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节
看着熟睡的林冬雪,陈实心中涌起一阵柔情,也掺杂着一些感伤。 说再见的时刻就要到了,这段刚刚萌芽的感情随着他身份的揭开就要结束,他爱着林冬雪,希望能与她渡过一生,到白发满头的年龄,一起回忆生命中的苦与乐。 想到这里,陈实心如刀绞。 他默默地关上门,又回到沙发上。 床上期待半天的林冬雪不敢相信地扭头看看,这家伙居然只是推开门看看就走了,自己的手机上还有那条刚刚发出的短信:“睡不着?要不要我陪你聊聊天?” 也许他是不想发展太快吧,林冬雪感受到了陈实的真心实意,把脸埋在被子里傻傻地笑起来。 第二天早上,陶月月刷牙的时候,陈实问她:“你昨晚,是不是又偷林jiejie的手机,给我发短信!” 陶月月惊讶地看着他,满嘴泡沫地说:“我没有啊!” “还抵赖,你少玩这种把戏,上次被你耍过一次!” 陶月月不屑地扮了个鬼脸。 陈实还准备数落她几句,林冬雪从卧室出来了,陈实便去准备早餐。 陶月月出门之后,陈实回味着这件事,觉得哪里不对,难道真是林冬雪发的短信。 他抬头看着林冬雪,林冬雪一本正经地吃着麦片粥,也愣愣地回看他。 陈实说:“昨晚睡得还好吧?” “挺好的,这里都习惯了。” “你几点睡着的?” “十点半?不,十一点!”林冬雪脸上悄悄泛起红晕。 陈实想起短信时间是十点半左右,从林冬雪的口误判断,应该是她发的,也就是说,自己推开门,像痴汉一样盯着她的背影看的时候,林冬雪其实是醒着的! 陈实顿时觉得无比尴尬,顿时整个屋子里都是尴尬,两人在尴尬中对视了半天,林冬雪红着脸咳嗽一声,“你昨晚……干嘛打开我的卧室……” “我看看你睡着了没有?” “哦!” “这条短信是什么意思?” 林冬雪的脸更红了,咬了半天嘴唇,眼珠左右转动,吞吞吐吐地说:“就是……说说话的意思……我又没叫你进来……啊,时间不早了,该上班了!” 来到市局门口,林冬雪准备下车,陈实突然叫住她,准备吻一下她的脸颊。 两人暂时还没有对外公开恋情,在人前要保持正经,这是上午最后一次温存的机会。 正当两人越挨越近,外面有人敲打车窗,是林秋浦,林冬雪的脸登时红到耳根,林秋浦问:“干嘛呢?” 陈实忙解释,“冬雪安全带卡住了,帮她解呢!” 林秋浦一脸狐疑,说:“车别停在这,影响别人,赶紧挪开。” “马上马上。”陈实笑容满面地说。 等摇上车窗,他俩准备继续刚刚的事情,突然又有人敲车窗,原来是徐晓东,他表情夸张地说:“马路对面那家甜点店,可丽饼买一送一,赶紧去吧!” “谢谢啊,我们吃过了。”陈实说。 “咦,你们干嘛呢?” “冬雪安全带卡住了,帮她解呢!” “哦……我跟你说,去了一定要买香草味的,可好吃了……” “知道知道!” 陈实把车窗摇上,和林冬雪准备继续刚刚的事情,当两人凑得很近时,林冬雪笑着说:“不会又有人跑来打扰吧?” “没这么邪乎吧?” 正当陈实准备吻下去的时候,又有人敲车窗,这次是彭斯珏。 陈实无奈地摇下车窗,“又有什么事?” “我车好像坏了,你抽空帮我看看……为什么要用‘又’?”彭斯珏怀疑地打量一脸满脸羞红的林冬雪。 “停了车就去!” “你们在做什么?” “冬雪安全带卡住了,帮她解呢!” 说完,陈实把车窗摇上,说:“这次不会有人打扰了吧?” “算了吧,等晚上再说……” 不等林冬雪说完,陈实便在她的嘴唇上亲吻了一下,一吻之后,林冬雪羞红着脸,却又不舍得和陈实分开。 陈实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行啦,晚上再说!” 