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啊?他不是不会……” 阮久话还没完,又一个侍从过来了:“王爷猎了一匹狼,请王后过去看看。” 格图鲁与乌兰得了赫连诛的命令,刚要帮阮久拒绝,却不想一枝折断的箭羽嗖的一声,从不远处飞来,就落在他们脚边。 阮久循着断箭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赫连诚背着箭囊,挎着长弓,就那样看着他。 他的目光让人不适,阮久后退半步,转身就回了帐篷。 他才不过去。 还是下午,草原上金色的日光映在帐篷上,勾勒出走过的人影。 阮久有些坐不住:“赫连诛到底去哪里了?他不是不会骑马吗?” 格图鲁道:“您有所不知,其实大王是会……” 阮久想到赫连诛从前在马背上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模样,又想到方才他们说赫连诚猎到了一匹狼,恐怕附近还有狼群。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抓起马鞭,准备出去找人:“备马。” 等他找到这只小狗,先按在腿上揍一顿屁股再说,总是到处乱跑。 阮久提着马鞭,才出帐篷,就被赫连诚给堵住了。 “公主。” 阮久应了一声,就让格图鲁去牵马。 “公主是要出去走走?马上就要入夜了,草原上可不太安全,还是我陪公主走走吧?”赫连诚不容他拒绝,转头就吩咐侍从去牵马。 阮久不想理他,也就没有说话,正巧这时格图鲁把马匹牵来了,他也就没等赫连诚,拽着缰绳翻身上马,径自离开了。 夕阳残照,四溢鎏金,篝火熊熊,火光彻照。 阮久一身红衣,在两者相争之间,耀眼如日,热烈如火。 赫连诚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摸了摸心口。 这样一个王后摆在房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吃,实在是便宜赫连诛了。 * 阮久还没出营帐,赫连诚就骑着马追了上来。 “公主。” 阮久摸了摸自己随手缠在腰间的马鞭,正考虑要不要把他打走。 赫连诚继续道:“大王年纪还小,从前总在溪原念书,不太通人事,成婚之后若有怠慢之处,还请公主不要放在心上。往后公主留在尚京,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阮久随口应了两句,心思都放在周围的景色上。 草原一望无际,风吹过,牧草折腰,他没看见赫连诛。 他扭头去问格图鲁:“赫连诛是往哪边走的?”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队人马出现在了远处的山丘上。 整个队伍满载而归,马颈上、马背上,挂满了各色猎物。 赫连诛在队伍最前,虽然才十三岁,长得不高,但杀伐凶狠的气势,一点儿都不输身后比他大许多的成年男人。 这种凶狠的气势,在他看见赫连诚靠近阮久的时候转为极盛。又在阮久策马上前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赫连诛在外边跑了一下午,头发散了,衣裳也被划了几个口子,脸上溅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血,嘴唇有些开裂,但眼睛还是小狗眼睛,湿漉漉的。 “软啾。” 阮久拍拍他的衣袖:“脏死了,我还以为你被狼吃掉了。” 挂满猎物的马匹往前走了两步,炫耀似的在他身边绕了两圈。 赫连诛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犬牙:“这些都给你。”他左手扯着缰绳,调转马头,与阮久并肩站着,然后把右手抱着的东西给他看:“这个也给你。” 阮久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臂弯里抱着一个用布包起来的东西。 “这是什么?” 赫连诛把东西往他面前送了送,阮久掀开盖着的布,只看见一个灰扑扑、毛茸茸的东西。 