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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敏淡淡的道:“母亲想想我们老爷的身份,如何提醒?况且我们就是写信回来,这事不也传遍京城了?不提则罢,提了不过是害了这孩子罢了。” “那如今可有补救之道?”贾母是真心疼宝玉,黛玉都看到外祖母额角的冷汗。 贾敏便冷笑着没说话了,说真的,她都不信衔玉而诞这样的事,但其中的猫腻只有王氏自己知道。 王氏也知道怕了,只是她兀自嘴硬道:“这种胎里带来的东西,又不是哪个人能控制的,再说宝玉长这么大,不也好好的么,姑太太就算与我有隙,也不该诅咒孩子。” 贾敏笑道:“正是这话呢,所以这话我是头一回说,也没让不相干的人听见。这玉是什么来历,没人比二嫂子还清楚,我不过是略给母亲提个醒。胎里带来的玉固然是个稀罕物,但是这稀罕物到底怎么来的不重要,世人怎么信才重要。”又瞧了一眼皇城的方向,贾敏接着道:“那里怎么信,才是第一要紧的。” 贾敏又收回了目光,道:“再则,若此物有心人提前准备的,则是有人要害家族啊。母亲想想,自从有了这稀罕物,两位哥哥在官场可有寸进?” 贾母一愣,太宗皇帝对自己丈夫贾代善极是信重,临终遗本一上,便准了贾政一个工部主事之衔,但是这么多年过去,贾政确然只升了一级半品的官职,现在是工部员外郎。至于贾赦,从来都只是虚衔,虽然袭爵,却没领过一日的实缺。 黛玉没插话,只注意瞧王氏的神色,果然贾敏说到此处,王氏神色一变,眼睛转了好几回,又是疑惑,又有些许恼怒。而且王氏的手都在些微颤抖。 但王氏依旧嘴硬道:“姑太太对我误会颇深,今日仪门的事,也确然是我安排不周,下了姑太太的面子。但是姑太太何必拿这样的话来挑拨我与婆婆、与丈夫的关系。姑太太这是要将我往死了逼了。”说着,便抽出帕子抹泪。 贾敏神色依旧淡淡的:“我若要挑拨,便不会当着你的面说这些话。君子坦荡,我与你的账,自会一笔一笔的算,我却看不上这样的鬼魅小道。” 这玉怎么来的?一个跛足道人给的,跛足道人怎么来的?乃是王氏的嫂子王子腾夫人跟王氏说:有个极灵验的半仙。 第39章 贾敏没当众说破此…… 贾敏没当众说破此事, 已经给王氏留足了颜面,自然,也是瞧在宝玉乃是贾家子孙的面上。所谓宗族, 便是只要贾宝玉姓贾,便和金陵贾氏荣辱与共, 宝玉这件事, 也牵扯到贾家其他子弟的前程。 话说到这个份上, 贾敏便和王氏无话可说了,王氏也从荣庆堂告辞出来。当着贾母的面, 王氏尚且勉力维持着冷静, 刚出了荣禧堂,便身子晃了晃。金钏、玉钏太太脸色极不好,脚下步子也浮, 忙上来扶了王氏问:“太太可是身子不好?可需要请太医?” 王氏摆了摆手,叫丫鬟扶着回了荣禧堂。 一路上, 王氏在反复咀嚼贾敏的话,心中却狐疑道:她又知道了,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宝玉那个玉, 确然不是胎里带来的。当年自己生元春的时候, 因为生在大年初一, 都说元春是有造化的,婆母因为这句话,喜得什么似的, 对元春千娇万宠不说, 二房也因此,得了贾母更多的关照。 摸清婆婆这个脾性,王氏尝到甜头, 后来又有了身孕,王氏便起了些歪心思。但是按月份算,王氏这次怀的孩子该当四月下旬或是五月上旬生,左不离就是那几日。四月下旬自然没什么特别的好日子,五月更是被世人称之为毒月。 眼看着这一胎无法利用出生在一个吉利的日子这法子博得婆母的宠爱了,王氏便又起了别的心思。正在这时,江南有极厉害灵验的一僧一道,活似半仙的事便传入了京城。 后又通过王子腾夫人的引荐,王氏见到了那一僧一道。至于通灵宝玉,便是那跛足道人变戏法似的拿出来的,只见那跛足道人凭空一招,就一块上面錾着字的雀卵大小的美玉出现在他手中。那美玉是王氏重金买的,屋内产婆也是自己亲信,衔玉而诞的故事便是这样编出来的。 为了逼真,稳婆给宝玉接生的时候,还在宝玉刚落草的时候,便捂住了口鼻,又将那美玉在血衣上蹭了蹭,假意在宝玉口中扣了一下,才放开宝玉的口鼻,令其大哭。却口称哥儿刚落草的时候没哭,乃是口中衔一美玉的缘故。 给宝玉杜撰了一个衔玉而诞的出身,果然荣府上下皆传宝玉大有造化,宝玉一跃成为婆母最宠爱的后辈,自己也母凭子贵,在荣禧堂住得越发安稳。 但是方才贾敏的话给了王氏一击重锤。若是哪个奴才家的孩子,传出比主子哥儿还有造化,自己会如何? 王氏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也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之辈,王氏连当初比珠儿出挑的嫡长孙贾瑚都容不下,何况奴才的孩子。但是宝玉又如何跟凤子龙孙比?凭什么一个臣子家的孩子出身,竟然天降祥瑞,衔玉而诞? 想到此处,王氏一身冷汗,原来,宫里容着宝玉平安长大,已是大度。 王氏又想起宝玉抓周的时候,只抓钗环水粉的事。那次是被人做了手脚,那次抓周的诗书笔墨,小刀小剑,全都被人涂了芥末辣椒。小孩子抓周,实际上抓到什么都忘嘴里送,宝玉自然抓到这些东西,刚送到嘴边就开始哭哭;忙扔了抓别的,也只有胭脂水粉的盒子上不但没被人涂这些,还抹了蜜,宝玉自然抓了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