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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那人是皇帝,不管如何待他,他也只能受着。 刘协看不到身后的情况,却也知道曹昂一定紧随其后。他面沉如水,攥紧缰绳,有些恼怒方才一瞬的情绪外露。 这在他是极为罕见的,大约是因为这具年轻的身体,原本沉敛的情绪也随之大起大落了。 他清楚症结在何处。因为曹昂暗中插手刘寿之事,他本心里早在得知消息的当天就想问曹昂了。 但两世为帝王,他的多疑是刻进骨子里的,事发又在曹cao将与袁绍开战的关键时刻。理智告诉他,一切都要等这场大战之后,再去梳理。此时绝不是质问曹昂的好时机,如果话说开了,便能解决事情,当然是皆大欢喜。但如果事情非但没有得到解决,反而挖出了他更不想看到的东西,那就会带来毁灭性的后果。权衡利弊,他只能压抑情绪,维持表面的平和。 然而人的情绪,并不会凭空消失,负面的情绪压抑越久,爆发的时候也就越强烈。 刘协以上一世几十年为帝王的养气功夫,才能压住这具年轻身体更外放的情绪,在方才以短马鞭只是轻轻抬起曹昂的下巴,而不是一鞭抽在他那张端方清正的脸上。 皇帝抵达官渡之时,曹cao正忙着把刚从许攸处得到的消息,写成信件,准备派人送去荀彧处。 当斥候来报,说后方有数万兵马往中牟而去时,曹cao先是吓了一跳,以为是袁绍不知不觉绕后杀来,又或者是刘表的兵马斜刺里冒出来。 中牟在官渡以南,不足五里。若果真是敌军,那到了这样的程度,曹cao也只能自己先逃命去。 好在斥候才离开,皇帝在他长子曹昂的陪同下,就抵达了官渡营寨之外。 曹cao忙亲自出迎。 军中人多眼杂,刘协做将军装扮,与曹昂并肩而行,直走入曹cao帐中,这才开口道:“洛阳一别,曹侯风采更胜往昔。”曹cao来不及恭维皇帝,先道:“陛下,末将刚接到消息,说是中牟有兵马异动。陛下在此处恐怕不安全,不如……” “不必慌张。”刘协含笑道:“是朕带来的兵马,想着暂停在中牟,进可辅佐曹侯攻袁绍,退可为曹侯输送粮草。” 提到粮草,曹cao又是一虚,皇帝带了这几万大军前来,人吃马嚼,难道还能从长安千里迢迢运来?只能是他来出,但颍川郡实在也没有余粮了。 “曹侯不必担忧。”刘协打眼一看,便清楚曹cao的难处,笑道:“朕的人马,自有袁绍供给粮草。袁绍既然已经渡河,总要有人从冀州把粮草给他运送来。你可摸清他的运粮线路了?” 这正是方才曹cao在写的信件内容。 曹cao见皇帝此来,话语不多,但已是句句都在点上,况且又有平定凉州、益州等的战绩在,也就无可隐瞒,将前夜许攸来投的事情说了,“子远(许攸字)透露,说是袁绍转运粮草之处,在乌巢。如今由淳于琼领兵守着,再从乌巢输送到阳武,供袁绍大军所用。末将得知此事,正要趁着子远来投的消息传开之前,领兵去烧了袁绍的粮草。” “烧了何其浪费?”刘协含笑道:“烧一半,留一半如何?” 要将粮草全部运走,是不现实的。以曹cao原本的兵力,分一部分去乌巢,能烧掉军粮已经不错,更不说运走了。但如今刘协带了四万兵马而来,一夜之间搬空一半乌巢,似乎也不是不可想象的。 曹cao大喜。如果能得到部分粮草,解决他的困厄,那就再好不过了。 刘协道:“若我们一上来就搬运粮草,袁绍得到消息,定会增兵阻拦,如此我们可就一点都运不走了。所以还是曹侯领兵前去烧毁乌巢粮草,待到袁绍接到消息,以为你是要烧毁他的军粮,再赶过去已来不及,说不得会趁机发兵来攻打官渡大营。等他大军派往官渡,朕的人等在封丘,就开始运粮。如何?”他极为自然得走到帐中舆图前,手指在隔空指着阳武、官渡、中牟、封丘与乌巢之间来回的路线。封丘在乌巢之南,若到济水之北,则距离不过两三里而已。 曹cao见皇帝指挥若定,比最有经验的老将还要熟悉作战,不禁有些讶然,而皇帝所说的办法,与他所想不谋而合,忙应下来。 机不可失,许攸来投的消息一旦为袁绍所知,相关的布防很可能会改变。要立即行动! “曹侯,这两位都是你故人之子。”刘协指一指身后默然侍立的淳于阳与马超,他看着两方见礼过后,转向淳于阳问道:“子柏,守乌巢的是你父亲,你若是想做攻乌巢的先锋,朕可以允你。” 到底是父子一场,兵戈之下,如果是淳于阳前去,看他心意,说不得会饶淳于琼一条性命。但若是旁人,刀枪无眼,可就说不好了。 曹昂在旁边观察着,听皇帝这话的意思,竟是觉得己方必胜的,不禁信心大增。 淳于阳沉默一瞬,道:“臣跟随陛下左右。” 刘协便不再多言。 当下依计行事,曹cao领五千轻骑兵奇袭乌巢,而淳于阳领兵两万,陪同刘协、曹昂屯于封丘,只待乌巢举火为号,前去抢运粮草;而马超领另外两万人马,在中牟枕戈待旦,只待袁绍重兵来攻官渡大营之时,出面佐助曹cao留下来的两万兵马。 是夜,各路人马都已就位。 刘协与曹昂立在封丘济水北岸,遥望乌巢方向,等待随时可能亮起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