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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鸮听见外面的动静,没有获得维里的同意,也只能躲在床底瑟瑟发抖,不敢轻举妄动。 唾沫没有吐到维里的脸上,劫匪大怒,伸手就要把他脑袋掰过来:“妈的,还敢躲——” 车厢尽头的斗篷人出声制止了劫匪的动作:“够了,拿完东西就走,别多生事端。” 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难听得像是铁片在纸上剐蹭,说话速度也很缓慢。 斗篷人转过头来,维里想看清楚他的面容,却发现这人戴着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人—— 维里还是认出他的身份。 他曾经教过的学生。 那是十五年前的事情,战后第一批学生从学院毕业,依次为他送来郁金香花束。 他刚成为剑术老师不久,对这群学生竭尽心力,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希望他们能在未来继续为帝国效力。 他还记得其中有一位特殊的学生,身材矮小,魔法亲和力也不强,名字也很普通——约翰,甚至是个平民孤儿。战后学院招收学生基本没有要求,资质平凡、的约翰也是赶上好时候,才能进入帝国学院学习。 但凡他入学时间早一些,或者入学时间晚一些,都会被挡在校门外。 维里对他的印象很深,约翰是个勤奋的好学生,天不亮就起床,在其他学生进入梦乡后,他还在场地里练习剑术。 魔法亲和力不够,他就只学习一些基础的——譬如火球术、冰箭术之类的小法术,当作对剑术的补充,在战斗时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他还记得约翰偶尔会变得懒惰,会不去练习。 维里当他小孩心性,也不怎么责骂,只是会多念叨几句。好在约翰极听话,多数时候都是刻苦的。 维里很是赞赏,也多次帮助纠正约翰剑术上的不足。也由于他身世坎坷,维里对他的照顾甚至会超出学习,譬如偶尔会带他去城郊游玩。 十五年前,这一批学生毕业后,各奔东西。有些加入军队,有些成为魔法师公会的一员。绝大多数学生他都知道去处,只有寥寥几人下落不明,约翰就是其中之一。 人各有目标,既然学生毕业,之后的人生老师也没法插手。约翰与他断掉联系后的一段时间,维里也曾失落过。 随着时间流逝,他教过的学生越来越多,维里也就将约翰有关的过往存放在记忆深处。 没想到暌违十余年的再次相遇,竟然会是在一班列车上。 一个是被打劫的乘客,一个是劫匪。 这一出活像是王都剧院里上演的荒诞喜剧。 堂堂帝国学院的优秀学生,竟然会在毕业十五年后,成为人人不齿的强盗。这荒谬的一幕,把维里的怒火都压了下去。 这群劫匪似乎隐隐以约翰为首,在他开口后不久,列车缓缓地停下。警笛声打破原野的寂静,响彻夜空。他们带着打劫而来的珠宝金币等财物,大摇大摆地从车门离开,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看见劫匪消失在夜色中的森林里,劫后余生的小贵族们纷纷伏地大哭,他们向来养尊处优,还没受过这种侮辱。 双手被捆住,跟犯人似的站在一边,随身携带的金币财宝都被洗劫一空。贪婪的匪徒就连女人耳朵上的首饰、颈间的项链都不放过,一起扯下来夺走。 尖利刺耳的哭声与叫骂声不绝于耳,走廊上高低胖瘦挤在一起,都在鬼哭狼嚎,活像一群苍蝇在他耳朵边嗡嗡叫,扰的维里眉头紧皱,烦不胜烦。 他面沉如水,双手略一用力,就把绳索崩断。 倒不是他没有能力反击,这些劫匪都是亡命徒,他再厉害也是孤身一人,贸然反抗,难保不会有乘客伤亡。跟丢命比起来,还是只损失些财物更划算。 他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弯腰捡起自己的小提琴。 雪鸮小心翼翼地从床底走出来,飞到维里的肩膀上站好:“他们走了吗?” “走了。”维里紧紧地皱起眉头。 小提琴经过校长的修复,琴身变得坚韧无比,秘银打造的琴弦甚至能传导魔力。被摔在地上压根没法对它造成什么损伤,维里仍旧愤怒,让他遭受这种欺辱,他一定会还以报复。 至于他那个行李箱,已经被劫匪带走,只留下几本书。 不仅如此,封面和书页还留下了深深的泥脚印。 维里把书捡起来,放在桌上。他深呼吸一口气,一贯温和的蓝眸都因为怒火变成深深的蓝色,像是暴风雨前的海洋,平静而危险。 雪鸮在他脸颊上蹭了蹭,试图用柔软的羽毛让维里稍微冷静下来:“那你打算怎么办?” 维里平静道:“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这些劫匪都是佣兵出身,他眼神毒辣,记忆力非凡,凭借一个五官就能认人。刚才那些劫匪的特征他都已经牢牢记在心里。 等天亮的时候,就能到达法斯特。 那里是佣兵之城,也是佣兵公会总部所在地。 这些劫匪们既然抢走这么多钱财,肯定会到法斯特典当,换算成金币。那里繁华而无序,一切以强者为尊,它虽然坐落在帝国的领土上,却游离在帝国的管束之外。 法斯特的秩序都由佣兵公会说了算。 …… 饱受惊吓的列车司机还是让列车重新启动起来,太阳升起后,广袤的森林逐渐远去,地平线上出现一座宏伟的城市。晨曦如轻纱,笼罩在城市上空,远处的雪山山巅如钻石一般耀眼,原野两旁依稀能看见尽头的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