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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一摇了摇头。 他之前流了很多血。但是身体自主的变化使得体内细胞的造血功能比之前强了十倍有余。那些失去的血液的空档,已经被新的血液所代替。 缘一的这个摇头,小芭内一时没能理解对方是想要表达“没事”还是“有事”的意思。他只是牢牢地攥着对方的手掌,就好像握着某种稀世的珍宝。 炼狱槙寿郎看着这两个显然被鬼所迫害的孩子,暗叹。 假使他来得再早一点,再早半天,半个小时……不,再早半刻,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这个想法持续到了接下来,他带着两个孩子去见他们的家人。 小芭内简直难以想象,被他视作囚笼的华美屋宇已经损坏了大半。那些美丽而华贵的装饰,宛如垃圾一样堆叠在地面智商。 但是,比这些钱财更显眼的、无法不去关注的东西是…… 废墟里面躺着好多人。 表姐表妹婶婶姑姑…… 在呆滞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小芭内被炼狱槙寿郎领到了一个表姐面前。 表姐的名字叫作法子,是……是伊黑家唯一幸存的女性。 “都是你的错啊!”模样肮脏头发凌乱的表姐对着小芭内破口大骂,“身为祭品就该有祭品的觉悟!都是因为你,全家五十多个人都死掉了啊!”于顷刻之间失去了所有的法子恶狠狠地骂道,她的每一道声音里都充满了恨意与绝望,被泪水逼的通红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小芭内没有出声。 炼狱槙寿郎也没有出声。 这种事情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个当事人可以调解的。 小芭内是不被家里人当人看、要被送去给鬼吃的食物。 因为小芭内不想变成鬼的食物逃跑了所以导致一家人被鬼所杀。 …… 想来想去,无论如何都是无解的难题。身为矛盾中心的那只鬼已经消失不见,但是她在消失之前所带来的灾难,却并不会如此简单的消散。 在对小芭内一顿骂之后,法子又转移了对象。她的情绪依旧是如此强烈,好似是把这一辈子都恨意都发xiele出来。 “还有你!我们家养你十年了,你怎么能带着他逃跑!”法子用手指指着缘一的笔尖,肩膀震动的幅度大得真让人怀疑下一秒她的骨头就会散架。 法子在原地跺脚,她嚎啕大哭。 “都是你们的错!都是你们的错啊!要不是你们,我怎么可能会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mama,jiejie,meimei,婶婶,全部都,全部都……死光了啊!你们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行为造成了怎样的坏事啊!” 小芭内的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他一声不吭,脸上流满了冷汗。 他真的,真的不想这么做。可是他想活下去啊……想活下去这个愿望究竟有什么错呢?即使是在知道家里人可能会因为自己的行为而遭受折磨,可是小芭内还是忍不住要逃跑。 他不想年纪轻轻就死掉。 他不想被蛇女当做食物活生生地吃掉啊…… 长发男孩的脖颈上全是冷汗,他背后也是,脸上也是。苍白的皮肤下青筋毕露,手指关节发白到一种恐怖的地步。 法子蹲下身,开始抱着膝盖声嘶力竭地哭泣。 小芭内感到好羞耻。 他整个糟糕的人,像是被剖开了摆在别人面前。 缘一的目光散落在法子脏乱的头发之上,他的心中有一片似乎谁也无法填满的空洞在咆哮。 他感觉自己做错了。 他似乎做了一件极大的错事。 这份油然而生的愧疚感稍稍动摇了一下他的心思。可是他内心仿佛生长了几百年的空洞太大了,大到这样一些情绪几乎无法填满的地步。 在呆滞了几秒左右后,他像是恍然醒悟,然后紧紧地抓住了身旁不敢说话的小芭内的手指。 “……” 炼狱槙寿郎听见了某个细小的声音。就好像是幽灵在人们耳边歌唱。 但是他发现那并不是幽灵,而是某个孩子的声音。 “……对不起。”缘一低垂着脑袋,满是血渍的小脸上,有了一丝冰雪融化的痕迹。 法子抬起眼,死死地盯着他,然后捡起身旁的一块石头奋力地砸向对方。 炼狱槙寿郎看准了时机把石头弹开了一些,使得坚硬的石块并没有砸到人的要害之处。 灰色的石头在缘一眉骨上砸出一个小小的血坑。 法子踉踉跄跄地站起身,走了几步,冲向了那已经半座化为了废墟的伊黑家。她弯腰在里头寻找。寻找黄金,寻找珠宝,寻找地契,寻找亲人们的尸骸。 …… 最终,还是在炼狱槙寿郎的帮忙下,几个人(实际上力气都是炼狱槙寿郎出的)把被女鬼所杀死的人们埋进了洞xue里面。当薄土一层又一层地覆盖上那些先前还鲜活着的人们的身体的时候,空气里传来了一丝可怜的感慨。 法子背着她大大的包袱,双手紧紧拉着包袱布。 “我打算把你们送去福利处,你要一起走吗?”先前的时候,炼狱槙寿郎是这么问法子的。 这个于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可爱可傲的一切的女孩咬着牙,摇了摇头,“我自己走!”她的包袱里全是钱和财,这些都是她家的东西。而现在,这些都是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