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瓦普几斯之夜》
诗6:07:36 “ 《瓦普几斯之夜》 哈尔茨山中,施尔克和厄伦特的附近。 浮士德与糜非斯托: 糜非斯托: 你可想骑上一把长长的扫帚? 我希望有强壮的公羊当座骑。 还远着喽,离咱们的目的地。 浮士德: 只要觉得两腿还有气力, 这根拐杖就够令我满意。 缩短路程有啥意义!—— 在迷宫似的山谷中徐行, 然后再攀上这些个峭岩, 看崖头涌泉似珠帘倒挂, 倒使崎岖山径无限风情! 白桦林间已经春意融融, 甚至松树也感到了春天; 我们的腿脚该也有感应? 糜非斯托: 对春天我确实毫无感觉! 我体内还像冬天般寒冷; 倒希望一路上雪压霜裹。 天空中升起红色的残月, 那么悲凉,那么暗淡冷清, 赶路的人难以迈开脚步, 不时地撞着岩石和树干! 容我召来一朵鬼火吧! 我见那边有朵燃得正欢。 喂,伙计!能不能来这边? 干吗白白在那儿燃烧? 劳你驾,照着我们往上登攀! 鬼火: 敢不从命,只希望能克服 区区这天生的轻佻习性: 我啊总是弯来拐去地前进。 糜非斯托: 哎,哎!你想向人类学习; 照直走吧,看在魔鬼份上! 否则我把你的小命儿吹熄。 鬼火: 我看出您是咱家的主子, 乐意遵从您的调遣指使。 不过请想想今天的乱劲儿, 要我鬼火在山中给您带路, 就请别要求太苛刻严厉。 浮士德,糜非斯托,鬼火 (交替歌唱。): 我们好像已经进入 梦幻和魔法的领域。 好好带路,争取荣誉! 让我们迅速地前进, 到达广阔荒凉的去处。 看树林紧接着树林 飞也似的向后退去, 峭崖纷纷弯下腰背, 长鼻岩好似鼾声大作, 山风呼呼如同喘息! 漫过石滩,流经草地, 大小溪流向山下奔去。 是水声潺潺?歌声袅袅? 还是呢喃的爱的怨诉, 还是极乐天国的音调? 是我们的爱和向往, 如同那些古代的传说, 在持久地共鸣回响。 呜呼!唿呼!声音渐近, 是野枭、田凫和松鸦 彻夜不眠地在那儿啼鸣? 是腿杆长肚子大的蝾螈 在茂密的草莽中穿行? 树根如像一条条长蛇, 在砂石岩壁间盘绕蜿蜒, 伸出一根根怪样的带子, 要吓唬我们,束缚我们; 粗壮的枯树像活了过来, 把乌贼似的长长触手 一齐伸向旅人的头顶。 成群的形形色色的老鼠, 在苔藓和荒冢中逡巡。 还有密密麻麻的萤火虫 挤挤挨挨地在空中飞旋, 为的是把旅人诱入迷津。 请告诉我该如何行事, 是止步呢,还是前进? 眼前的岩石和树木 全在旋转,在扮鬼脸; 还有鬼火也不断增多, 不断膨胀,没了没完。 糜非斯托: 大胆地抓牢我的衣襟! 我们已到了中部峰顶。 瞧那山间的闪闪金光, 我想你定然又喜又惊。 奇异的光焰闪烁谷中, 浑浑然如红色的晨曦! 光华逐渐向深渊渗透, 一直射到了谷底里去。 这儿雾气腾腾,浓烟滚滚, 那儿云蒸霞蔚,光华灿烂, 随后渗流出一条细细火线, 随后迸涌出一道金泉。 它蜿蜒曲折流了一段路程, 让千百条支流在谷中弥漫, 眼下到了一处逼窄的犄角, 又突然汇聚成一条大川。 于是附近火星四射, 好似金沙飞洒九天。 快瞧啊!那整个一面峭壁, 仿佛都已经被点燃! 浮士德: 糜非斯托: 财神爷为过瓦普几斯节, 宫殿装饰得多辉煌漂亮? 你能目睹它真叫做幸运; 我已感受到宾客的狂放。 浮士德: 旋风多么猛烈地刮过空中, 抽打得我这后颈好生疼痛! 糜非斯托: 你得抓紧岩壁老朽的肋骨, 不然会跌进无底的深谷。 