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
对于人族而言,个体的死亡根本不叫死亡,这只是将自己的生命融入种族的一种方式。只要人族不灭,那么人道修者就永远活在每一个人的血脉中。 哪怕生命短暂又怎么样?有无数个人可以成为人道生命的延续。 哪怕就此死去又怎么样?每一个人的意志都可随着人道传承永恒不灭! 所以他们珍惜有灵之物的生命,同时也不惧死亡,不畏牺牲。如乐舒所言,正是这一个个“百年蹉跎”,铸就了这脉道统的“万载不殁”。 “听起来不错。”云青点了点头,淡淡地答道,神色不见得有多认同。 在玉石壁垒之后,她手中法诀急变,血泊迅速蔓延成一片血海。这种黏稠而带着腥甜味的血液渗入了温润的白玉,白光被污染成血光,魔气开始侵蚀乐舒周身的浩然正气。乐舒感觉到她气息有变,飞快地将手中剑诀一转,正要劈开血海,可脚下却突然一紧,一只阿修罗绕过了重重白光,直接从下方突袭。 云青刚刚陪乐舒扯了这么多当然不是为了听她传道,她要接机诱对方分神,从而抓住破绽一举击破。 乐舒不擅长近身为战,她仓促间举剑下劈,阿修罗顿时化作飞灰。可就是这短短的时间你,光柱无法再彻底压制云青,她身上魔道气息瞬间暴涨,脚下踩着的阎魔圣躯一声长啸,横臂一挥,直取半空中与阿修罗纠缠着的乐舒。 “君子如水,随方就圆!” 乐舒手腕上一抹蓝光闪过,万丈瀑布从空中倾泻而下,阎魔圣躯击于水面上,顿时扬起浪涛无数。可是乐舒身处瀑布顶端,她顺着水势就往下滑出很远,一下脱离了阎魔圣躯长臂所及的范围。 这时候她还在逃窜中,来不及撑起白色光柱,所以云青心目也看得清楚不少。乐舒腕上有一个纤巧的镯子,纹路古朴素雅,如浪如波,水纹荡漾。那是神明遗物宓妃环,乐舒很多年前还借给云青用过,那时候的云青对这种东西还了解不深。乐舒入道时修行的是随方就圆诀,也就是君子如水之道,这宓妃乃是洛水河神,刚好又与之相和,所以她用起来威势倍增。 云青觉得她光是凭空凝水这手就已是出神入化,更不用说这里还接近沧江,万一战场被她引去那边,云青是绝对不占优势的。所以眼下她得把乐舒困在这半空中。 云青这么想着,立刻从袖中取出一个琉璃小盏,食指在上面轻轻一叩,她的身影一下就出现在乐舒身后。 乐舒正处于下坠之中,要抗着瀑布的冲击强行停下本就不怎么容易,何况她一停下还要直接对上那具飞快接近中的阎魔圣躯。就在她犹豫是该停下还是接着走远点的时候,云青离她只有一掌之遥了。她感觉背后传来炽烈而凶戾的气息,然后喉咙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扣住。 乐舒当机立断,反手就是一剑! 云青根本没有闪避,这剑直接穿腹而过,因为剑刃极利,一时间倒也没有流太多血。乐舒剑上的君子仁德之意轰然涌入她的经脉之中,与此同时她手里的魔道真气也是暴涨,乐舒被她掐得一个字也说不出。 云青沉默地跟着她往下落,甚至将自己的身子贴近了些。乐舒手中的剑接近没柄,她感觉到火一样燃烧着的血液沾在自己手上,魔道气息愈发浓烈。乐舒已经记不起云青在整场争斗中流了多少血,不过这个量肯定已经足以危及生命了,但她现在就像是完全不在乎伤势一般死死按着自己。 乐舒不得不佩服对方在战斗时表现出了的应变能力和勇猛无畏。从一开始以玄元化玉术消耗她元气,再到一边分心论道一边准备偷袭,再到偷袭得手后干净利落地贴身近战,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顺畅,每一步都走得如同呼吸般自然而准确。 乐舒已经敏锐地意识到了,对方不仅仅是“善战”,更是贪恋着这种在生死间游走然后定夺生杀的感觉,她是“乐战”。 “魔尊敢试试么?