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不过再怎么生气事情也已经发生了,葛朗台先生唯一可以做的就只有减少自己的财产损失,然后根据他弟弟给他的那封信上写的内容一样把他的儿子送到印度去让他自己谋前途。

    然后葛朗台先生就回了家,他的妻子和女儿正在和夏尔愉快的说笑着,夏尔给她们说了一些在巴黎参加舞会时发生的乐事,这让从未经历过舞会的葛朗台太太和欧也妮听的津津有味的。

    “我听德.格拉桑太太说过,她说巴黎的小姐们的皮肤都如同初生的婴儿般细腻,她说他们都是用牛奶来洗澡保养自己的皮肤的,是这样的吗?”欧也妮问道。

    “当然牛奶浴是必不可少的,不过她们用的更多的是一些护肤品,有专门用来让皮肤细腻的脂膏。”夏尔说道,他伸出自己的手放到葛朗台太太和欧也妮的面前,“我手上就经常涂一种护手的脂膏,它闻起来有玫瑰的香味,涂上去手部的皮肤就会变得很好,你们看我的手是不是很漂亮。”

    夏尔的手修长而白嫩,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一个男人该有的,它们更像是长在小姑娘身上的。但是作为姑娘的欧也妮其实她的双手很是粗糙,而且上面还有很多的疤痕,因为她总是不得不去做一些粗活,这样手上就不可避免的会生上一些茧子,而且冬天太冷的时候她的手上还会生一些冻疮,当寒冷过去之后就留下了疤痕。

    欧也妮有些自卑的把手往衣袖里缩了缩,今天早上她起床的时候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就觉得自己完全配不上夏尔,因为她长的实在不够漂亮。现在她又找到了一个自己配不上夏尔的理由了,这让她感到悲伤极了。

    葛朗台太太敏锐的感觉到了自己女儿情绪的变化,她也很快就想明白了为什么她的女儿会这样,因此她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对夏尔说道:“夏尔,再来喝点咖啡吧,我觉得今天的咖啡味道十分的不错。”

    “好的,亲爱的伯母。”夏尔说道,然后端起咖啡杯让葛朗台太太帮他再倒上一杯,不过夏尔很快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葛朗台太太手里的那个大陶壶,土黄色的陶壶看起来脏兮兮的,仔细一看还能看到陶壶内部沾着一层暗色的污垢,那应该是长年累月煮咖啡时沾上的。

    夏尔觉得有些恶心,他再不想喝一口杯子里的咖啡了,可是葛朗台太太那么殷勤的看着他,他只好举起杯子假装喝了一口,然后说道:“亲爱的伯母,现在巴黎人都用夏普塔咖啡壶煮好咖啡了,没有人用陶壶了,我来教你们怎么用夏普塔咖啡壶来煮咖啡吧!”

    “我想你还是留着以后再教她们吧,我有事要和你说,你过来一下。”葛朗台先生站在门厅里对着夏尔说道。

    “伯父,您回来了,你有什么事对我说吗,那就请说吧。”夏尔对葛朗台先生有些反感,他一看到葛朗台先生身上穿的旧的不成样子的衣服鞋子就觉得生气,他总不能把自己即使年老依旧英俊有风度的父亲和面前这个难看的矮个子老头联系在一起,上帝,他们怎么可能是兄弟。夏尔觉得自己总算是明白父亲为什么之前从来不和他提起这个哥哥的事情了,因为这实在是太让人难以忍受了。

    “我想你最好还是出来一下。”葛朗台先生板着脸说道,对于这个看起来意图勾引自己女儿的侄子,葛朗台先生可没有好脸色。

    欧也妮被葛朗台先生的黑脸给吓到了,她看得出来自己的父亲一点也不欢迎自己的堂弟,她十分担心自己的父亲会说出一些伤害夏尔的话来,所以她态度强硬的对葛朗台先生说道:“父亲,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是不能当面说的呢?”

    葛朗台太太一直都知道自己丈夫有个弟弟在巴黎做大的葡萄酒商,据说他还娶了一个身份高贵的贵族小姐,这些年在巴黎一直过着奢华的生活,现在葛朗台太太看到夏尔的气派更是肯定了这件事情。昨天她发现欧也妮喜欢上了夏尔,她虽然并不支持却似乎也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她心里也是乐意自己的女儿嫁到巴黎去的,她不想欧也妮以后的生活会和她一样,在一所老房子里痛苦的熬着时间。所以她说道:“是的老爷,为什么不在这里说呢,有什么事情要避讳着家人的呢!”