在早晨的案情会议上,陈实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林秋浦觉得很有建设性,可以顺着这个思路查一查。 死掉的司机名叫王长友,在某搬家公司挂名,但主要跑长途货运,两人先去了他的公司,向他的同事打听王长友认不认识王孙旭。 问了一圈,一个司机师傅说:“王孙旭我不知道,但我听他说过王孙磊,这俩人有联系吗?” “王孙磊怎么了?” “说归说,你们不会把我拘留吧?” “那得看你说的……”林冬雪正要说,被陈实用了一个手势阻止,陈实说:“你说吧,我们保证不拘留你。” “警察说话可要算数啊,当然喽,这事主要是王长友干的,我也就帮个忙而已。有一年冬天我们聚餐,他提到一个叫王孙磊的家伙杀了他妻子,虽然警察已经把王孙磊逮起来了,可王长友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后来一次巧合,他得知一个司机的儿子和王孙磊的弟弟在一所学校上学,于是有天晚上,他带上几个人去找那孩子,把他家一通砸,还把那小子打得满地找牙……当然喽,这事全是王长友干的,我发誓我没有动手。后来我还问他,对方会不会报警啊,王长友说,他敢报警?一个杀人犯的弟弟,兄债弟偿,这是他应得的。” 林冬雪一阵愕然,果然王长友的被杀是有预谋的。 第290章 被嫌弃的童年 陈实问:“哪一年?” “零几年……09年吧?”师傅压低声音,“王长友前两天叫人杀了,是不是和这事有关,那人会不会找上我,我发誓我真没动手。” 林冬雪说:“当时那孩子只有十几岁吧,还是个孤儿,你们一帮大老爷们去欺负一个小孩子,还瞒了这么多年,你们良心上真过得去?” 师傅说:“谁叫他哥杀了人呢,他哥被警察逮了,这口气找谁出……我这话是替王长友说的,我发誓我真没动手,我就是砸了几个暖壶而已。再说了,那小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据他学校老师反应,他平时小偷小摸没少干,在学校里就是个瘟神,人人都避着,我看这样的孩子长大了也不是好鸟!” 陈实说:“好了好了,不会追究你责任的,你自己这两天可得小心点。” 师傅合掌说:“我从今天开始烧高香,保佑你们早点抓住他!” “那孩子在哪所学校读的书?” “三十七中……出名的垃圾中学,你们也知道的。”师傅面带讥笑。 “你家孩子在哪中学?”林冬雪问。 “实验中学,重点高中。”师傅自豪地说。 辞别师傅,林冬雪一脸不爽,陈实说:“怎么了?” “看到这种赤裸裸的歧视我心里就不爽,我和我哥也是孤儿,上的学校也不怎么好,童年里,别人的一句冷嘲热讽都会让我痛苦很多年,我不敢想象一帮成年人公然冲进一个孩子家里施暴,会给他留下怎样的心理阴影,今天的王孙旭是被这帮人造就出来的!” “这就是仇恨的链条,站在链条每一截上的人都认为自己是有理的,是受害者,所以法律不问内心,只看行动,阻止施暴才能中断仇恨……别伤心了。”陈实轻抚了一下林冬雪的后背。 林冬雪惨然一笑,“前面那堆话都比不上这句管用。” “过去发生的事情成就了现在的我们,我们改变不了它,而是要学会去悦纳自己!”陈实现学现卖地说道,“我爱的正是现在的你,也许过去一件小事的改变,我们都不会走到一起。” “好啦好啦,油嘴滑舌的……接下来去哪?” “我想去王孙旭的学校看看。” “确定下一个受害者?” “没错!” 中午时分,两人来到王孙旭过去就读的中学,三十七中只有初中,但王孙旭只念到初中毕业就没再念了,他承受不起高中学费,为了养活自己各处打工挣钱。 