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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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安地翻了个身,将被子蒙住头,跟自己默念,熄灯睡觉才健康,亮着灯睡会抑制褪黑素分泌。不一会儿,他又从被子里钻出来,被窝里憋得难受,空气不新鲜。 萧彧闭上眼睛开始数羊,数着数着,便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他竖起耳朵,是阿平在哭? 哭声越来越响亮,确实是阿平在哭。萧彧便从床上爬起来,找到木屐穿上。虽然没有灯,但适应黑暗之后,便也能大致辨物,他安全无虞地摸到门口,打开房门。 院子里的光线比室内的更亮一些,因为赖峰的房间还亮着灯,隔壁裴凛之的房间灯也没灭。 萧彧走到赖峰的房门外,敲了敲门:“阿平,阿平,你在哭吗?” 赖峰很快就将门打开了:“郎君,阿平吵醒你了吗?”阿平正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萧彧问:“阿平怎么哭了?” 阿平听见他的声音,赶紧转过身朝他张开手臂,委屈巴巴地叫:“郎君。” 萧彧伸手抱过他:“阿平不哭,郎君抱。” 阿平一边抽噎一边说:“我要跟郎君睡。” 赖峰尴尬地说:“阿平不愿意跟我睡,非要跟郎君谁,但是裴郎君说了以后让我照顾他,不能打扰郎君睡眠。” “无妨,还是跟我睡吧。”萧彧抱着阿平回了自己屋。 整个过程中,裴凛之都没开门出来过问一声。 阿平回到萧彧房间后,就停止了哭声,抽抽噎噎地蜷缩在萧彧臂弯中,紧紧抓住萧彧的衣服,生怕又被送走。 萧彧轻拍着他的背,哼着儿歌哄他入睡。 阿平睡在身边,萧彧发现,没有灯,他也不再像刚才那样觉得无比压抑了,白日干活辛苦了,困意很快袭来,迷糊中,他还在念着,只要夜里记得起来给阿平把尿就行。 但是很不幸,他就没有给阿平把尿的经验,以往都是裴凛之起夜把尿的,所以毫不意外,阿平又尿床了。 阿平一尿床,萧彧就醒了,但是太晚了,床已经被尿湿了。 萧彧沮丧地坐起来,无奈地叹气:“臭小子,你就不能自己醒来叫我一声吗?哪怕是哭两声也好啊。”他将尿湿的被子、衣服全都扔到床下。 门外有人敲了敲门:“郎君。阿平该把尿了。”是裴凛之的声音。 萧彧光着脚去开门:“来晚了,他已经尿了。” 裴凛之看着有点反光的身体,说:“郎君又被他尿湿了?” 萧彧摸黑回到床边,将阿平抱起来,将尿湿的席子也扯到地上:“可不嘛,就跟溃堤似的,一泻千里,这小尿桶。” 裴凛之过来,从他怀里抱过阿平:“去我房间睡吧,我给郎君打水来洗一洗。” 时光仿佛回溯,又到了当初阿平刚来的时候,经历简直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阿平长大了不少,尿量更大了些。 萧彧躺在裴凛之的榻上:“对不起,大半夜的又折腾你。” 裴凛之说:“对不起,是我没安排好。明日开始,阿平随我一起睡吧。” 言下之意,还是要让萧彧自己睡。 萧彧打了个哈欠:“阿平若是愿意跟你,当然可以。” 有阿平和裴凛之睡在身边,萧彧很快就睡着了。 裴凛之再次彻夜无眠,他曾经那么渴望与殿下靠近,如今却有点不敢,他弄不清自己愿意靠近的是殿下,还是面前的这个人。 他的殿下,到底算是活着,还是已经离开了?如果活着,为何他的身体里却住着另外一个人的灵魂,如果离开了,为什么他还这么鲜活。 活在殿下身体里的这个人,又跟殿下是什么渊源呢?