    “你们真的想要知道吗?”葛朗台先生根本不想多废话,他直接把口袋里的报纸递给了夏尔,说道:“你看看吧,你父亲在你昨天给我的那封信里已经把事情说的很清楚了,我将按照他的遗言把你送到印度去谋求前程。”

    夏尔不明所以的接过报纸看了一下,然后立刻惊恐的看向葛朗台先生,他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说道:“……伯父,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把你送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不让你被卷进债务纠纷里面去,也不愿意你丢了面子,你最好听他的话去印度,过几天就去。”葛朗台先生说道。

    “不,不……”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把夏尔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怎样接受这个事实,他抬起头来看着葛朗台先生,却只在他的脸上看到一片冷漠,他心里一痛,跌跌撞撞的跑上楼了。

    葛朗台先生话里的那句遗言让葛朗台太太和欧也妮都吓了一跳,她们瞬间就猜出了葛朗台先生要说的是什么事情,当她们看到夏尔悲痛的模样后全都伤心的哭了起来。欧也妮弯腰拿起被夏尔扔到地上的报纸,看了看那篇讣告后问道:“爸爸,叔叔他为什么要自杀?”

    “因为他生意亏本了,欠了一屁、股的债还不出来。”葛朗台先生说道。

    “爸爸,叔叔他欠了多少?”欧也妮问道。

    “我想是四百多万法郎。这么大一笔亏空根本还不清,就算是把他在巴黎的所有的动产不动产全都卖掉也根本还不了二十分之一。”葛朗台先生说道。

    “可是他是您的弟弟不是吗,他为什么不来寻求我们的帮助,父亲你一定可以帮助他的。可是他倒底为什么一定要用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情呢,为什么不来寻求帮助呢!”欧也妮捂着脸说道,她觉得自己的叔叔实在是太傻了,他一个人干脆利落的去了却留下她可怜的堂弟无助的待在这里,夏尔该有多伤心啊,他刚才那样明显是经受不住打击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傻话欧也妮,你知道四百万法郎是多少钱吗,就算我们家也破产了也还不掉这些钱。”葛朗台先生拍了下桌子说道,他真是没有想到他的女儿会说出这种天真的话来,那可是四百万法郎,又不是四百法郎,就算是四百法郎葛朗台先生也绝对不会拿出来给那些和他无关的债权人的。

    “是多少,可是您之前买弗鲁瓦丰侯爵的土地不是花了三百万法郎吗,只是多了一百万法郎而已!”欧也妮说道,她接触的最多的钱是她的小金库,再多的她就不知道了,但是她的父亲每次做一笔买卖入手都法郎都是用万来做单位的,所以她总觉得这不是太多的钱。

    “别傻了,一百万法郎是一百万个二十个铜子的钱,五个二十个铜子的钱才能凑够五法郎,四百万法郎就是四百万个二十个铜子的钱,你要算算那是多少吗?”葛朗台先生侧头看着欧也妮说道。

    “哦,上帝,这么多钱,叔叔怎么会欠下这么多钱呢?”这个数目欧也妮完全无法算出来倒底是多少,但她知道这一定是很多很多。

    “天知道,所以我们必须按照他的意思,把夏尔远远的送走,因为我看他这辈子也不可能还得出这笔钱的,那些债权人会把他生吞活剥了的。”葛朗台先生说道,心里已经开始打算着怎么降低自己的损失了,从他的嘴里每说一次四百万法郎的债,他就觉得自己心猛的收缩一下,他简直不敢相信他愚蠢的弟弟会欠下这么多钱,然后毫不负责人的给了自己一枪。

    虽然钱很多,但是欧也妮还是觉得葛朗台先生完全有能力偿还这笔钱,所以当她听到葛朗台先生似乎决意要把夏尔送到印度去的时候,她说道:“可是印度,那太远了,和这里隔着一片茫茫的大海,堂弟在那里会遇到什么危险呢。父亲,我们就不能不送他去吗,他待在索漠城也不错。父亲,您一定能够想办法帮忙堂弟还债的是吗?”

