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就这样，当马车终于从荒芜的野外来到一座较小的城池时，一直在前面驾车的董家业高兴的说：“乔乔，咱们到仙来镇了，再有不远便是东山村，看这时辰，咱们大概日头不落就能赶到那里。” 车里的乔乔此时已经有五脏六腑全都移位的感觉，双腿早已经麻木的没有知觉，苦中寻乐的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陈氏跟李氏在听她主动要来东山村时会这么的放心，根本就是她们知道这遥远而辛苦的路程，若无万一，也确实不会再辛苦走上一回。 “乔乔，咱们下车吃点东西再走吧，我怕进了村咱们也没地方吃饭，你正好也下来歇歇脚。”车厢外，董家业轻声询问道。 许是为了省钱，董家业并没有带乔乔去那饭庄酒楼里用饭，而是寻了路边一家小面摊，跟那老板要了两碗打卤面。做生意的人向来热情，这个上年纪的老板也不例外，许是因为这个时间也没什么人上门，他在将面煮好送过来后，笑着搭起话来，“二位看着面生啊，是打外面来的吧，是要来投亲的？” 说话间，董家业已经将一碗面大口的吃进了肚里，一碗热乎乎的面下肚，董家业也缓过劲来。他笑着与那老汉对答说：“老板你好眼力啊，怎么就知道我们是从外面来的？” 那老板嘿嘿一笑，张开已经掉了一颗门牙的嘴得意的说：“我是谁啊，我在这仙来镇摆面摊都四十年了，这仙来镇上住着些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吗？我可不是吹，我这也就是老了，年轻那会，每个来我这里吃过面的人，我都能叫上他们的名姓呢，就现在，这镇上来往的人，我也能给你介绍出个一二来。” 那老板见董家业虽是面露微笑，可脸上的表情却明白的告诉他这人根本就不信他所言，抹布往肩上一搭拉了张凳子就坐在了董家业的旁边，指着路上的行人洋洋洒洒的介绍了起来。面的味道并不十分好，乔乔只是因为想多歇会脚才坐了这么久，眼看着那老板越说越多，董家业已经面露不奈，乔乔也只好放下筷子准备与董家业一起离开。 就在这时，本还眉飞色舞的老板面上突然一紧，董家业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那老板伸出手悄悄指向了一处又迅速收回手来，谨慎的说：“看到那个独眼大个男人没有？他可是咱们仙临镇上的一个大煞神，住在东山村，平时也只有卖猎物的时候才会来镇子里一趟。” 乔乔好奇的顺着老板的手看了过去，只看到一个肩上好似抗着灰色毛皮的魁梧男人，正迎着西垂的太阳一步步的向前走着，他的左眼处带着一个眼罩，让他本应俊郎的外貌添了几分狰狞。街上的行人似乎也有意躲着他，他每走之处，人们都四散而开并在他经过之后，对着他肩上的东西指指点点，有人更是露出了惧怕之色，但那男人却毫不理会的依旧大步向前。 “老丈，你说他是东山村的？他那眼睛是怎么回事？”董家业听说这人是东山村的，心里多了几分掂量。 老板转回身子神秘的说：“那人可不得了，开始的时候只是命硬，连说了两门亲结果两个姑娘都是在没过门的时候就一命呜呼，也不知道他怎么的，他突然就离家而去，等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六年之后了，呶……” 他向那男人的方向努了努嘴，说：“看到没，回来之后就是这个样子了，伤了一只眼睛，我听他大嫂说啊，搞不好这几年他在外面，是干那个买卖的。”老板手往脖子上一比量，做了一个杀人的动作。 董家业听后，脸上的表情又凝重了几分，他在想将meimei送去有这样一个凶神的地方到底妥不妥当。那老板见他说完后，董家业的表情不好，马上安慰说道：“这位客官，你大不必害怕，外面虽说都是这么传的，可也不过只是流言而已，到底是个啥样子咱们谁也没看到不是。再说，我看他也只是样子凶了点，有一次他跟我的这里吃面，除了不善言谈，人还真没大毛病。” 此时那男人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乔乔又一次假装不经意的看向了他，走近了的男人更显高大，在这个平均身高不到一米七的年代，男人将近一米八的身高带给人及强的压迫感。黑色的眼罩让乔乔想到了前世那有名的海盗船长，如果手上再配一个钩子……就在她正在那里发散思维的时候，男人肩上抗的东西一下子冲进了她的眼里。 狼，是狼啊！虽说已经是死的，可乔乔哪见过这个？怪不得刚刚那些人都绕着男人走，原来大家都是怕他肩上的东西呢。虽然乔乔也有些害怕，可心里更多的则是小小的兴奋，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野生的猛兽，如果能再近一些就好了。 