看起来有点像阮久养的那只小狼狗,阮久摸了摸它的脑袋,只听赫连诛道:“这是狼。” 阮久连忙缩回手:“它不会咬人吧?你把它放回去嘛,我不要。” 赫连诛一听他不要,整个人都不好了。阮久不要这只小狼,难道是嫌自己这只小,要赫连诚的那匹? 赫连诛警觉起来:“你拿着,它很乖的,不会咬你的。” 阮久怕得很,挽着缰绳要走。赫连诛追着要把狼崽子塞进他怀里:“它很可爱的,就当是狗养着,就当是你的孩子。” 阮久反驳:“我已经有两只小狗了,我不要这个毛孩子。” 赫连诛一直很迁就他,唯独在这件事情上半步不让,一定要阮久收下这只小狼。 僵持不下之时,赫连诚道:“大王,若是公主不喜欢,那还是算了吧。” 两人扭头看他,神色不悦。 关你什么事? 阮久最后道:“那还是我养着吧。” * 回到营地,赫连诛抱着小狼,翻身下马。 阮久刚要下马,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蹙着眉,看向赫连诛。赫连诛抱孩子似的抱着那只小狼,也抬头看着他。 两两相望,各有心思。 “你会骑马!”阮久气得直蹬脚,“你还会一边抱着东西,一边骑马!” 而他竟然还一直以为赫连诛不会骑马,带了他好几次,扶他下马好几次。 “我……”赫连诛抿了抿唇,真挚地望着他,“哇,我会骑马了耶。软啾,我刚刚才学会的。” 他说谎话时脸不红心不跳,要不是他一整句话的语气都毫无波澜,宛如捧读,阮久说不定就信了。 “我看起来很傻吗?”阮久磨牙,“你这臭猪!” 他翻身下马,扭头就走。 赫连诛抱着“孩子”追上去挽留:“软啾,软啾……” * 营帐里,赫连诛正哄人:“软啾,我不是故意骗你的,真的,我只是……” 阮久背对着他坐在榻上,反手把人推开:“你脏死了,不许上床。” “我知道。”赫连诛道,“不会骑马,我已经装了三年了,不是故意骗你的,是为了骗他们的。” 阮久没有回头,只问:“谁?” “我祖母,还有赫连诚。我祖母不喜欢梁人,我母亲是梁国的和亲公主,她也就不喜欢我,她一直想让赫连诚做大王。三年前我还在溪原念书,赫连诚路过溪原,也像今天一样,出去打猎,后来我就从马上摔下来了。” 阮久回头,微微抬眸:“然后呢?” “我当然不怕骑马,我只是不想再坠马了。” 阮久稍微消了气:“那你现在怎么又开始骑马了?” 赫连诛定定道:“你应该吃我猎回来的东西,我也应该送你一只狼。” “可是你祖母那边?” “没关系,他们早已经知道了。”赫连诛解释道,“昨天我去驿馆接你,就是骑马去的。” 阮久点头:“那好吧。” 这时天色渐暗,外边的篝火烧得更旺,鼓声响起。 赫连诛道:“他们要唱歌了,你要出去看看吗?” “嗯,走吧。” 阮久下了榻,要出去时,赫连诛牵住他的手:“你不用担心那些事情,我会全部都处理好的。” * 众人围坐在篝火边,赫连诛下去换衣服,乌兰片了烤好的牛羊rou,摆在阮久面前,让阮久先吃。 阮久撑着头,听着他们唱歌,偶尔夹一两片烤rou来吃,十分惬意。 过了一会儿,阿史那就拿着两个酒碗过来了。 “臣特意来拜见王后。王后来尚京,臣一路护送,与王后也算是旧相识、老朋友了。” 乌兰拿起桌上的水壶,要给阮久倒水。阿史那却把手里的酒碗往前递了递。 阮久刚要拒绝,就被忽然传来的吵闹声打断了。 他转头看去,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不远处,赫连诛把住赫连诚的手臂,往前一拽,将他狠狠地摔在地上。 赫连诚被摔到地上时,砸碎了一个酒碗,和阿史那递给阮久的仿佛是一样的。 而阿史那见状不好,早已经溜走了。 赫连诛居高临下地瞧着地上的赫连诚,颈上青筋暴起,目光狠戾:“他是我的王后,是我的巧那。” 他喘了口气,抹了把脸,转头看见阮久在看,连忙收敛了太过可怖的神色,小跑上前:“软啾。” 阮久往边上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你刚刚在干嘛?” “摔跤。”赫连诛捻起一片烤rou,塞到阮久嘴里,“这块好吃。” 阮久嚼了嚼,又问:“‘巧那’又是什么?” “‘巧那’就是……鏖兀话里的王后。” 其实是赫连诛不好意思跟他说。草原上狼群出没,跟随头狼的伴侣,就叫做“巧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