雾霭使夜色变得更加浓重。 听,林中的怪响震耳欲聋! 猫头鹰被惊得四处飞窜。 那长青的宫殿的圆柱 也噼噼啪啪纷纷折断。 碎裂的枝叶嘁喳低吟, 倾倒的树干声似雷鸣! 拔断的根须吱嘎作声! 混乱可怕如天翻地覆, 断树残枝堆叠在一处, 狂风呼啸着,咆哮着, 掠过废墟一片的峡谷。 你可听见来自高空的声音? 在远方?在左近? 是的,在整个山中, 荡漾着狂野的魔怪的歌声! 众魔女(合唱。): 残梗黄黄,幼苗青青, 魔女们便来到布罗肯。 那儿正举行盛大聚会, 高踞上首是乌良先生。 乱石枯枝被踩在脚下, 魔女屁臭,羊sao难闻。 保婆老母独自前来, 胯下的母猪已怀幼崽。 当尊敬者就该对他尊敬! 保婆夫人快请!请先行! 老母她骑着一头肥母猪, 一大群魔女紧紧随后跟。 声音: 合唱: 声音一: 你来走的哪条路? 声音二: 我越过伊尔森岩! 曾瞅了瞅猫头鹰的窝, 见它一双眼瞪得贼大! 声音三: 哦,见鬼! 跑这么快干吗? 声音四: 我被擦破了皮, 你只看看好啦! 众魔女(合唱。): 道路宽广而又漫长, 干吗挤得疯了一样? 扫帚戳加上叉子刺, 憋死婴儿,弄破肚肠。 众魔男(半数合唱。): 咱爷们儿行进慢如蜗牛, 娘儿们全都赶到了前头。 须知每次去魔头府造访, 捷足先登总是这些婆娘。 另一半: 我们对此并不怎么在乎, 就算娘儿们超出一千步; 不管他们如何紧走快跑, 到达目的咱们只须一跳。 声音(在上方): 快走,快走,快从湖里上来! 声音(自底下): 我们愿意一起飞到空中。 我们洗啊,洗得一身溜光, 可惜永远不能接代传宗。 双方合唱: 风儿无声,星儿隐去, 朦胧的月儿乐意回避。 群魔齐声呼啸, 火星喷溅如雨。 声音(自下方): 等一等!等一等! 声音(自上方): 谁在那岩缝里呼唤? 声音(在下方): 带我同行!带我同行! 我已经苦苦攀登三百年, 却没法子爬上这峰顶。 我渴望和同类一起向前。 双方合唱: 要么骑扫帚,要么骑拐杖, 要么骑叉棍,要么骑公羊; 谁今天要是飞不起来, 那他就永远没有名堂。 半吊子魔女(在下方) 我步履急促,久久追赶; 其他人已跑出老远老远! 我呆在家中心神不定, 来这儿却又拉在后面。 魔女合唱: 油膏给魔女壮胆, 破布权当做风帆, 是木槽尽可作舟; 要飞腾只有今天。 双方合唱: 一当绕过这个山巅, 我们已经飞临地面。 让魔女们纷纷散落 在一片辽阔的荒原。 (群魔降落。) 糜非斯托: 挤挤撞撞,扯扯拉拉! 唧唧咕咕,嘁嘁咔咔! 闪光喷火,发臭发烧! 魍魉世界,妖魔天下! 抓紧我!否则咱俩各分东西。 你在哪儿啊? 浮士德(远远地): 在这里! 糜非斯托: 什么!已被拖去那边? 这么说我得行使家族的权利。 闪开!福兰老爷驾到!小子们都滚一边去! 这儿,博士,抓住我!好,用力一跳, 咱们就可摆脱这推攮拥挤; 即便对于我辈也疯狂得过了火。 那边有什么闪着异样的光芒, 那灌木丛有什么将我吸引。 走吧!走吧!咱们快钻进林子里。 浮士德: 矛盾的精灵!走吧!我随你指引。 可我想这真叫聪明得无以复加: 在瓦普几斯之夜来逛布罗肯峰, 为的是避开尘世,寻觅宁静。 糜非斯托: 快瞧那些五颜六色的火焰! 定是有谁在快活地联欢。 圈子虽小,可并不孤单。 浮士德: 可是我更乐意去那顶上。 那儿已见火与烟升腾飞旋。 魔男魔女正蜂拥向魔王; 有些个哑谜定然会被揭穿。 