来到教务处,负责人一开始说不知道这个名字,但当从学生档案中看到王孙旭的照片时,负责人一拍脑门,“这小子啊,想起来了,不是那个杀人犯的弟弟吗?” “这是他在您回忆中唯一的印象?”陈实笑着问。 负责人尴尬地说:“倒也不是说歧视,我们老师平时聊天,哪个学生家里有钱,哪个学生父母是大官,肯定都知道的,这孩子的班主任一说,他哥哥干过什么,我们自然就印象深刻,这么多年过去了,就记得他是杀人犯的弟弟,并没有什么歧视的意思,您要体谅!” 陈实说:“我不是来问这些的,这孩子是你班上的吗?” “我带过他物理课,不过他班主任不是我,是蔡老师。” “班主任对他怎么样?” “那肯定是一视同仁了,我们学校虽然升学率不算全市最好,可毕竟是公立中学,师德方面你大可放心,不存在什么体罚学生的事情,不像那xx中学……” 眼看着这位老师要开始滔滔不绝地批判同行,陈实连忙打断:“情况是这样的,这孩子现在在到处杀人,已经有一个过去欺负过他的人被杀害了……” “不是吧!我当年就说这孩子长大了绝不是好鸟!”老师震惊道,然后注意到和陈实站在一起的美若天仙的女警官投来鄙视的目光,顿时自惭形秽。 陈实继续说:“我们来这里不是听好话的,我们想确定他有没有在校期间被人虐待过,因为这可能关系到下一宗命案,关系到您认识的某人的性命!当然,你说的话我会保密,我说的话也请您保密。” 老师尴尬地搔着头,说:“班主任对他虐待什么的,我可以保证没有,只是……偶尔有点特殊对待,你们应该懂的吧,毕竟我们也是平头老百姓,这种杀人犯的弟弟谁敢招惹呀!” “怎么个特殊对待法?” “就是让他坐后排嘛,坐在那个垃圾桶旁边,基本上三年没换过座位,然后值日、选班干、上自习什么的,他爱参与不参与,基本上就是不管他……我去上课的时候看见后排有个学生趴着睡觉,还拿粉笔扔他,那孩子瞪我的目光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就好像要杀了我一样,后来班主任告诉我说,这孩子不要管,他是杀人犯的弟弟,随他去。从那之后我就不管了,班上四十六个人,我就当作只有四十五个人,考试发试卷,不管他考几分也不当众说,就放在讲台上让他自己拿;点名的时候,到他就跳过去不念,当这个学生不存在。” “所有老师都不管他?” “拿他当空气!” “你知不知道,正是因为你们这样无视他,一口一个‘杀人犯的弟弟’,才会把他逼上邪路。” 老师尴尬地说:“我们也是平头老百姓啊,甚至可以说,我们老师阶层比一般老百姓更怕事,就拿这位美女来说,假如你哥哥是杀……”注意到林冬雪的眼神变化,老师忙改口,“就拿下面那个扫地的来说,比如他家里出了个杀人犯,我们肯定是不敢跟他接触的,躲得远远的,你说歧视,我承认是有点歧视,我们对这种人不可能一视同仁,因为我家里也有老婆孩子,我有个什么事不要紧,万一家人出个什么事怎么办?” 陈实无奈地想,“杀人犯的某某”,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就像霍桑小说中的“红字”一样,是个被诅咒的身份,避开他们只是出于安全考虑,人们的关爱只有确认对方是安全的时候才会给予,人人如此的时候,对于当事人来说,整个世界都是冷漠和歧视的地狱。 他自己也背着杀人罪名,刚刚换上这张脸的时候,网络上到处是对宋朗的辱骂和斥责,电视上,大言不惭的专家分析着宋朗走上邪路的原因,那时他也切身体会过这种透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