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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唱歌的又换了逐云,所咏的依旧是男女qíng事,而内容已不是香艳二字足可形容的了:相见休言有泪珠,酒阑重得叙欢娱,凤屏鸳枕宿金铺。 兰麝细香闻喘息,绮罗纤缕见肌肤,此时还恨薄qíng无? 公主听着,又回眸看粉盒,莲脸晕红,气喘微微,斜倚在玉清身上,弱感不支。玉清揽着公主,笑看驸马,挑眉道:都尉,你娘子乏了,你也不来扶扶? 李玮踌躇,但在扶月连声鼓励下还是挨了过来,靠近公主,玉清一笑,把公主推到他怀中,公主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了看李玮,又懒懒地垂下眼帘,竟也没拒绝他的拥抱。 平常李玮稍微接近公主,她都会立即皱起眉头,更遑论这样的身体接触,现在看来,公主大概是神志不清了。 我旋即起立,扬声唤来嘉庆子,笑靥儿和韵果儿,命她们送公主回寝阁休息。玉清却摆手拒绝她们靠近,笑指公主道:你们看看,公主这样子,一定走不了远路。驸马寝阁就在后面,不如让我们姐妹扶公主过去坐坐,喝点茶,说说话,待公主清醒些,你们再接她回去罢。 说完也不等侍女们答话,她便与李玮搀扶起公主,又唤过逐云与扶月,一起簇拥着公主,就往驸马阁方向走去。 我见状快步跟过去,玉清回头见是我,又悠悠笑道:夜已深,梁先生这样跟随公主登堂入室的,不太好罢? 我一滞,便停了下来。待他们行了几步,我又命嘉庆子她们追着过去,务必请公主早回寝阁。然后我缓步回到设宴的堂中,见玉清刚才拿给公主看的粉盒还搁在案上,便拾起打开看了看,不料触目所及的竟是一副难堪的画面:盒中有两个瓷质luǒ身小人,一男一女,相对而坐,两腿jiāo缠在彼此腰间,正做着jiāo媾的动作。 我心下大惊,目光扫到粉盒旁的影青刻花注子,便又提起,揭开顶盖闻了闻,里面的酒幽香扑鼻,却不是纯粹的酒香,似混有糙木药材。我心跳加速,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朝脑中奔涌,开始意识到,这是一场jīng心设计的,针对公主的yīn谋。 我把注子递给张承照,命他设法查查这酒中加了什么,然后又疾步朝驸马阁走去。 未走几步便遇见了从驸马阁回来的几名侍女。国舅夫人在驸马阁中。她们告诉我,她说那里也有侍女,公主不须我们服侍,便把我们赶了出来。 公主呢?我听见自己此刻暗哑的声音在问。 那几个女冠把公主扶进驸马卧室了。笑靥儿怯生生地回答。 我不再多问,大袖一拂,以一种近似奔跑的速度朝驸马阁赶去。 一进驸马阁大门,便见国舅夫人端坐在堂中,似早有所待,她对我呈出一丝冷笑,搁下手中茶盏,徐徐道:梁先生,今儿我不妨把话跟你明说了:驸马今晚要与公主圆房,两人你qíng我愿,不关你事,你也gān涉不了。还是趁早回去歇息罢,明日再过来道喜,我自会让驸马给你备上一份不薄的赏钱。 第十章 玉体 (由本章节由 :2713字) 我耳中轰鸣,我无法呼吸,我不想再听她那翕张的嘴中说出的任何语言。侧身转朝驸马卧室的方向,我开始疾步狂奔。 抓住他!杨氏追出门来,命令两侧家仆。 立即有五六个高壮家仆拦住我的去路,又有两人上前,一左一右将我挟持住。 我愤而回首,对杨氏怒道:公主不愿意,你们不能qiáng迫她! 不愿意,她嗤笑,刚才的qíng形可不止一两人看见罢?公主与驸马把酒言欢,然后手拉手回到驸马阁中安歇,谁说她不愿意了? 我猛力挣脱那两名家仆的控制,挥袖直指杨氏:她愿不愿意,你自己清楚。你有没有想到这样做的后果? 你是想说,你们日后会入宫向皇帝皇后告我么?她斜倚在门边,有条不紊地挥动着手里一方手绢,做扇风状,家姑撮合公主与驸马圆房有什么错?别忘了,官家自己也想早日抱上外孙呢,梁先生若想入宫去编排我和驸马的是非,小心别打错算盘,告状不成,倒让官家问你个离间公主与驸马的大罪 她会死的!我忍无可忍,朝她厉声悲呼,你一定想好了如何在官家面前为自己开脱,但对公主,难道全无一点怜悯之心,没有想过她明天清醒后的感受? 杨氏一愣,没立即应对。 我推开拦路的人,yù继续奔去找公主。杨氏回过神来,又连声指挥家仆截住我。而我急怒攻心,身体每一寸血ròu都像蓄满了火药,任何人的触碰都会引起我爆烈的攻击。这种bào力的宣泄是我二十八年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的事,无论我面对怎样的挑衅,欺侮和折rǔ。 我朝企图阻止我前行的每一个人挥拳相向,那么猛烈,像是在用积聚了二十八年的力量,我搏命般地攻击着他们,彷佛看见他们正在夺取我生存的空间,呼吸的空气。 