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我险些吐血,委屈地望着娘亲,哀怨地唤:“娘……” 你们要是再这样,我真的要哭了。 娘亲失笑,将我搂到怀中,用纤长的五指细细地梳理我的长发,同我解释,“阿硕,我们之所以如此喜爱不弃,是因为她是你的孩子,是我们最宝贝的独女的孩子……” “看着她,我们就忆起你幼时的模样,软绵绵地赖在我们怀中,睡得无比安心。不弃她同你,还真是如出一辙呢,就连入睡时紧紧攥成拳的小手都和你幼时无甚差别。” 话毕,娘亲怜爱的眸光终是胶集在我的面颊之上,言语间流露出心疼,“在外面是不是受了委屈?消瘦了这么多?” “没有。”倚靠在娘亲怀中,细数着娘亲青丝间的银白,我笑得坚定,“女儿真的长大了,即便没有爹娘的呵护也可以活得很好,所以,娘亲,你不用担心我,你要相信,我也会和你一样做一个好娘亲的,照顾好你的小外孙。” “和我一样?”娘亲反问,掩不住地遗憾、愧疚,“可不能如此,娘亲一直都不好,从未尽到一个娘亲该尽的责任。” “我说好就好!”不论,你怎么看你自己,别人怎么看你,但是,在我心中,你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娘亲,无人可比。而且,这所有的评价中,只有我的才是算数的,不是吗? 拿我没辙,娘亲不再辩驳,却无可厚非为我的言语所感动,举袖轻拭了拭眼角。拭罢,她心心念念的依旧是我,询问:“经过这些年,你可还坚持着当年的坚持——‘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嗯。”这是不论过了多少年,我都不会放弃的坚持,“才五年而已,我还有很多岁月可以等。” “这么说,孔明予你还是无男女之情?”听出其中的隐含之意,娘亲对我的怜惜更甚,抚着我的发顶,哀叹:“傻姑娘,你怎么就这么傻呢?” 我不可置否,便憨态毕露地扬笑,答:“我才不傻,若是傻怎么能寻得爹和娘做父母呢?又怎么能寻到孔明那般佳好的男子作夫婿呢?”答完,我缓缓直起身子,欢愉地同娘亲报喜,“可是,这五年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到如今,他给予我的疼惜和看重远超越了他欲要给予他的妻子的。” 这已足够激励我再用无数个五年去换一句,“我思慕你。” “傻姑娘。”娘亲被逗笑,捏了捏我的鼻子,有些王婆卖瓜的嫌疑,“我们阿硕这么坚持,这么喜爱诸葛孔明,又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怎么能不喜欢你呢?” 不过,我喜欢娘亲这样的王婆卖瓜,遂附和道:“是啊,他怎么能不喜欢我。” 诸葛孔明你看,虽然我配不上你,但是,我这么喜欢你,你不喜欢我,便是你的损失。 说完,我又觉得自己委实厚脸皮,不禁绯红了面颊,急切地转移话题,“对了,女儿听闻荆襄动乱时,曹cao曾来过黄府几次,不知他来的那几次爹爹同他说了什么,竟是让他没有动黄氏分毫?”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你爹不过是答应他帮他俘获襄阳臣民的民心罢了。”娘亲说得平静无波,好似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一般,可是,明明黄氏可以不受任何人威胁的,如今却因为我的缘故,不得不答应为曹cao做事。 “是女儿不孝。”恭敬地对娘亲行礼,我不知除此之外还能说些什么。 “你若是再惹你娘担忧,才是真的不孝。”不知何时,老爹来到我身后,一边如此说着,一边将我扶起,告知我,“你是黄氏最后一脉,黄氏为你做什么都不为过。” 兼有损友唤庞统 老爹同娘亲疼爱不弃,恨不得日日夜夜将她留在身边照拂。可惜,娘亲的身子不大好,别说是照顾不弃,即便是多吹几许秋风也支撑不住。老爹又要专心照顾娘亲,分/身乏术,因而,只有在每日午后他们才会来寻不弃,陪着她玩闹片刻。此外的其他时间,不弃依旧跟着我,由我亲自看顾。 看顾孩子本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再加上不弃正逢断奶阶段,需要我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就更是多了。 说来,这孩子由我亲自哺乳的时日委实太短,只有在她初诞生的那一月。而后,我被迫离去,她由甘夫人照顾,喝的一直都是乳母的奶水,直到我将她接回身边。