试试看是你的魔道真气先断我生机,还是我的君子圣力先坏你根基!”乐舒说话时毫无杀意,她手中长剑所指的地方也从不是生死攸关的要害,但是对于云青而言根基被毁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云青笑起来,声音就贴着她耳边,乐舒觉得她语气里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愉悦感:“有何不敢?” 她手中力道越发凶狠残酷,rou身的损毁是不足以完全灭杀一个入道修者的,除非云青把她烧成灰。现在云青必须将魔道真气灌进对方的经脉,然后一起引爆,这样才能让对方形神俱灭。 乐舒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但是她神色依旧平静安然,能够从容赴死也是人道修者的一大特点。 乐舒的呼吸渐渐减缓,经脉中充斥的全是暴乱狂躁的魔道真气,她口鼻间渗出血来,颈椎骨发出断裂之声。而她背后的云青被长剑贯穿,剑上光芒几乎要照破她的身子,越是濒近死亡,人道愿力就越发强盛,云青感觉这种由内而外的破坏痛苦到难以承受。 “黄泉听令——” “黄泉听令——” “黄泉听令——” 沉冷而森然的声音从南边天空传来,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道笼罩在接近力竭的两人身上,然后粗暴地将她们分了开来。一柄黑色巨剑贯穿天地而来,直接将阎魔圣躯牢牢钉在了地上。滔天魔焰将君子乾元道的气息瞬间压制下去,天地间一下陷入了昏昧无比的暗。 云青直接落在了地上,好在顺水而下,冲撞的力量减少,也没什么大伤。乐舒比她好点,她落地时还来得及用太虚风玉术缓了一下,半跪在离云青有十几米远的地方,正低着头咳嗽不已。 “听什么令?”云青平静地问了声。 身着黑色铠甲的魔道武将落到她身边,血红色披风在风中猎猎起舞,他一脚踩在云青腹部那把剑的旁边,云青感觉自己血都快流干了,他似乎也没有半分怜悯。 “传宗主律令,即刻回宗,不得耽搁。”易渡漠然道,然后伸手去给她拔剑。 云青非常想拦他,但现在还被他踩着,千钧之力加身,一点也动弹不得。 “不是说七年……”云青后面的话被她自己吞了进去,因为易渡直接把这把剑往里狠狠一推,剑柄都没过去一半。 这边乐舒都已经看不下去了,她撑起身子道:“前辈,还是由我来取吧。” 易渡回头看了她一眼,一下就把这剑给抽了出来,然后抛给乐舒:“滚,某不愿和小辈动手。” 乐舒尴尬地看了地上狂飙血的云青一眼,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告别,最后只得默默御剑离开了。 云青大口吸着气,在易渡沉冷的注视下缓缓换了大日黑天真气,然后用大日黑天真焰将腹部的伤口烧上了。 第一百六十五回 第一百六十五回、离苦得乐,涅槃重生 易渡俯视着她,冷笑着道:“修为不济,惹事的本领倒是一等一,这次若是我不来,你是不是要连杀两个嫡传?” 两个嫡传自然是指乐舒和月如梭。 云青神色一如既往地谦卑温顺,她平静地道:“大长老,你可以先把脚挪开吗?” 易渡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她一马:“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儿?” “大概是……得道之后?”云青随口答道,她正在挣扎着起身。听易渡魔尊的意思,她现在就要立刻返回无妄魔境,而从她对易渡魔尊的了解来看,对方不会给她修养的时间,更不可能扛着她横渡南北海,所以她得想法子尽快恢复点力气。 