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脸上露出了一点放松的神色。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通过小竹林后，直接通往明霞湖的捷径。因着地势高，乔知白站在这头远远地看，就着光，都已经依稀可以看见不远处的湖面。 乔知白并不知道现代的时间流逝与那头的是否一样。他在那边的架空时代里度过了整整一个月，那么，这边呢？乔知白有些犹豫地琢磨着要不要再去明霞湖边看一看。 但是这头乔知白还没拿定主意，那头，隐隐的就传来了一个女孩子清脆的喊叫声：“学长！乔学长！这边，这边！” 乔知白下意识地抬了头，顺着声音瞧了瞧，只见离自己百多米的地方，一个衣着古怪的女孩子正一边拼命地向他挥着手，一边大踏步地跑了过来。 “周可？”乔知白看着女孩一脸夸张奇怪的小丑妆，眯着眼瞧了好一会儿，才带了些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周可笑嘻嘻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指着自己的脸道：“这次我cos西索。怎么样，挺有挑战性的吧？” 平心而论，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却也还过得去。乔知白“唔”了一声。周可虽然是江南水乡的妹子，但是却不是那种典型的娇柔型古典美人。她的身材高挑，五官也很标准，虽然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但是这对于扮演动漫角色来说，可塑性却很大。只要妆上好了，人物神态抓准了，无论是男性角色还是女性角色，周可都可以利用自身很好地诠释出来。 但是想到去cos西索什么的，难道不觉得，这真的是……太重口味了。乔知白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对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周可耸了耸肩：“还不是因为学长太慢了吗？半个小时前打的电话，早就该到了，但是我们怎么等也没等到人。打电话又总是说‘不在服务区’。大家怕你出了什么意外，所以让我特地过来看看。” 乔知白听周可这么一说，心里“咯噔”一下，脑中有了一个猜想，但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的：“哦，我那手机最近一直不太灵光，估计也是要换一只了。周可，你带手机了没有？” 周可没意识到什么不对，伸手到自己衣服内层的暗袋里摸了摸，然后利落地将手机递给了乔知白：“给。” 乔知白接过手机，按亮屏幕，然后视线快速地在日期与时间上面扫过。二零一四年，十一月一号，五点五十分。居然这里的日期还是一个月前他穿越前的日子。 乔知白微微垂了垂眼睫，竭力不让心里的波动透过眼睛传递出来。他将手机还给周可，脸上挂着轻松的笑：“你这手机倒是挺漂亮的。看来要不少钱吧？” 周可也没在意乔知白之前的动作，将手机收了起来，美滋滋地嘚瑟道：“买的时候刚好碰上特价，也才刚刚一千多。” “哦，那你倒是赚到了。”乔知白有些心不在焉地顺势夸赞。 周可一贯来不是什么心细如发的人，也没注意到乔知白情绪的波动，看了看手表，道：“这时间也不早了，学长我们还是快走吧，再等会儿，人该要多起来了……咦，学长，你这件衣服……” 乔知白看着周可，淡定地开口：“衣服怎么了？” 周可围着乔知白转悠了好几圈，啧啧地赞叹道：“我知道小美她们这件衣服确实做得时候花费了很多心思，但是没想到居然成品效果这么好。”言罢，想了想，又道，“不，不对，做完了看得时候也没觉得这么好看啊，”说着，抬头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乔知白，感叹，“果然，还是乔学长穿起来给这衣服加了分。” 最后拍板总结：“果然，颜好才是真的好啊。” 乔知白继续从容地微笑，然后暗自擦汗，心下舒了一口气。 当初的那件衣服被自己在衣袖上剪了个口子，就这么彻底报废了。为了以防万一，后来乔知白又拿着样子去绸缎庄定做了一件一模一样的。不过，毕竟古代的手工定制本身就做得细致，再加上人家是专业级别的，就靠着制衣吃饭，做出来的衣裳自然不是这些半吊子的学生们能够及得上的。 乔知白满意而欣慰地看着正在自己面前叽叽喳喳，活力无限，并且真·神经大条的小学妹，再一次感概万分：年轻真是好啊。 虽然乔知白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到家，蒙头美美地睡上一觉，然后好生整理一下那一个月跟做梦一样的日子，但是毕竟是已经答应了周可他们，所以乔知白还是先敬业地跟着周可去明霞湖边去拍了cos照。 即使只有几张照片，但是为了拍到最好的效果，整个社团的人也是整整忙活了小半天。 一开始的时候，乔知白还担心其他人会不会看出自己衣服的不同来，不过事实证明……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真·副社长·粗神经·脑补帝·妹子的身边，聚集的也全部都是相同级别的队友。 所以就连当初做衣服的小美都开始沉浸在#窝的手艺肿么那么棒#的气氛中时，乔知白只能站在一边，摸了摸鼻子，望天呵呵。 好一番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折腾之后，终于满意了的周大社长终于拍板放了行。乔知白将脸上的妆卸干净，谢绝了周可提出来的一起聚餐的邀请，朝众人道了别，连忙朝着家里赶去。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敢再去走那片小竹林。稍稍绕了点路，正好通过一条大马路，穿着一身古装，乔知白一路上荣幸地收获到了百分之百的回头率。 但是，二十分钟后，他就很顺利的回到了家。没有穿越，没有竹林，没有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 真是……可喜可贺。 打开门，抱着自己的笔记本坐到床上的时候，乔知白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好久不见了，本子君。”乔知白一脸怜爱地摸了摸自己的本子，一个月没有现代娱乐设备的古代日子，奇迹的是他居然还熬过来了！乔知白啧啧感叹，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小修他…… 乔知白想到这里，突然哽了一下，原本因为回到现代社会而变得喜悦的心情也慢慢暗淡下来。 小修。 小修。 那个孩子啊。 乔知白突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将笔记本搁在床上，然后利落地跳下床，将放在沙发上的背包拿了过来。伸手拉开背包的拉链，粗鲁地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然后推开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从里面摸出一个手机。 手机已经没电了，连开机都开不开来。乔知白又着急忙慌地从床头柜里摸出充电器，然后拔下数据线，将手机和自己的笔记本连接了起来。 充上了电，手机屏幕很快就亮了起来。乔知白打开手机菜单，翻到相册，轻轻点了一下，然后，屏幕一闪，一张照片在屏幕上显现了出来。 那是他刚发现小修眼睛的秘密时照下的照片。照片上，他们很亲密的脸贴着脸，同样一红一蓝的眼睛看起来有一种神秘的美感。乔知白看着凌子修。照片上的他仿佛正在惊讶，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却是努力地绷住的，像是竭力压抑着内心的好奇。 但是整个人灵动鲜活的很，萌得要死，看着就想抱到怀里好好地捏一捏他小脸。 乔知白用手划过凌子修的小鼻子，戳了戳，然后，仿佛是能看到凌子修那晶亮的大眼睛里带着的怯怯的笑意一样，像个小狗似的，可人疼得厉害。 乔知白这么想着，慢慢、慢慢地勾起了唇角。 轻轻点击了几下鼠标，将手机里他和凌子修唯一的一张照片转发到了微博上，想了很久，才在后面填上了一句话：谢谢你，我最最亲爱的宝贝。然后，再也没了心情，直接关了笔记本，转身去了浴室，洗了一个战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