    “我说了我们没有能力,我会把他送到印度去渡过难关,欧也妮,难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说给了这张桌子听吗?”葛朗台先生瞪着眼睛说道。

    “可是,可是我听说您今年的葡萄酒卖了一百到一百五十法郎一桶,而您一共卖了一千四百桶葡萄酒,那么您就有二十一万法郎了。而且你之前不是准备买弗鲁瓦丰侯爵庄园后面的那片森林吗,您说他开价一百六十万法郎,那么您一定有一百六十万法郎的存款……”

    “你给我住嘴!”葛朗台先生猛的站了起来,拍着桌面说道:“家里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嘴,你要我们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然后让我们大家都饿死是吗?给我上楼去,马上,我不让你出来就不许出来!”

    “老爷,欧也妮也是好心……”葛朗台太太想要劝说一下,却被葛朗台先生狠狠的瞪了一眼。

    “夫人,你也上去,自从夏尔来了之后你们两个是要翻天了吗,你给我看着欧也妮,如果她看出房间一步,那就永远不要想出来了。”

    ☆、第21章 金钱诱惑(九)

    欧也妮和葛朗台太太都被葛朗台先生的态度给吓到了,两个人颤抖的跑上了楼,只剩下葛朗台先生一个人在堂屋里喘粗气。

    这时拿侬背着一个布袋从外面走了进来,葛朗台先生看了她一眼问道:“拿侬,你刚才去哪里了?”

    “我去磨坊磨面粉了。”拿侬放下那个大袋子说道。

    “为什么要磨面粉?”

    “今天我打算烤面包的时候小姐看到了,她说佃农送来的面粉磨的太粗了,做出来的面包夏尔少爷不喜欢吃,所以一定要我去把面粉磨的细一点。”拿侬说道,一边打开袋子给葛朗台先生看。

    “少爷也是巴黎来的,他也没觉得粗呢!对了,他人去哪里了?”葛朗台先生问道。

    “少爷去拜访公爵了,昨天不是和那位管家说好了吗,下午要去拜访公爵的。”拿侬等葛朗台先生检查完面粉之后,给袋子打了个结,然后她说道:“老爷,晚饭可以多给一点rou吗?”

    “难道我现在给的还少吗,家里只是增加了一个人,不是多了一群人。”

    “可是少爷他中午的时候只吃到了一点面包,我想他晚上一定会很饿的。”拿侬争取道,“连黄油都没有抹到一点,他现在说不定已经开始饿肚子了。”

    “拿侬,你是什么意思?”葛朗台先生听出话里的不对劲来了。

    拿侬犹豫了一下,然后她抓着围裙说道:“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说小姐,但是她中午的时候把留给少爷的那一份午餐一齐端给了夏尔少爷,只剩了一点面包给少爷,其他的连一勺黄油都没有给少爷留下。”

    葛朗台先生鼻翼快速收缩着,他问道:“他吃完了吗?”

    “不,当然没有,他只是糟蹋了一遍食物,把每块rou都切了一遍,弄得零零碎碎的,面包只吃里面的芯,外皮全都剥了下来,但他却把半罐子的黄油和一小罐子的果酱都给吃了。少爷回来我总不能把这些被吃剩下的给他吃吧,我又开不了食材柜,连想给少爷做个甜饼都做不了。”

    “那他就吃了一点面包就出去了,家里的水果呢,他没有吃一点水果吗?”

    “哪里还有水果,整个厨房都被小姐搜刮干净了,都被他端给了夏尔少爷了,少爷想要吃的话就必需去堂屋拿,可他又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就只好喝了几口凉水吃了一点面包就出门了。”拿侬满脸同情的说道,她是个大块头的女人,每顿饭吃的很多,没来葛朗台家之前她总是饿肚子,这辈子让她觉得最痛苦的就是饥饿,她觉得今天杨逸一定要饿坏了的。