也许是乔乔的目光太过热烈，那男人竟然迎着她的目光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男人面无表情，乔乔僵在当场。这种偷看被当场抓包的感觉实在不是太好，无措之下乔乔竟然做了一个及其愚蠢的动作，对那男人笑了一下。随后理智回笼的乔乔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不敢看男人的忙低下了头，心里懊恼的要死，希望不会被那人鄙视。 好半天等他再抬起头时，那男人早已经走过了他们所坐之处，斜阳打在他的身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有了这个小小的插曲，乔乔再也坐不下去，对一边还聊得开心的董家业说：“大哥，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 再次坐上车没多久的乔乔，突然感觉到车子猛的一颠，在前面驾车的董家业“吁”了一声后，车辙与地面的摩擦声便戛然而止而止。 乔乔掀开车帘，看着董家业一脸愁容的蹲在车辕处，“怎么了，大哥？” “车坏了。”董家业颇为丧气的说：“你先在车上等会吧，我先修修。” 乔乔在车上坐了很久，车也没有一丝修好的迹象，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乔乔虽然心急却也不好催促眉头紧皱的董家业。下了车在站在路边，乔乔面对着大山小幅度的活动了下手脚，在一边安静的等待着。眼看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董家业忙活的脑门也出现了薄汗，可车子却没有一点修好的迹象。 董家业懊恼的站起身，看了看东山村的方向，面对着连绵不断的大山无奈的低下了头。来的时候，他本想用那辆新车的，可家里的婆娘非说这一路水远山高的，怕把新车给用坏了，说什么也不同意，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出糟心事。 就在他在心里不停的后悔自己的软耳根时，就看到有一个人远远的从他们的后面走了过来，董家业大喜，几步就迎了上去，就在快要走近那人的时候，董家业的脚步慢了下来。乔乔站在远处看着，不明白为什么董家业会有迟疑，难道遇上的是什么歹人不成？想到这里，她不由的有些紧张，死死盯着前方两人的动静。 董家业之所以会慢下脚步，是因为他以为的救星竟然是在镇上那个独眼的魁伟男人，这个身之发肤，受之父母的年代，身有残疾的人本就容易让人心存芥蒂，更何况是他刚刚还在镇上听说了这个男人太多不堪的过往。 曲力卖了皮货，买了春耕需要的种子正往村里赶，远远的就看一辆马车停在路中央。还不等他走近，就看到一个男人迎着他走了过来，原本脸上还有喜色的男人在看到他之后脸上立刻变了表情，面对人们这样的态度曲力早已经习惯，只是他也失了上前询问是不是需要帮忙的心思。 所以他也没有上前询问，绕过董家业的身侧走了过去，但当他的视线扫过站在车厢边的乔乔时，却放慢了脚步。这个女孩他有印象，刚刚在镇上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因为害怕他肩上的死狼而退避三舍的时候，只有她却是一脸兴奋的盯着狼看个不停。若不是因为男女之别，他感觉这女子怕是都要冲上来摸上几下，才能满足。 转过身看向董家业，曲力问道：“你可是有事？” 董家业本不想求助于他，可是眼看着天就要暗下来，这里离东山村又有着一段距离，若是不能修好车子，难道真的要他跟乔乔走着去吗？ “这位兄弟，我的车坏了，想请你搭把手。”别无他法的董家业笑着向曲力求助道。 有了曲力的帮忙，没多大一会儿的功夫车子便又重新动了起来，车修好了董家业的心情也轻松了很多，与曲力这一小会儿的配合让他对那传言多了三分不信，热情的邀请他一同坐车往村里去。 坐在车厢里的乔乔一路听着董家业与那男人的对话，虽说董家业与他谈话时及为热情，可也只是知道这人的名姓与住在哪里而已。男人寡言的令人发指，这也让一直坐于车后对男人充满好奇的乔乔十分不满，一颗八卦的心得不到满足，这是怎么样的一种催残啊。 直到进了东山村，董家业也没有问出太多的信息来，反而是被曲力不经意的几句话套出了他们此次来东山村的目的。当知道乔乔此来东山村居住的原因时，曲力不自觉的微皱了下眉头。 他还真没想过，有着那样清澈双眸的小姑娘竟然也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包袱，再看向董家业时，心中便有了更多的不满。