接回身边后,奶水早尽的我不得不让她断奶,只在她实在哭闹不行的时候,才会再将她送回到乳母身边一次。 到如今,离开县府,她是彻底没了可以依赖的乳汁,就算是哭闹得再狠也不得不学会用食米汤。 而我,典型的母爱泛滥,每每瞧见她一面嚎啕大哭,一面艰难的咽食米汤,就心疼得快要碎掉,恨不得立刻派人去给她寻个乳母。但,到底忍住了。 后来,实在心疼到不行,我就想着法子哄她,给她唱歌,弹琴,说故事。其中,最有效的当属《凤求凰》。只要,我一弹奏那首走了音调的曲子,她都能在瞬间转哭为笑,弄得我颇为无奈。 我想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她许多,这辈子才不得不给她做母亲。 最为让我郁闷的是,曾有一日我弹奏《凤求凰》被我当初的老师,此今刚从南郡归来不久的庞统听见。 他笑着站在门扉处,同闻声前来的老爹说道:“我就说这曲子是她弹的,你还不信,怎么样?听得出她弹得是《凤求凰》吗?” 因此,老爹严肃的面容之上满染了隐忍不住的笑意,无奈的摇摇头指着我,言:“为父还以为你弹的是何不知名的曲。” 我无言以对,十指僵硬在琴弦之上瞪了庞统一眼。想说,他损孔明就罢了,何必也损我。 他却是不甚在意,对我的瞪眼视若无睹,还肆意地朗笑出声:“你这是同孔明和离了,心怀怨怼,便带着他闺女回娘家?”问罢,他又自以为是地赞扬道:“这倒是做的不错。”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不过几句,他就将话题绕到了孔明身上,且不忘出言损之。 我撇撇唇,见怪不怪,因而,也不辩驳,只当作他是在同孔明问好。他此言,大约真实的意思是我同孔明最近关系甚好,竟是随着他回襄阳,帮他照顾闺女。 转而,我自琴案前起身,把停止哭闹的不弃抱在怀中,来到门前,亲自邀他们进来。庞统欣然,老爹却是摆摆手,从我怀中接过不弃,让我独自同庞统聊,他抱着不弃四处转转。 没有老爹陪伴,庞统也不客套,径直入了内,丝毫不将我的居室当作女子的闺房。大约在他看来,我的闺房同男子的寝居无甚区别,全然无必要去拘泥于什么,何况,他又不是没进来过。当年,教授我琴艺,他来此常如入无人之境地。自然,我也早就习惯了这些名士的不拘小节。 看着他入座到桌案前,自顾自的倒茶饮水,我颇为淡然,询问:“你怎地从南郡归来了?是回来观礼的?” 他颔首,回眸将我自上而下打量了一遍,到足部时,忽而扬唇,笑道:“孔明是不是待你不好?我看你这身量还不如有身孕之前的。” 我默了默,忍不住地腹诽:又来了,庞统你又来了。可是,面上倒没有如此表现出来,只莫可奈何地摇摇头,言:“庞士元,你别想了,孔明待我极好,我们夫妇也很和睦,没有什么可以让你开心的事发生。” 闻言,他谓自叹息一声,喃喃:“你还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那我同你说件有趣的事。”狡黠地眨眨眼,我笑语嫣然,“刘备有个女儿也思慕孔明,那姑娘生得好,性子也好,会得也多。所有人都喜欢她,觉得她比我更配得上孔明。而且,他们险些就成了亲。”说完,为了增加戏剧性,我还特地加补了句,“那时,我还真是怕得紧。” 接着,我便托腮凝视庞统,等待他的反应。然而,他并未如我料想中的那般展颜朗笑或是出言相损,而是严肃了态度,认真地问:“孔明看上那姑娘了?” 我摇首,虽是有些不适他的神情,但未乱了分寸,依旧不紧不慢地答:“才没有。我才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想和别的女子好,他得等下辈子了,不,下辈子也不行,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不行。” “他只能是你的是吧?” 神情稍稍缓和,庞统了然于心地问了句。 我点头如捣蒜。 随后,他又道:“回去同刘备那帮人说,你是我们荆襄名士最宠爱的小姑娘,自小就被我们宠着惯着,没受过气。他们谁要是敢贬低你,让你受委屈就别想在荆襄安身立命了!”一字一句,坚定不移。 我却是硬生生的怔住,没想到庞统居然能够依据着我的支言片语揣测出我在刘军中的生活。所以,他先前面色严肃是因为知道我受了委屈吗? 这一瞬,我倒是体会到了拥有靠山的滋味,觉得腰杆都挺直了,可以义正言辞地告诉简雍那些人:本姑娘不是你们随便可以欺辱的,敢欺辱本姑娘,小心在荆州寻不到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