    “欧也妮,欧也妮,你给我下来,mama,mama,你们都给我出来!”葛朗台先生完全爆发了,人们总是说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葛朗台先生过往的二十三年一直如同热爱他的金币一般热爱着他的女儿,这种热爱即使他多了一个作为继承人的儿子也没有减去一分,可是最近欧也妮做的事情却一直在违背他的心意,上次故意让他的弟弟在楼梯上受伤,这次故意让他的弟弟挨饿,这些虽然都只是一些小把戏,但是这却实实在在伤了葛朗台先生的心,他一心一意为着他的女儿打算,而他的女儿却完全忽略了他的心意。

    经过一下午的玩乐,晚餐的时候大家的情绪还都有些高涨,餐桌上本就是珍馐美馔,吃起来变更是美味。杨逸和路易斯公爵在那次散步时发生的一点点小小的不愉快也完全消失了一样,在喝了几杯酒之后两人都是有说有笑的。

    等到晚宴结束,路易斯公爵诚恳的请杨逸在古堡里过上一夜,他的态度如此真切乃至让人觉得他是真心在邀请一位朋友留宿,如果他的眼神不是那么具有侵略性的话。杨逸当然拒绝了他的好意,不然那绝对就是“羊”入虎口。

    杨逸回到葛朗台府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客厅里还有着灯光,看起来大家并没有睡觉。杨逸看到这所阴森的隐藏在小巷末尾、门洞深处的房子叹了一口气,然后走过去拿着门边上挂着的那个铁锤敲了敲门板上的那颗旧钉子。

    门很快就开了,拿侬一脸紧张的说道:“哦,少爷您总算是回来了,老爷大发了一场脾气,真是太可怕了。”

    “爸爸为什么要发脾气?”

    这个话题显然让拿侬吓了一跳,她浑身颤抖了一下,然后鬼鬼祟祟的往屋里看了看,才小声说道:“我可不太清楚,我去磨坊干活了,我回来的时候老爷就板着脸,他问我少爷您去了哪里,我就告诉他您去拜见公爵了,并且请求他晚上的时候多拿一些食材出来,因为您中午只吃到了几口面包。然后老爷就突然发起火来了,他把桌子上的花瓶和烛台都给砸了,并且嚷嚷着把小姐和夫人都从房间里拉了出来,狠狠的责备了她们一顿。”

    “我知道了,那现在他还在生气吗?”杨逸问道。

    “是的是的,他的样子看起来可真是吓人,小姐和夫人还哭的和泪人一样呢。”

    “那么夏尔呢,他去哪了?”

    “我不知道,他一整天都躲在房间里睡觉,晚饭也没有下来吃。就没见过这样来别人家做客的。”拿侬嘟囔道。

    这时屋子里突然传来了葛朗台先生重重的咳嗽声,哪怕他没有说一个字杨逸也能从这声咳嗽里听出来压抑的怒火。接着又传来了一阵抽涕声,估计是葛朗台夫人和欧也妮在哭泣。

    拿侬被吓得差点跳了起来,她拍着胸口对杨逸说道:“哦,少爷,您快进去吧,别让老爷再发火了,我来葛朗台家里三十多年了,见到老爷发火的时候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实在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虽然我不想进去触及一场怒火,不过看来我不得不进去。”杨逸说道,然后呼了口气走进了堂屋。

    屋子里今天就点了一个壁炉和两根蜡烛,看起来十分的昏暗,葛朗台先生正端坐在壁炉边的凳子上,他低着头,让人丝毫看不到他的表情。葛朗台太太和欧也妮就缩在一旁的沙发里,两个人搂在一起小声的哭泣,看起来似乎还在不停的发着抖。

    “爸爸,这是怎么了?”杨逸在餐桌那里坐了下来,他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语气平静的问道。

    葛朗台先生抬起头来,他的表情十分的阴沉,通红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这让他本就不好看的脸看起来有些恐怖,他看着杨逸问道:“西德尼,告诉我,你今天中午吃的什么?”

