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四姨娘舔了舔唇,二夫人失势,舒天香就像失去庇护的弱苗,虽有嫡女身份,但不足为惧,顾府寿宴的事儿,她也听说了,舒安夏的出头,是她始料未及的,有了顾府这个靠山,再加上嫡女身份,可就大不相同了。再说,从舒天香进书房到起火,只有短短几分钟,假如她说的是真的,舒安夏定然还在“书园”的某个角落而未找到机会离开,这样,游戏就好玩了。 想到这里,四姨娘扯起唇角,满眼的柔情倾泻而出,“侯爷,妾身觉得无论八姑娘说的是真是假,咱们都要去印证一下,这个时候,如无特殊情况,姑娘们应该都在午睡,既然八姑娘说前一刻她还在‘书园’看到了六姑娘,那么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六姑娘必然不在‘夏园’,侯爷的脚程快,一去‘夏园’便知这件事跟六姑娘有没有关系。妾身等随后跟上。”四姨娘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了看舒浔易赞同的表情,继续道,“毕竟,事关重大,如果草草决定,处罚了八姑娘,八姑娘定然也不会心服。” 舒天香感激地看了一眼四姨娘,连忙点头。 躲在树后的舒安夏身体一紧,四姨娘好阴险,从这里走回“夏园”普通的闺秀最快的脚程也要一刻钟,而舒浔易是练武之人,不出五分钟一定会到。轻轻地握紧拳头,舒安夏在心里轻声道:千万别同意。 然而很多事情,总不能尽如人意。 舒浔易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小径,又看了一眼仍在燃烧的书房,一转身,只留下一句话,“去‘夏园’”。 站在“夏园”门口的碧云频频向远处张望,她家六姑娘已经去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岔子?八姑娘可不是省油的灯,虽然这几次跟八姑娘交手,都是她家姑娘更厉害些,但是……她的眼皮一直在跳,她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当碧云看到不远处凛然走来的身影的时候,身体一颤。 “奴婢拜见侯爷。”思忖间,舒浔易已经走到了跟前。 “起来”,舒浔易直接跃过她,就进了“夏园”,直奔舒安夏的房间。 “侯爷,您先等等,六姑娘还在午睡,让奴婢进去服侍六姑娘梳洗好,再来拜见侯爷。”碧云匆匆跑到舒浔易身前,一脸焦急。 “滚开。” 碧云眼看着舒浔易就要走到了房门口,一咬牙,心下一横,快速跑到舒浔易面前,撑开双臂,挡住了舒浔易的去路。 “侯爷,六姑娘如果衣衫不整的见您会失了规矩和礼数,请先让奴婢进去通报!” 大步流星的舒浔易,忽然被碧云这么一挡,停住了脚步,舒浔易眯着眼,黑瞳中氤氲了一层nongnong的怒气。 碧云有些瑟缩,身体不自觉抖了起来。 舒浔易冷冽地看了她一眼,大掌一扬,碧云一个趔趄,向右侧摔去。下一秒,只听“砰”地一声响起,舒安夏的紧闭的房门顺势借力而开。 039 谁更厉害 更新时间:20121121 14:18:50 本章字数:3841 床上安静地躺着一个人,侧着身,只露出了骨瘦如柴的双肩,薄薄的被子搭在她身上,却丝毫掩盖不了她的瘦弱。 莫名的,舒浔易的心抽搐了一下,一股难言的感觉从心底涌出,从她出事,到病倒,再到不省人事,他总是刻意忽略他心底的那份痛,他以为,从她背叛他的那天起,他已经可以漠视她的一切了,然而,他错了,近日的夜夜梦魇,总让他想起曾经的一些场景,一些快乐时光,这就是他的第一个女人,那个曾经与他风雨同舟、甘苦与共的女人,如今却一脚踏入的鬼门关。轻轻地握住双拳,他懊恼地看了一眼被他踢开的门,不由得放慢放轻了脚步。 床上的人儿,依然无声无息,曾经那双水亮的眼中只有他的眸子紧闭着,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一点生息,如果不是胸前那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起伏,他真的以为,她已经撒手人寰了。 舒浔易轻轻地坐到床边,颤抖地抬起手,眼前这张颧骨突出,眼窝深陷的脸,早已没了当初那种柔嫩的感觉,但是,为何他的心,会这么痛? 站在门边的碧云,傻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侯爷对倪姨娘不是恨之入骨了吗?为何看到倪姨娘这样,他会这么难过?他不是来找六姑娘的吗?怎么……。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动,舒浔易赶忙收回手,站起身,脸上又恢复了已往的冷漠。 