易渡听了她的答案真想一脚踩她脸上,他忍了忍,又问道:“神隐门那边的麻烦才刚解决掉,你这次一口气就惹上了墨陵剑阁和履天坛,你脑子里到底想了些什么啊?” “没想什么,顺手罢了。”云青答得很认真,下一秒易渡魔尊就提着她领子把她给揪起来了。 “黄泉,你觉得你能杀同门,我就不能么?”易渡魔尊死死盯着她,显然是已经忍无可忍了。 云青咳嗽几声,直接吐了他满身血,然后才在他杀人的目光中笑着答道:“随你。” 易渡身为大长老当然不可能对她下手,云青觉得自己除了会受点私刑之外不需要担心别的问题。 大长老是个直脾气,所有喜好都很明显,他向来是不喜欢千变和云青的。云青自己也琢磨过这个问题,虽然她不需要讨任何人喜欢,但大长老的偏向还是能影响到很多事情的。她觉得易渡可能不是很喜欢那种特别爱算计的弟子,在他看来千变和云青这种白眼狼是养不熟的,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加以栽培。 易渡定定地看着云青,在她下一口血喷到他脸上前扔开了她:“随我走。” 云青踉跄着走了几步,腹部的伤口还是火辣辣的,全身经脉没有一处不疼。由于消耗过渡,她心目所见已经开始有点恍惚,走了几步就跪倒在地上。 易渡不耐烦地停下了等她:“快。” 云青咳着血跟了上去,易渡见她实在伤势不轻,不得不迁就她的赶路速度,他们就这么慢悠悠地往无妄魔境赶了回去。两人都是各怀心思,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沉默反而不那么尴尬。 在云青击落千变之后,易渡魔尊的反感就双倍地施加到了云青身上。 没有一个正统传承能容得下手足相残之人,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易渡的偏向都是没问题的。唯一的问题是遣渊魔尊的态度,云青觉得这个便宜师尊对自己是真的不赖。 可是易渡一向都觉得千变和云青并不值得遣渊魔尊如此付出,而事实也证明他没看错,云青和千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很久以前遣渊魔尊就跟云青说过,千变“心有反骨”,那时候云青就开始意识到千变也许根本就不是站在六道阎魔宗这边的。后来她从十万大山归返的时候遇上了装成是易渡的千变,那时候云青才稍微窥见他是站在谁那边的。 十万大山那次截杀来得很蹊跷,前来报信的胡寒眉和龙淮被人困住,而千变也趁这个机会捕捉到了她的行踪。这两者间关系颇为紧密,千变那里虽然看不出什么特殊的线索,但云青对于那个拦下胡寒眉和龙淮的人却有些猜想。云青手里有极狱罪魔宗的玉符,可以查看所有大挪移阵的使用情况,在那个时间段内并没有魔道嫡传来南风大陆,而守九鸣城的宗无神也没空理她们。 所以说那位阻截胡寒眉的嫡传并不在南风大陆,她是通过移转乾坤之术来的。这么想就很简单了,能在短时间内移转乾坤不留半分痕迹,一出手就以他化大自在天困住金龙女和胡寒眉的,只有朱无瑕一个人。 这么推起来,朱无瑕是魔道圣者座下死忠,所以千变跟她是一路的,也是魔道圣者的人。 千变假传遣渊魔尊律令,说遣渊魔尊下令要当场击杀她,这话云青是不怎么信的,可理智总挡不住疑心。按照云青这种走一步要往后看一百步,往前算一百步的性子,一句“当场击杀”就足以给她很多联想了,在今后的每一个选择中,她都会将这种可能性考虑进去。她不会那么放心六道阎魔宗,她会开始给自己准备一个随时可以叛逃的后路。 这是魔道圣者的目的,他想要云青与六道阎魔宗离心。 这个有些荒诞的结论带来的是更多颠覆性的结论。云青原本以为魔道圣者从不插手九大魔门的内部事情,仅以守望者的身份加以引导,可现在看来他不仅参与了,还把自己的棋埋得很深。