    “爸爸,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当然是吃的午饭了。”杨逸说道。

    看起来杨逸似乎是帮给欧也妮掩盖真相,其实他只是在火上焦油。这些天葛朗台先生对他一直都很好,其实杨逸很清楚对方对他并没有多少感情,毕竟他们才认识几天,葛朗台先生摆出如此一副慈父的态度完全是出于利益的考虑,也是出于对他女儿的爱护。

    在这个女人地位低下的时代,欧也妮又不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以后等她嫁了人,葛朗台先生又去世之后可预见她的生活不会多么好过,除非上帝保佑她找到一位深爱她的丈夫。否则太多的财产甚至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如果她遗产唯一的继承人会是她的丈夫,而她的丈夫又爱她的遗产多余爱她,那么想要一个女人悄无声息死去的办法实在是太多了。可是如果欧也妮有一个兄弟,那么事情就大不相同了,她的兄弟相当于她的保护者以及金库钥匙,确保她可以安稳的过一生。因为她只要在遗产协议书上写上她弟弟的名字,并确保在她死去之前才会把那个名字变成她的丈夫或者她的子女,那么保管他们一辈子都会相当爱护她的。

    “我吃了一点面包,爸爸。”

    “欧也妮,和你的弟弟道歉,立刻,马上!”葛朗台先生冲着欧也妮吼道,他惯常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的,像今天这样大吼大叫听起来还真是有点让人觉得可怕。

    欧也妮剧烈的抖了一下,她低垂着头双手紧抓着葛朗台太太的手,哭着对杨逸说道:“对不起,弟弟,我只是想要好好的招待客人,夏尔堂弟的父亲去世了,我们都应该好好待他。”

    杨逸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正要说些原谅的话,葛朗台府的大门就被人用力的敲响了,一个驿站的工人在门外大声的喊道:“葛朗台先生,这里有一封给夏尔.葛朗台先生的信!”

    “拿侬,去拿信。”葛朗台先生暂时收起了一点怒火对吩咐拿侬拿信,一面自言自语道:“除了我死去的弟弟和我们一家子,应该没有人知道夏尔在这里啊!”

    拿侬很快就拿了一封信过来,那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信封,上面连一点花纹都没有,也没有写漂亮的花体字,连火漆上也没有一点的纹饰,而且上头只写了收信人的名字却没有写写信人的名字,这可真是太奇怪了,夏尔这样的公子哥认识的人竟然会寄这样子的一封信给他,而且还是大晚上的派人来送信。

    夏尔正在兀自难过着,感叹着自己可怜的命运,同时又为自己的未来担忧着,楼下发生的吵闹他都听见了,可是他一点也不愿意去理会,他受够了这座潮湿阴冷的破房子,受够了粗鄙的伯父,受够了愚蠢的堂姐,他想快点离开这里,可是他现在身无分文。

    “夏尔少爷,这里有您的一封信。”拿侬敲了敲门,站在门外说道。

    夏尔擦了擦眼泪,从被窝里爬出来,他把门开了一条缝接过了拿侬手里的信,信封的模样让他皱起了眉头,不过他还是拆开了它。信封里面是一张印着漂亮徽章的雪白信纸,满满的一张信纸上都写着漂亮的斜体字:

    “亲爱的夏尔:

    我已经听说了你的遭遇,对此我感到万分抱歉。我听说你来了索漠城,我想你一定是来找你的伯父求助,不过我不得不告诉你这基本是希望渺茫,你的伯父是个吝啬鬼,他不会为你多花一分钱的,你必需得自己想想办法。

    我知道你的父亲想要让你去印度参军,那可一点都不适合你亲爱的夏尔。你现在一定在为自己的未来迷茫,你一直是一个有抱负的小伙,只是缺少一个谋求前途的途径。而我现在有这样的一个途径,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抓住机会。如果你愿意,那么就去索漠城里那唯一的一家旅馆找一位叫做巴希勒.贝伊的男人,他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艾德里安.德.波旁”

    ☆、第22章 金钱诱惑(十)

    当夜色完全笼罩在索漠城的上方,天空中一小弯浅浅的月亮从云间努力的探出一点头的时候,杨逸悄悄的打开了房间的窗户,然后小心跳到了楼下。

    葛朗台家的后院是一个挺大的小院子,院子里面种的花草不多,因为拿侬辟开了很多地面用来种一些惯常要吃的蔬菜。这个院子在中间的地方被一个低矮的拱门给一截为二,穿过小门左手边是一张石凳,又手边则是一个破旧的马棚,那是属于房子前任主人的,葛朗台先生用它来做一个仓库,一些破旧的但又不舍得扔掉的家具物件被摆在里面,冬天的柴火也是放在那里面的。

