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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舒服之余,还是对于指使言君玉给自己捶腰这件事有点心虚的,一边喝茶一边问云岚:“殿下呢?还在侍病吗?” 不怪雍瀚海他们那帮老臣还死抱着庆德帝的腿不松手,确实是君臣父子人伦为大,庆德帝想要弹压东宫有一万种方法,光是一个御前侍病,就能把太子殿下留在永乾殿日日回不了东宫了。 “殿下这两天都要在永乾殿了。”云岚淡淡道:“小言等着你给他讲解权谋呢,你别总是打岔。” 其实容皓一见言君玉这样子就知道他是在等什么了,这小傻子也在东宫浸yin了大半年了,对于权谋还是有种听故事般的好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等着容皓回来说书给他听呢。相比指使小言捶腰被太子殿下发现,容皓更怕的是给小言分析权谋时被太子殿下逮个正着。云岚这么一说,他就知道了,这次是得到太子殿下的默许,甚至是鼓励的。 不过他在外面寒风里跑了一天,回来被薰笼里银丝炭的暖意一烘,又是热茶下肚,又被言君玉揉捏了一顿,整个人都有点懒洋洋的,看着言君玉期待的眼神,于是道:“只能问一个问题。” 言君玉顿时眼睛一亮,想了想,问道:“你们为什么最近对江南这么感兴趣?” 都说他傻,其实也机灵。只是装憨,估计已经听了不少在心里了。对容皓最近在忙什么也隐约知道,所以这一问也算切中要害。容皓听了,笑道:“江南富庶,关心一下也没什么。” 言君玉顿时不干了,追问道:“但为什么叶太傅点学政这件事会跟江南有关呢?为什么你又要去找洛衡呢?” 要是这时候来一句“这是另外的问题”了,小言失望的表情一定很好看。不过容皓对言君玉虽然不像敖霁那样有父母般的视角,也算是看自己一手教出的少年了。这家伙平时默不作声,消息倒没少听,连叶太傅点学政也知道了。至于洛衡的事,多半是那个叫郦玉的小子透露给他的。言君玉平时和小太监们又玩得好,消息不可谓不灵通。 抱着这样的心情,容皓忍不住夸了一句:“小言倒挺聪明的。不过这事得分开来说,首先,你得知道江南的重要性……” “我知道,江南富庶,可以收税作为兵费,还能纳粮,还出才子。” 容皓笑了。 “这些都是小事。江南最厉害的还是士族,世代书香门第,出的儒生最会骂人。这次给圣上造成不少困扰,尤其是郦道永一案。其次,因为江南富庶,又偏安一隅,不像边疆百姓与胡人有世代的仇恨,江南商贾又遍布全国,背后跟士族盘根错节。一旦战火蔓延,会影响生意,所以他们向来是主和不主战的,一昧地姑息养jian,退让纵容。圣上也是这样觉得的,所以这次才措手不及,小言还记得呼里舍杀曼珠案时的刑部侍郎穆朝然吗?” “记得。”言君玉连忙道:“他据理力争,一定要判呼里舍谋杀良民。” “穆朝然是江南派里最有潜力的年轻官员,是我们的一步暗棋。当时圣上以为他只是个意外,因为江南百年来,几乎没有出过主战派。到后来士子们越闹越凶才发现,江南士族已经全投靠殿下了。江南十几年没出过状元了,他们虽然富庶,也想追求朝堂上的权力,殿下是储君,他们愿意投身主战派换一个未来。你看沐凤驹明明是新科士子,状元的热门人选,却一点不避嫌疑,这样出力抨击主和派,一点不怕影响功名,就是已经做好放弃这次春闱的机会了。到时候殿试圣上别说选他做状元郎,就是二甲都危险。但殿下如同朝阳,来日方长,他和江南派都会得到补偿的。” 都说敖霁教言君玉是父母爱子女,为之计深远。容皓这一番话也算是用心良苦了,怕他不懂,特地掰开揉碎一点点细说。言语间冒撞也顾不得了——他把太子殿下比作冉冉升起的朝阳,那谁又是夕阳呢? 但言君玉还是有点不懂:“江南派为什么敢这样大胆,他们不怕圣上治罪吗?” 容皓笑了。 “这就是为什么说以儒治天下只是愚民之术的原因了。按儒家来说,君上应当勤政爱民,虚心纳谏。臣子应当忠君体国,鞠躬尽瘁。如果真能这样,倒也算社稷之福。但如果君上昏庸无道,臣子怎么办呢?儒家只有死谏一条路,你看哪个臣子撞死在朝堂了?他们自有他们的方法。” “百姓听演义故事,觉得皇帝是无上权力,想杀谁杀谁,小言说治罪,没有罪如何治呢?像圣上发落穆朝然,朝堂上跪了一片劝谏的,又有史官盯着。杀了一个穆朝然,还有新的刑部侍郎出来。总不能把江南派杀个干净吧,那不成了桀纣式的昏君了?自古以来,臣子想要阳奉阴违,消极抵抗的方法可多了去了。前朝晚年用宦官治国,还是从江南榨不出钱来,连军费都要妃子卖首饰筹措。但不到几年,等□□立国之后三下江南,江南士族全部出来欢迎,珍宝堆积如山,黄金如铁珍珠如泥。前朝皇帝的冤屈向谁说去?” 言君玉听得一愣一愣的,倒还算机灵,问道:“那前朝是被江南派弄垮的吗?” “呸,他们也配。”容皓笑道:“江南不过是墙头草罢了,风往哪吹,他们就往哪倒。真正让前朝覆灭的,还是胡人和各地起义军的夹攻。对了,□□皇帝开国之后不还杀了几个巨贪吗?都是江南派的,要不是他们这些文臣贪污枉法弄得民不聊生,哪来那么多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