糜非斯托: 可也会产生一些新的哑谜。 你就让大世界驱驰奔忙吧, 我们不妨从宁静中得到安逸。 在大世界中营造众多小世界, 人类的传统历来便是如此。 瞧那儿年轻的魔女一丝不挂, 只有年长者聪明地遮住身体。 看在我面上,要和和气气; 花力气不多,却大有乐趣。 我听见仿佛有乐器在奏响! 吵得要死!不习惯又能怎样? 走吧!走吧!没有别的办法, 我在前边开路,领你进去, 帮你重新结识一位美娇娘。 说什么,朋友?这场面不小。 往那边瞧瞧!几乎无边无际。 成百上千的篝火一字排开, 跳舞闲聊,烹饪痛饮,加上zuoai; 告诉我哟,哪儿有什么更痛快? 浮士德: 为引荐我们,你眼下打算 以魔术师或是魔鬼的身分? 糜非斯托: 虽然我十分习惯微服出行, 可过节谁不愿拿勋章示人。 我尽管没有表功的箍袜带, 这马脚在家族却荣耀十分。 你可瞧见那蜗牛?它正慢慢 爬向我们;已用它的触手, 嗅出了我的某种非凡身分。 即使想否认我也否认不了。 快走吧,从篝火走向篝火, 我当保媒者,你做求婚人。 (走到几个围着快燃尽的炭火坐着的老魔身旁。) 诸位老先生,干吗远远呆在边上? 我啊真希望你们被围在中央, 和青年们一块儿饮宴、狂欢; 想独自呆着谁都有的是地方。 将军: 谁还能对民众心存信赖? 你对它贡献再多也没用; 须知民众就像那班娘儿们, 永远只把年轻小伙儿青睐。 大臣: 而今眼下世人太不成体统, 所以我把善良的古人赞颂; 那可是真正的黄金时代呀, 不是吗,咱们说啥全管用。 暴发户: 当年咱们也真的不愚蠢, 常干些原本违法的事情; 眼下而今可全调了个个儿, 咱们想安分守己也不成。 作家: 当今之世内容好些的作品 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肯读! 要说那些可爱的青年们啊, 真是自以为是得一塌糊涂。 糜非斯托(突然变得老态龙钟。): 我觉得世人已快受末日审判, 因为我是最后一次来登魔山; 既然我的酒桶已浑浊不清, 这个世界也眼看快玩儿完。 卖旧货的魔女: 先生们请别急着走开!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仔细瞧一瞧我的货色, 那真称得上丰富多彩。 要说我店中的存货嘛, 没哪件不是举世无双, 没哪件不曾把人类戕害, 没哪件不曾叫世界遭灾。 没一把匕首不鲜血淋漓, 没一只酒杯未盛过毒汁, 割断健康人的命脉; 没一件首饰不曾引诱淑媛, 没一柄宝剑不曾斩断盟誓, 不曾从背后将对手狠刺。 糜非斯托: 我说姑奶奶,你太跟不上时代! 发生的已过去!过去的已发生! 要改弦易辙,花样翻新! 新玩艺儿才能把咱们招徕。 浮士德: 唯愿我别忘记了自己! 这场面我看像是赶集! 糜非斯托: 整个人流一齐往上涌, 你以为在挤人实际被人挤。 浮士德: 那到底是谁呀? 糜非斯托: 好好看看她! 她就是莉丽蒂。 浮士德: 谁? 糜非斯托: 亚当的前妻。 要留神她美丽的头发, 她这独一无二的饰物。 年轻人休想很快逃脱,一旦她用它把你缠住。 浮士德: 那边坐着一老一少两个女人, 看样子舞已跳的十分尽兴。 糜非斯托: 今天晚上可别指望休息。 走,咱们抓紧!已奏起新的舞曲。 浮士德(带着年轻女子跳舞。) 我曾做过一场美梦, 梦见了一棵苹果树; 两只苹果闪耀枝头, 引诱我向树上爬去。 