当四姨娘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侯爷负手而立,冷漠地看着床的方向。四姨娘将视线下移,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忘了倪姨娘还在“夏园”,死死地咬了下唇,这次她真是失算,人是感觉动物,对将死之人总是有一些怜悯和惋惜,况且这个将死之人还是曾经爱过的倪姨娘。 “爹爹,你看女儿没撒谎,舒安夏根本不在‘夏园’,火就是她放的。”这时进来的舒天香丝毫没察觉到屋子内的怪异气氛,一看到床上的人,嘴角立刻就大大扯开了,扬声道。 舒浔易嗔怒地看了一眼舒天香,“出去说。” “侯爷,不用的,倪姨娘是听不到的!”碧云哽咽着,双膝跪地,眼泪已经滚出了眼眶。“从‘冰园’回来后,倪姨娘一直这样睡着,很少醒来。” 舒浔易咬着牙,幽深的黑瞳不经意间闪了闪。四姨娘也蹙起眉,这个时候,她是断然不能开口的,于是,四姨娘微侧身,给舒天香使了使眼色。 舒天香看着四姨娘站在了她这边,心里登时乐开了花,看来刚刚在赶来的路上,她拍四姨娘的马屁还是奏效的。于是,舒天香扑通一下跪地,眼泪跟着就涌出来,“爹爹,请为女儿做主,女儿说的都是实情,都是舒安夏搞的鬼。” 舒浔易眼神一暗,四姨娘屏住呼吸,等着舒浔易下令,舒天香也是一脸焦急,左看看四姨娘又望望舒浔易。 这时,一个青绿色的身影哼着小曲,缓步向这边走来,她手上拿着一块衣料,边走边看,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屋内的人皆神色一遍,向她望去。 舒安夏刚踏入屋内,看到屋内之人,忽然一怔,脸上出现一抹慌乱,然后迅速将衣料藏到身后。 “夏儿给爹爹请安,给四姨娘请安。”舒安夏赶忙福了福身。 四姨娘看了一眼舒浔易,嘴角弯起,“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夏儿、夏儿……”舒安夏咬着唇,脸上出现为难之色。 “她去放火去了,当然不敢说。”舒天香愤愤插嘴。 “八meimei,你不要污蔑我!”舒安夏撅着嘴,“怯懦”地看了一眼舒浔易,满脸的委屈之色。 四姨娘心里咯噔一下,这几次的经验告诉她,每次舒安夏出现这种“怯懦”的表情,保证就有人倒霉。 “你还敢狡辩,你这个贱……”舒天香还没等说完,四姨娘一个凌厉的眼神过去,让她说到一半的话愣是憋了回去。 舒浔易眯起眼,视线不离舒安夏的双手,声音极冷,“拿出来。” 舒安夏咬着唇,又退后了一步。 舒浔易已然被磨的没了耐性,霍地起身,一把就从舒安夏身后扯过那块布料。 当布料陡然打开之时,舒浔易身体猛然一抖,幽深的黑瞳骤然一缩,踉跄地退后了几步。 低着头的舒安夏嘴角悄然弯起。看着舒浔易的表情,她知道她赢了一半了。 四姨娘看着舒浔易,心里一抽搐,她跟了侯爷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到底那一块布料上,有什么? 舒浔易颤抖地看着眼前这块布料上临摹的“百欢图”,不由得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恶梦的夜晚,倪姨娘身怀六甲,却用她娇弱的身躯帮他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剑,他握着她的手,陪她在鬼门关前转悠了七天七夜,最后他用自己的血画出了一幅“百欢图”送给倪姨娘,作为与其“百世欢好”的承诺,然而,时间仅过了二十年,他不但背弃了自己的承诺,还…… 舒浔易布满血丝的双眼,带着极大的愧疚望了一眼床上的人儿,究竟他要怎么做,才能弥补? 一直沉默的舒安夏眨眨眼,这个时候,该轮到她补一刀了。想着,她一咬唇,氤氲的雾气立即弥满了双眸,她轻轻走上前,在舒浔易的脚边跪下,“请爹爹恕罪,女儿并不是要亵渎您的画,只不过,倪姨娘从‘冰园’出来,一直都不太好,梦里经常说着胡话,断断续续的昏迷、清醒再昏迷,但是无论她昏迷还是清醒,她嘴里始终叫着‘画’、‘画’,女儿翻遍‘冰园’,才知道倪姨娘一直找的就是这幅‘百欢图’。‘百欢图’是爹爹所做,而且用血为墨,画在竹简上,倪姨娘怕自己的晦气亵渎了这幅画,只敢远远观望,不敢触碰。女儿心疼倪姨娘,所以斗胆临摹爹爹的画,只盼能让倪姨娘在最后的日子里,日日夜夜都有这幅画陪伴……”舒安夏说着,哽咽了。 舒浔易的手又是一抖,手指轻轻地摸上布料上还未干的墨汁,颤声道:“你刚刚就是在临摹这幅画?” 舒安夏垂下眼,点点头。 “撒谎,舒安夏你撒谎!”舒天香指着舒安夏,声嘶力竭地喊道。 “闭嘴!”舒浔易凌厉地看向舒天香,眼底闪过一抹冷冽的寒意。 