    杨逸悄悄的走到仓库那里,那边上有扇小门,估计以前是用来供马匹进出的,葛朗台先生买下这座房子之后这扇门就一直被关着,不过索漠城大概没有什么小偷,所以门虽然是关着的却只是有一个铁插销给插上了而已,并没有用锁或者铁链关住,想要出去也是极方便的。

    今晚的气候不错,杨逸打算去安茹古堡后面的森林里去晒晒月光吸收吸收魔力,如果后半夜不起雾不降温的话他还打算在里面待上一整晚。他小心的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的打开了那扇小门,然后从门缝里动作迅速的窜进了黑暗的小巷子中,说实话索漠城的这些老房子总是让他想起魔法界的对角巷,它们都是一样的古老。

    路易斯公爵侧身躺在床上看着手里的书籍,这样安静的夜晚他总是睡不着觉,因为一旦他闭上双眼他的灵魂就会一场场的噩梦捆绑住。在巴黎的时候一到晚上他总是流连于各种宴会和沙龙,玩乐到凌晨,把自己弄得疲惫不堪后才躺到床上,这样一来他就能一觉睡到天亮。没有任何娱乐的夜晚他则会像现在这样找本感兴趣的书看上一整晚,直到他的眼睛酸痛异常才会睡着。

    不过今晚路易斯公爵有些心绪不宁,他又想起下午和杨逸散步时的那场谈话,无疑擅长逃跑的猎物让他感到更有兴趣,但是杨逸那么坚定的否定他的感情,还是让他感到不悦的。自从他成为安茹公爵之后就没有人明面上再违背他的心思了,就算是国王也得礼让他几分。这样安静的夜晚一切的情绪都会被放大数倍,白天时那点并不严重的不悦心情这时却变得万分让人生气了,并且这种负面的情绪不停的扩算,让路易斯公爵想起了过去那些许多和黑暗有关经历。

    路易斯公爵的表情逐渐开始变得狰狞起来,他龇着牙喉咙里发出一声声喘息,就像一头发怒的野兽,他深蓝色的眼睛在壁炉通红的火光映照下似乎也变成了鲜红色,他的那对瞳孔里看起来就像是燃起了熊熊的烈火。他的面貌是那样的可怖,昭示着他的内心怀揣着多么大的仇恨,他猛的看向床对面的梳妆镜,他被镜子里自己的模样吓了一跳,但他却看到自己的脸在镜子里满怀恶意的挑眉诡笑了起来。

    有时候路易斯公爵总控制不住自己嗜血的情绪,那些害的他的家人的人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报复回去的。他会用各种残酷的刑罚施加到他们的身上,让他们尝试一下他那些冤死的家人的痛苦。每次想到那种情景,他就会很快的压抑住自己,就像今晚一样。不过他即使已经平静了自己的心情,头脑里却已经塞满了自己那些痛苦死去的亲人的样貌,还有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他已经丝毫没有睡意了,他需要发泄一下,让疲惫带走或者掩盖住这些痛苦的思想,否则他今晚都别想安宁了。

    想到这些,路易斯公爵从床上站起来迅速换了一套黑色的猎装,他把他的长发用黑色的丝带绑住,穿上最合适奔跑的靴子,在腰间别上他锋利的匕首,然后取下墙上挂着的弓箭从窗户钻了出去,踩着围墙上用来装饰的雕像从三楼跳到了地上。他的猎狗被他散放在了树林里,他从不完全信任那些训练有素的仆人们的警觉性,他总是更相信那些天生的野性,那些猎狗会很好的帮他找出那些鬼鬼祟祟接近的人。

    黑夜的森林里总会有一些神秘而凶猛的动物安静的躲藏在暗处,一旦有东西入侵了它们的地盘,这些动物就会毫不客气的发起攻击。这是个最适合狩猎又最不适合人类出没的时间,杨逸漫步在其中却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可怕之处,他的身上已经涂了让气味消失的药物,只要他不站在那些夜晚出来进食的大型动物面前,他就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在黑暗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里前进,其实杨逸反而觉得更加的自在一点,因为在这个此刻只有他一人的森林里,黑暗会掩盖掉一切人们不愿意在白天、在人前表露出来的全部东西,杨逸可以毫无顾忌的表现出他的脆弱,他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