美女: 打从在乐园的时候起, 你便对苹果馋涎欲滴; 因为高兴我十分激动: 苹果也长在咱园子里。 糜非斯托(带着老婆子跳舞。) 我曾做过一场噩梦, 梦见一棵裂开的树; 树上有一个大窟窿, 窟窿再大我仍受用。 老婆子: 对于你这位马脚骑士, 我要致最诚挚的敬意; 你要是不嫌弃窟窿大, 就请把粗塞子准备起。 臀部见鬼者: 该死的东西!竟敢胡为妄行? 鬼怪的腿脚永远正常不了, 我不是早就向你们作过证明? 你们竟跳起舞来,像我们其他人! 美女(跳着舞。): 这人到底来舞场干吗? 浮士德(舞蹈着。): 嗨!这家伙无所不在。 别人怎么跳,得他来评价。 要是他不能把每一步评到, 这一步就干脆算是没跳。 他最气的是咱们跳向前方。 他认为差强人意的是 你们一个劲原地打转, 就像他的那座老磨房; 特别高兴你们对他表示景仰。 臀部见鬼者: 你们还在跳!真是闻所未闻! 快滚!经过启蒙咱们眼亮心明! 魑魅魍魉一概不问任何法规。 咱们很聪明,特格尔却仍在闹鬼。 我可早已开始清除迷信愚妄, 但总除不干净,真太不像样! 美女: 那就住嘴,别再叫我们厌烦! 臀部见鬼者: 我可当面告诉你们妖魔鬼怪, 我很不喜欢精神领域的独裁; 它不是我的心灵所能够忍耐。 (其他人继续跳舞。) 今天我看不会有任何收获: 不过也总算是到此一游, 希望在最后离开这里之前, 能够制服那些诗人和恶魔。 糜非斯托: 他马上就会去坐到水潭里, 这是他减轻痛苦的老办法; 一当蚂蟥在他屁股上猛吸, 他的精灵和精神都会痊愈。 (对离开了舞伴的浮士德。) 干吗丢下那美丽的少女? 你与她边舞边唱多惬意! 浮士德: 唉!唱着唱着,从她嘴里 蹦出一只红色的小老鼠! 糜非斯托: 这挺不错!不用计较细节; 只要不是灰老鼠就够好啦, 寻欢作乐时哪管什么颜色。 浮士德: 我还看见…… 糜非斯托: 什么? 浮士德: 糜非斯托,你可看见那远处 孤零零地站着一个美丽的少女? 脸色那么苍白,步履那么缓慢, 脚上好像戴着沉重的刑具。 我不能不承认,我觉得 她像是我善良的格莉琴。 糜非斯托: 别理睬她!否则谁都不好办。 那只是没生命的影子和虚幻。 与她接触绝对没有好处; 她凝滞的目光会使人血凝固, 使人整个变成一尊石像; 像你知道的美杜萨那样。 浮士德: 她的眼睛确实跟死人一样, 没有爱人的手去将它闭上。 那真是格莉琴曾献给我的酥胸; 那姣好的驱体我确实曾经受用。 糜非斯托: 那只是魔法,你这容易上当的傻瓜! 要知道谁都会把她当做自己的娇娃。 浮士德: 何等地幸福啊!何等地痛苦! 我怎么也避不开她的注目。 奇怪,竟用一根细细的红绳, 一条宽度不超过刀背的红绳, 装饰着她这美丽的脖颈! 糜非斯托: 完全正确!我看也是这样。 她还可以把脑袋夹在腋下, 因为帕耳修斯已将它砍下。—— 别只管在这里痴想! 让咱们去那座小山冈; 那儿闹热得像普拉特游乐场。 如果我没有受蒙骗, 那儿确实有好戏看。 可到底有何剧目上演? 剧务总监: 戏马上又要开幕。 一出新戏,七部中的最后一部; 此地已习惯上演这么些剧目。 编剧是位业余爱好者, 也是业余演员参加演出。 诸位原谅我这就失陪, 因为已该我拉开大幕。 糜非斯托: 很好,在布罗肯山上与你相遇, 要知道啊这个地方正适合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