总不能无缘无故出现吧,这种事是闻所未闻。 抑或是殿下因为受伤,头脑产生混乱,让他臆想出来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裴凛之脑海中一片混沌,他不知道这个世间到底怎么了。他甚至有点后悔去盘根问底,管灵魂是谁,只要还是他的殿下就行。 然而真相已经揭开,再也盖不回去了。 元旦日,萧彧神清气爽醒来,裴凛之已经起来了,正在给阿平洗脸。 萧彧看着裴凛之的黑眼圈,估摸着他一宿没睡,但也假装不知:“打阿平屁股,阿平不乖,晚上又尿床。” 阿平赶紧跑过来,将手里的米饼拿给萧彧:“郎君吃米饼,阿平乖,不尿床。” 萧彧看见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忍不住在他额头上亲一下:“小滑头,还知道贿赂我,这次就原谅你了,没有下次啊。” “嗯,没有下次。”阿平乖巧地点头。 裴凛之说:“稍晚点衙门中人回来拜访郎君,村中也会来人,郎君抓紧时间洗漱更衣。” 萧彧伸了个懒腰:“好嘞,这就来。” 萧彧洗漱完毕,吃了朝饭,来拜年的人便络绎不绝起来。 萧彧接待了两波,眼看着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便脱了新衣,换上旧衣裳,下田干活去了。水稻花期有限,错过一天,便要少多少杂交种子。 于是村中人赶过来的时候,都是在田埂上给萧彧拜年问好。 裴凛之看着田中忙碌的萧彧,元旦日还不忘辛勤劳作的君王,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他一个了吧。 第73章 暗潮 当日午后, 向阳领着演出的文艺团回来,说起白沙村的演出效果,果然如萧彧预期的那样, 异常受人欢迎。 他们在白沙村的学塾里搭台表演了两场, 一场是给村民们表演的,一场是给闵翀的水师们表演的, 周围不少村子的人也闻讯赶了过来, 将学塾围得水泄不通。 还有不少水师还往台上撒铜钱打赏。 萧彧对过来拜年的闵翀说:“以后打赏这种事得禁止,团员们都有工钱,无需将士们出钱。” 闵翀不以为然:“他们自己愿意给, 这有何不可?” 萧彧解释:“这些女子出身低微,从前就是靠别人打赏度日, 现在改行做了文艺团,却还跟从前一样, 会令她们的自尊心受到伤害,她们会觉得这跟从前也无甚变化, 依旧被人看轻。军中将士可能会因为这个原因会对她们生出不尊重之感, 言行上恐会做出不敬之事。必须要约束一下。” 闵翀虽然不理解, 但还是配合:“好吧,我回去训导一下他们。” “辛苦闵当家,那些新入伍的水师将士可还服管教?”萧彧问。 “当然, 敢有不服的,打得他哭爹找娘。”闵翀自信满满地说。 萧彧说:“待海港这边的营房建好, 水师们便能搬到这边来cao练。此处离州城近, 往后闵当家便能住在城中。我为闵当家购置一座宅子, 以后就在城中安家吧。” 闵翀说:“不用, 我孤家寡人的, 一年也没几日在崖州,要个宅子作甚。这边不是我有的房间吗,到时候我搬到府上来住。” 萧彧笑了:“只要闵当家不介意,便搬来住吧。届时我为你们几个正式授衔吧,你就是水师将领了,总是叫闵当家,显得一股子匪气。” 闵翀闻言挑眉:“到时候郎君要叫我闵将军?” 萧彧莞尔:“闵将军比闵当家好听。” 闵翀说:“我字腾云,郎君可以直接唤我的字。” 萧彧一愣,然后笑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古代关系比较好的同辈都是互相唤字。其实闵翀年龄比萧彧长了一轮,叫他的字并不太合适,不过萧彧的心理年龄与闵翀差不多,叫字也没什么。 