而且云青一直觉得魔道圣者在维持九大魔门的平衡上花了很大功夫,正是因为有他,所以魔宗才会和平相处,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 魔道圣者根本就是在以各种方式挑拨九宗间的关系,从而加强自己对这九个宗门的控制。 这事儿从很早以前就能窥见端倪,只是云青当时没怎么在意。最开始她带破灭天魔宗弟子出征南风大陆时,仙道清虚子偷偷潜入了大挪移阵,险些让他们全军覆没。虽然事后六道阎魔宗和破灭天魔宗都没说什么,但感觉得到双方均有不满。这大挪移阵是极狱罪魔宗在管,云青觉得那位宗主说什么也不可能搞出这种差错,考虑到魔道圣者当时就在边上,这事儿八成就是他在插手了。 后来云青回无妄魔境回得少了,对九大宗门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直到这次赶回来遣渊魔尊突然提起选拔首座一事,云青才意识到有点不对了。 她离开才十年,这么快的时间里整整八个宗门竞相选出了嫡传首座,就跟赛跑似的。云青已经能隐约闻得到这里面的火药味了,每个宗门都不想让自己的实力看起来逊于其他宗门,肯定是有谁带了个头,然后其他几宗迫于压力才仓促选拔首座的。 按照云青的想法,带头的那个肯定是破灭天魔宗,更具体一点,应该是朱无瑕。这件事魔道圣者应该筹划很久了,朱无瑕在二十年前出现在古战场时身上就带着破灭天魔宗历代宗主佩剑——寒灰,可她还不是首座,大概是魔道圣者觉得时机不到。 时机的成熟大概是宗无神陨落的时候,魔道圣者借仙道的手除掉这位在资历上稳压朱无瑕的破灭天魔宗嫡传,然后一举扶朱无瑕上位。接下来十年里其余几个魔宗也迫于破灭天魔宗的威势而不得不选出下一代领导者。 不得不说,魔道圣者让朱无瑕上位的时机真是绝妙,换了云青来做也不可能比这更好了。 一来朱无瑕实力稳固,威名也借东海一役打得差不多了。二来宗无神刚死,破灭天魔宗内都是一片愤然之声,朱无瑕刚好可以顺应人心,统领宗门。三来朱无瑕上位后其余各宗纷纷开始选拔嫡传首座,而云青却被赶去了神隐门受刑,这么一来这件事应该是轮不上她的。也正合了魔道圣者离间她与六道阎魔宗的意思——如果她成为嫡传首座就意味着她将来会继承六道阎魔宗,身上会被打上这个宗门的标志。 可魔道圣者唯独没料到一件事,那就是遣渊魔尊居然敢扛着其余八个宗门的压力,硬生生等云青回宗才开始选拔。或者说魔道圣者也有信心,光凭这十年的修行还不足以让云青超越六道阎魔宗所有嫡传。 云青一边赶路一边渐渐平静心绪,她觉得易渡魔尊提前来找她估计是因为她师尊已经扛不住魔道圣者的压力了。她这次回宗可能要面临的事情会残酷很多,同门相争只是比较浅的,遣渊魔尊估计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对她毫无保留了。既然他已经对魔道圣者做出退让,云青就不能把希望压在他身上了。 她闭着眼睛,气息越来越稳,一连两场酣畅淋漓的激战仿佛打开了她的某些关隘。 魔道犹善死地求生,绝境突破,云青这场死战虽然被易渡强行打断,但还是获益不少。这还是她第一次凭借六道无生真气与嫡传弟子作生死之争,几番下来对这六道无生轮也感悟颇深。 之前与乐舒的鏖战已经将她的真气消耗殆尽,就连精血都损伤不少,现在经脉中根本就是一片干涸,颇为凄惨。可现在她的真气正在慢慢恢复,云青心中一动,也没有收回大日黑天真气,直接就开始调动六道无生真气。她想既然三轮并行暂时做不到,那就先试试两轮吧。 云青在半空中停住了脚步,她经脉中流转的六道无生真气色彩分明却不显半分驳杂粘连之象,这正是真气至纯的象征。