进入这个宅子的一千多个日子里,这些人见过我许多表qíng,和颜悦色,温和闲淡,或言笑晏晏,但此刻的眉目一定是他们陌生的,更没想到那双执笔的手现在会化作打斗的武器,他们目瞪口呆,反攻为守,到最后甚至放弃招架,我想应是我状若癫狂。 终于,他们丢盔弃甲,纷纷退却,我立即迈步,朝公主所在之处奔去。 到驸马卧室门前,恰逢那三位女冠从房中出来,刚才的打斗在我右颊上留下了一道伤口,此时渗流出几滴血珠,我停下来,冷冷盯着她们,引袖将血珠抹去。 我彼时的神qíng大概很可怖,她们惊惶地看着我,一个个举袂掩口,捂住即将冒出的惊呼,连门也顾不得关上,便争先恐后地落荒而逃。 我进入房中,放缓了步履,一点一点,向着g帏的方向靠近。 我不知道会看见什么样的景象,我也努力让自己脑中保持空白,拒绝去做任何猜测与想象。 屏帏间香炉散发的兰麝青烟在红烛光影里飘游,融合了几缕清晰可辨的酒味,让此间靡靡夜色越发显得暧昧而晦暗。我无声地移步,周遭的环境也奇异地安静着,偶尔迸闪出的只是灯花绽放的声音。 是我来晚了么?我忐忑不安地想。转过g帏前的屏风,隔着一重纱幕,答案逐渐呈现在我眼前。 公主醉卧于g上,身上的衣裙已不知被谁褪去,散落在g边地上,此刻她不着丝缕,线条美好的身体如白玉琢成,透过纱幕看过去,好似在焕发着七彩微光。 她双靥酡红,闭目而眠,但又似睡得并不安稳,睫毛不时颤动着,口中也有不清楚的呓语逸出,偶尔会引出丝浅浅笑意。 而李玮就在她身边,半跪在g上,仅着中单,衣襟也是敞开的,他脸色颇红,应是也喝了不少酒,目光留连在公主身上,眼神灼热,却又带着几分恍惚醉意。 他的手在抚摸公主但说抚摸似乎不太确切,他更像是在用手指一点点地轻触,从公主的眉间、脸庞、嘴唇,直到触到她的脖颈、胸部、和小腹。每次刚一碰她的皮肤他又回立即缩回手,然后在那种迷恋眼光的凝视下又开始下一次的试探。 我没料到他会有这样古怪的表现,彷佛他此刻面对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他重金购得的一幅名家字画,他忍不住要用触摸去体会接近与拥有她的感觉,但又怕自己的碰触会玷污了她。 不过他这欣赏艺术品的姿态倒让我松了口气事qíng还没到最糟的地步。在李玮开始用嘴唇去碰触公主肌肤之前,我猛地掀开了纱幕,阔步过去,脱下身上的大氅将公主包裹严实,再将她拦腰抱起。 公主有些受惊,在我怀里不安的扭动。我加大力道抱紧她,在她耳边说:公主,我们回家。她安静了,唔地答应一声,带着甜甜笑容乖乖的依偎在我胸前,任我抱着她前行。 这期间她的眼睛一直没有睁开过。看着她唇际的甜美笑意,我伤口的疼痛却开始蔓延到心里。 在出门前,我回首看了看李玮。他披散着衣服立于屏风边,默默地注视我,当我们目光相触时,他扭过头去,以手心摁灭了一支光焰欢舞的红烛。 我把公主带回她的寝阁,让侍女们悉心照料,然后找到梁都监,将此事告之。而一个时辰后,张承照回来告诉了我们那壶桃源中的玄机:我带这酒去找了一位药店老板,他很快验出酒中加了几味催qíng药,酒量不好的人喝多了也可能会昏迷。 我们商议后,翌日带酒去找杨夫人。我把酒置于杨氏面前,直言她此举是侮rǔ公主,无视皇室尊严,为不至恶化公主与驸马母子的关系,我们可以不把下药之事告知公主和帝后,但请杨氏保证今后不会再有此事发生。 杨夫人大为不满,又说她只是为撮合公主与驸马早日圆房,帝后必不会怪罪。 于是梁都监对她说:夫人若以这种手段迫使公主与驸马圆房,即便帝后不怪罪,公主也万万无法接受。公主xingqíng刚烈,一旦此事发生,公主极可能会憎恨驸马,将永远不原谅他,而且可能会做出激烈举动,乃至以死表示抗拒。如果公主有事,夫人与驸马又岂能全身而退? 杨夫人不忿,又道:公主此前拒绝驸马无非是不了解男女之道,一旦圆房,知道此中妙处,便不会排斥驸马了。 梁都监到:我不敢说夫人之言全无道理,但万事无绝对,如此圆房之后,结果便有两种,一种如夫人所说,公主从此接受驸马,和和美美的过下去,那自然最好,但另一种则是公主愤怒,甚至放弃生命以示抗拒。若不幸如此,将来会受到牵连的,怕就不仅仅是夫人与驸马了。所以夫人此举无异于豪赌,赌注便是整个李家的安危,是否值得,还请夫人仔细掂量。 此后几天,杨夫人表现得略微收敛,不再有类似举动,我们逐出那三位女冠她未有意见,对公主也较为客气,公主清醒之后也不再提那天的事,我不知道她记得多少,但猜她大概是对那晚的动qíng感到羞耻,因此完全避而不提,而我也早就嘱咐了宅中所有内臣侍女,不得向她谈及驸马生日那晚所发生的所有事。 但是有一天,她忽然盯着我脸上那道未愈的伤口问:怀吉,你的脸,是怎么伤到的? 我对她笑笑,随便找了个理由:走路不留神,在墙上撞的。 怎么撞得这样重?她伸手轻触伤口,很怜惜地,又问。在那面墙上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