闵翀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郎君打算何时称王?” 萧彧抬起眼:“北边有什么动静?” 闵翀说:“据收到的消息,梁王已经接收了豫王的所有兵力,正在蚕食荆州地盘。” 萧彧说:“等一下,叫凛之也过来听听。”他起身,走到门外,对吉海说:“吉海,去找你师父,就说我找他。” 正在院子里陪阿平玩的吉海听见这话,赶紧跑出去了。 裴凛之正在接见几位崖州校尉,闻言便赶了过来,看见萧彧正和闵翀喝着茶有说有笑,聊的都是波斯的见闻。 萧彧正听闵翀说一些波斯人因为缺水不洗澡,为了掩盖身体的异味,往身上涂抹各种香料闹出笑料的逸闻,笑得乐不可支。 裴凛之见状,心底泛起一股nongnong的酸意,不过他很快就甩甩头,让自己不去纠结这种感觉,他深吸一口气,走进来,在桌边跪坐下来:“郎君找我?” 萧彧好不容易止住笑,揉着肚子说:“腾云将北边的消息同凛之说说。” 裴凛之听见“腾云”两个字,不由得拧起眉头,看向闵翀。 闵翀清了一下嗓子,将北边的形势说了。 萧彧说:“凛之有何看法?” 裴凛之皱眉想了一会,说:“梁州与豫州的背面是东西二戎,这就意味着一旦开战,就是腹背受敌,所以梁王要吃下荆州,给自己留退路。” 萧彧点头:“确是如此。我猜梁王的胃口不仅仅是荆州,还有益州。益州那地方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又有蜀汉打下的基石,是个天然的粮仓。只要占据了益州,萧祎就再也对梁王莫可奈何了。” 裴凛之和闵翀都赞许地点头,闵翀说:“所以朝廷是不可能让梁王夺取益州的。” “正是。”萧彧点头,扭头看着裴凛之,“朝廷与梁王各有多少兵力?” 裴凛之说:“我们尚在建业时,梁豫二州的兵力各约五万,这几年应当扩充了不少兵力,两地加起来不会低于十五万大军。朝廷原有五十万大军,数据可能有些许虚假,除去不能调动的兵力,能调动的兵力应当有二十万左右。” 闵翀问:“交州与广州共有多少兵力?” 裴凛之说:“岭南各州加起来当有五万兵力。” 闵翀皱眉:“怎么有那么多人?” “交州与崖州都曾不止一次闹过叛乱,朝廷派有重兵把守。”裴凛之解释。 闵翀翻了个白眼:“原来处处提防着呢。也就是说,如果在崖州称王,朝廷便会派广州的兵力前来镇压?” “正是。”这也是萧彧不称王的原因,萧祎是想让他死,但只要没称王,便不会调动兵力来镇压,只会派人来刺杀。 小股人马他们尚且能应付,若是大兵压境,就凭崖州这几千兵力,无异于以卵击石。 裴凛之说:“今年之内,朝廷与梁王必有一战。” 闵翀问:“那你们认为朝廷与梁王谁能赢?朝廷兵力足,我觉得赢的机会更大。但梁王跟朝廷不一样,他的选择更多,更为灵活,就算丢了梁豫荆三州,只要退守益州也就万事大吉了。” 裴凛之颔首:“闵当家说的没错,梁王目前看来并没有称帝的打算,他只想活命,保存力量。” 萧彧说:“朝廷是不会容许梁王夺取益州的,益州丢了容易,要夺回来就难了。他会抓住一切机会将梁王拦在益州之外,所以你们觉得朝廷会怎么做?” 裴凛之叹了口气:“引狼入室的事萧祎不是第一次干,他还会继续干的。” 萧彧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闵翀看看萧彧,又看看裴凛之:“你们的意思是,朝廷会与西戎合作?可西戎肯定不会白白出兵,他们会让安国割地。可是,益州如果落到梁王手里,怎么还是自家兄弟,将土地割让给西戎,那就是便宜了外族啊。这么蠢的事,狗皇帝也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