如此不尽血缘之情，与他家中哥嫂又有何区别，他做为男子在年幼时尚觉心伤，一个女人家岂不是更加难熬？也难怪她会选择出来独居，到也是个有魄力的女子了！ 第5章 新家新生 房子比乔乔想像中要好的多，这么多年没人住从外面看去，竟然没有一点破败的迹象，就连两扇大门也是严丝合缝，厚重感瞬间让乔乔有了心安的感觉。穿过宽敞而空荡的院落，推门进屋后，屋里的布置跟陈设又让乔乔惊喜了一下，这个时候她到是有些理解为什么二嫂在听说她要这房子的时候，会表现的那么rou痛。 这屋子保养的实在是很好，根本就不像是几年没有住人的样子，桌椅上的灰迹并不是很厚，虽说角落里也有一些蛛网，但相比乔乔之前脑中一片脏乱的想像，简直要好上太多。 屋外，董家业吃力的将乔乔的箱笼搬进了厅堂里，然后对乔乔说：“大妹，你想住哪屋？” 乔乔指了下当年木氏在家里做姑娘时住的房间说：“我就住那吧。” 董家业将乔乔的箱笼搬进那屋后，再出来时发现乔乔正盯着灶间那堆在一起的灶具出神，“大妹，这房子还成吧？当年咱娘昨走前一直叮嘱我说，要把这房子看好喽，所以我这几年也没闲着，经常会来这里将这房子拾掇拾掇，屋里就去找七姥姥家的人来帮着收拾收拾。这房子保持的这么好，家具什么的也算齐全，你收拾一下就能住。” 乔乔没有说话，用随身的帕子将堂屋里的椅子擦干净了两张，自己先坐了下来。董家业见乔乔不肯理会他，还以为是乔乔对他心生怨恨，抿了下嘴有些底气不足的说：“大妹，你也不要怨恨我，实在是我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好，虽说按理我应该养着你，说出去也显得我仁义。可这事毕竟是说着容易做着难，你嫂子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我也想过几天清静日子。” 董家业这满是为自己打算的话听到乔乔的耳朵里，竟是意外的顺耳。本就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考虑才不想再继续养着她，本着只要不养她去哪里都好的心思。却偏一付语重心长的样子，好像他们就真的是那圣人转世，推她入火坑还那么理直气壮，虚伪的让人恶心。 “这房子还是不错的，虽说是乡下，可是这里毕竟是咱娘小时候住过的地方，亲戚什么的也都有，所以你也不需要担心受欺负什么的。今天已经晚了，咱们称将就一晚，明儿个我带你去七姥姥家，他二儿子是这村的里正，有他们在你吃不了亏。”董家业面对一直沉默的乔乔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匆匆交待了两句就讪讪的去了另外一屋。 一天的颠簸疲累让乔乔和衣躺在炕上很快就睡了过去，一夜好眠，直到鸡叫三遍她才慢悠悠的起身。屋外的董家业早就煮好了饭，当看到乔乔出来后，笑着让乔乔去洗脸好上桌吃饭，对于董家业的这点刻意补偿的心思，乔乔没有拒绝。以后的日子还长，难免会有再用得着他们的地方，眼前的麻烦已经得以了解决就不需要再跟他们僵着，她一个女人，总要给自己留了后路才行。 只是让她现在就跟董家业有说有笑、毫无芥蒂的聊天，乔乔目前也做不到。安静的吃过早饭，在董家业的带领下，乔乔见到了那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七姥姥。虽是姥姥，可也只是她的辈份大而已，事实上七姥姥还比乔乔娘要小上两岁，是一个精明利落的妇人。 在得知董家业与乔乔的来历后，七姥姥毫不留情的将董家业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直说的董家业面目赤红，不敢抬头。她拉着乔乔的手，就如同碟片回放一样，跟董家业回忆起他们小时候兄妹齐心，其乐融融的生活。说到木氏对他们的辛苦抚育，说到董老爹的迂腐倔强，她更是几度哽咽。 在看到董家业红了眼睛一脸悔恨后，她这才转头对着乔乔语重心长的说：“乔乔啊，这事是你哥哥办的不对，七姥姥已经骂过他了，回头七姥姥跟你去丹阳，给家里那几个不着调的好好说说，哪能让他们办这么混的事。有七姥姥给你住主，你跟着你大哥回去吧，好不？” “七姥姥，我只想自己寻一处清静地好好过日子，丹阳城，无论如何我是不能回的。”乔乔没想到，七姥姥说了半天，竟然还抱着让她回丹阳的想法，她千辛万苦的逃出了这个地方，若是回去了，她之前的一片努力不就全都付之东流了？以后要是再被撵出来，别说这房子了，恐怕连件衣裳都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