舒天香一颤,慌忙跪下,“爹爹,求你不要相信她,她真的在骗人,火真的是她放的。” 舒安夏一脸茫然地向舒浔易,“什么火?” 舒浔易摇摇头,大掌扶起了舒安夏,“好孩子,爹爹不怪你,反而爹爹为你这份孝心而感动。这幅画剩下的部分,爹爹替你完成。” 舒安夏仰起头,小脸满是惊喜。 站在一旁一直未出声的四姨娘,死死地咬着牙,她真是小瞧了舒安夏,竟然弄了这么一出苦rou计。轻轻地瞥了一眼舒天香,看来这次得牺牲舒天香了。 “书房放火一事,已经明确,来人——”舒浔易斜睨舒天香,冷声道。 “爹爹,等一下!”舒安夏一手拽住舒浔易的袖子,眼神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四姨娘,你以为这就完了么?想置身事外,门都没有! 四姨娘一颤,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 040 拖你下水 更新时间:20121121 14:18:54 本章字数:3349 “爹爹,请听女儿一言。一直以来,您都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父亲。以前,女儿只能远远地仰望您,如今,女儿能轻轻摸上您的衣袖,能触碰上您孔武有力的手臂,您不知道,女儿的心有多兴奋。您之于女儿,不仅仅是父亲,更是女儿心目中的神啊。所以您的疼爱,就是女儿的庇护,是女儿心中最向往的东西。”舒安夏顿了顿,继续道,“八meimei虽然年龄还小,但是女儿常常听她说起父亲,对父亲的景仰和爱戴,以及父亲对她的宠爱,所以如果您惩罚了她,不但会破坏她心中这个高大的父亲形象,更主要的是,会让一个做女儿的心死。”舒安夏说到这里,顿住了,斜睨舒天香。 舒天香的头点的像拨浪鼓一样。看着舒安夏的眼神,也从怨恨转为诧异。 舒安夏心中冷笑,继续道,“但是,女儿心里明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八meimei既然犯了错,就肯定逃不过惩罚,女儿只是单纯的企盼,八meimei不要被血浓于水的亲人惩罚就好,毕竟心痛大于身痛,希望父亲能感念女儿们对您的这份儿心!” 舒天香听完舒安夏还是让舒浔易惩罚她,立即咬牙切齿地又瞪她一眼。 四姨娘听了舒安夏的话,登时脸色惨白,舒安夏的意思很明显,侯爷跟舒天香这种血浓于水的感情不要轻易破坏,但是舒天香又不得不惩罚,所以,这个惩罚舒天香的棘手之事,就该由她来做。 四姨娘心里抖了又抖,舒天香犯的错如此之大,如果她惩罚轻了,不但不能服众,失了威信,又会让侯爷对她掌家失去信心;但是如果惩罚重了,她就彻底得罪了二夫人,得罪了“蔚家”,无论是哪一点后果,她都是承担不起的。 想到这里,四姨娘双拳紧握,可怜兮兮地看着舒浔易,心中却叫了千百遍千万不要交给她处理。 然而,老天爷总喜欢恶作剧,舒安夏的话刚刚说完,舒浔易便颔首,“舒天香在书房放火一事,就由四姨娘来处理。” 舒天香一听由四姨娘处罚她,登时咧开了嘴,四姨娘是铁定不敢得罪她母亲,所以也不会重罚她,想着,舒天香满是期盼地看向四姨娘。 四姨娘一看舒天香的眼神,一股气闷,身体一颤,捂着胸口,下一秒,她双眼一翻,就向后倒去。 舒浔易长臂一捞,四姨娘不偏不倚地倒在舒浔易的怀里。 “四姨娘……。”舒天香可是急了,这个时候四姨娘可不能倒下,如果换了爹爹惩罚她……舒天香一个哆嗦,赶忙上前。 站在一旁的舒安夏唇瓣掀起,这么烂俗的办法也能想出来,她轻轻冷哼一声,提了半步,一抹坏笑勾起。 “四姨娘……。”舒安夏的小脸上泛起了浓重的关心,小手也抓上了四姨娘的虎口,一根极细的针就这么瞬间扎了下去。 “啊——”就像膝盖弹跳反射一样无法抑制,四姨娘的手臂霍然扬起,舒安夏一个侧身,四姨娘的手背,不偏不倚地打在了舒浔易的脸上。 “啪!”这清脆的响声犹如天籁,舒天香瞠目结舌,四姨娘,她疯了吗? 舒浔易剑眉倒竖,揽着四姨娘的手臂,向外一推,四姨娘踉跄退了几步,扶住身后的桌子稳住身体,“侯爷,我……” “做你该做的事吧。”舒浔易冷冷一句,将视线转向舒天香。 四姨娘死死咬住下唇,“舒天香顽劣纵火,打三十板子,外加罚一年月银。” 舒天香瞠目结舌,她想着四姨娘性子软,如果要罚她顶多是个禁足或者面壁,竟然要打她三十板子,那她屁股岂不是要开花?还罚一年月银?!想到这里,她脸都快抽到一起了,愤恨地看向四姨娘。 四姨娘柳眉倒竖,别过脸去。 舒浔易意味不明地点了下头,抬步走了出去。四姨娘跟在他后面,在临出门口前,忽然转过头,定睛看着舒安夏。舒安夏挺直脊背,回望她。 忽地,四姨娘嘴角抿成一道乖戾的弧度,舒安夏,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