六道无生轮真气小心地避开了大日黑天真气的行进路线,但还是免不了有些交集,好在两者都十分虚弱,居然罕见的没发生冲突。这两道真气交汇,但并不融合,它们融洽而顺畅地在经脉间流淌,一点点壮大起来。 这两者相互补益,生生不息,转瞬之间就已经恢复到了平时的水准,而且还在不断增加。云青觉得经脉间涨得生疼,于是开始凝练这两者,她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经脉,一点点将翻涌的真气凝成紧密的流体。这样一来真气运转的速度越发缓慢,增长得也更为平稳。 易渡见她突然停下脚步不由也在空中驻足,他微微侧目,感觉到云青身上正在稳步攀升的阎魔气息。刚刚分明还是虚弱无比的气息,就这么一会儿已经到了汹涌澎湃的地步。 云青努力抓住激战后的一点点灵光,手上法诀飞快成形,她默诵咒言:“六道无生轮,离苦涅槃象!” 她的身影仿佛被看不见的火笼罩着似的,这么看过去有些扭曲失真。无色之火中,她身上的伤势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周身的不适感仿佛瞬间被拔除了一般,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油然而生。那些被剑芒划出的外伤没留下一点痕迹,而经脉内被君子圣力所伤的地方也随着真气流转而急速恢复。 那道贯穿腹部的大口子正在一点点收缩,被大日真焰灼伤的皮肤渐渐褪去了焦色,变得苍白而平滑。 离苦得乐,涅槃重生。 直指六道无生轮真意的最后一个法相也终于被云青参悟透彻,三轮已有两*成,现在离三心境只差一步了。 第一百六十六回 第一百六十六回、锦囊妙计,计出鬼城 皇甫留仙这几日都有些不安,沧江南部自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后再也没了动静,她也不知道云青到底是成功了还是怎么样。 南方的冬天不长,再过段时间天气就暖起来了,那时候她必须做出选择,到底是反身拿下楚地还是一往无前地冲向北方。如果云青将楚宣王摆平了,那她自然没有后顾之忧,可如果云青那边搞砸了呢? 皇甫留仙将手里的一摞文书放下,揉了揉酸痛的眼睛。 她突然记起被自己扔在一边好久的锦囊,云青说过,若是遇上无法决断的事情,就直接开了锦囊就是。她摸出那个小巧的布袋子,里面似乎是些茱萸叶,和重阳节用的香包没什么区别。她看不见那上面冒出来的淡淡黑雾,只觉得自己被诓骗了。 皇甫留仙在灯盏下看了这布袋好一会儿,最后怀着一丝侥幸将它解了开来。 一道阴冷的风吹熄了烛火,皇甫留仙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她起身去找点火之物。这时候黑暗中悬起几道蓝幽幽的火焰,这鬼火铺成一条开阔的道路,仿佛延伸到了看不见的地方。皇甫留仙眯起眼睛,隐隐约约看见这条蓝幽幽的火焰之路后头连着一座恢弘阴森的城池。 周围森冷得不似人间,皇甫留仙感觉手脚都僵硬起来,这时候她才看见鬼城中缓缓走出来一人。 这人作文人打扮,穿着身素雅的青衫,手中执着一柄折扇,扇面上桃花烂漫,雅致中又含着点风流轻佻的味道。他长发披散,踏着虚空走来,意态狂放,眉眼间有些阴厉,看上去就不是善人。 “你是谁?”那人见了她颇有不耐,四下看了会儿脱口而出就是一句质问。 皇甫留仙觉得这句话应该由自己说才对:“你又是谁?” 她细细打量这人,发现他站在蓝色火光中竟然朦朦胧胧,看上去如幽魂一般。皇甫留仙不由打了个寒颤,但面上还是毫不露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