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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此时等在帐外的淳于琼却笑不出来,他不时看一眼越来越明亮的天色, 甚至在想,要不要冒险闯进去,哪怕打断了袁绍的好事儿。就在淳于阳犹豫之时,帐内响起窸窣之声,而后袁绍掀帘走了出来。 袁绍一见淳于琼的面色,便觉心头一沉,道:“出什么事了?” 淳于琼心知这消息也没有回转之处,便径直道:“魏郡有人作乱,叛军与黑山贼勾结,占据了邺城。” “邺城?”袁绍大惊,他的家小都在邺城,忙问道:“尚儿如何了?”他育有三子,却最为宠爱后妻刘氏所出的幼子袁尚。 淳于琼道:“如今还没有消息。” 袁绍很快稳住了心神,行兵打仗,后方起火,四下叛乱,在这时节也很寻常。远的不说,就曹cao不久前还给人血洗了满门。 袁绍沉吟不语。 淳于琼道:“消息瞒不住的。咱们士卒之中,许多人家小都在邺城,一旦传开,恐怕军心动摇。” 袁绍很是心烦,从情感上来说,他自然是恨不能立时杀回邺城,救出亲眷。但是现在他被公孙瓒与袁术夹在中间,腹背受敌,极为难受。 袁绍与公孙瓒的仇怨,要从两人合谋除掉韩馥后分赃不均说起,后来反复打了许多次。袁绍用兵略强于公孙瓒,破了公孙瓒的白马义士名号,界桥大战之后,把公孙瓒压回了幽州去。 而他自己的亲弟弟袁术,压根是个心高气傲却没半点能力的软蛋。见他扯起旗号,做出了事业,也有样学样自南阳郡开始经营,竟然渐渐要侵占他的地盘,实在叫人头疼。 袁绍此时被这两劲敌夹在中间,又横遭反叛,哪里抽得出兵力回防邺城?若要回防邺城,别处总要有亏损,而邺城还未必能救得下。若是此时,天赐他一员良将,叫他能分出心神来专注一处,该有多好。 “将军,监军沮授问您起了吗,请您往主帐去一趟。”亲兵跑来传话。 袁绍满脑门子官司,一听沮授的名字,不耐烦道:“他又要说什么?” 沮授这人少有大志,多权略。从前做过冀州别驾,跟过韩馥。韩馥撑不住自杀之后,沮授就跟随了袁绍。袁绍也很看重他,要他做了监军,平时也听取他的建议。 但是沮授最近一直在劝说袁绍迎皇帝前来,而且说得有理有据。他说袁绍原是汝南袁氏大家出身,讨伐董卓之时,忠义天下共鉴。如今董卓横死,但是皇帝却困于长安,宗庙损毁,无人拱卫。正是袁绍出面,抚宁百姓,迎接天子之时。 淳于琼这阵子也没少听闻沮授的主张,见亲兵说是沮授来请袁绍,担心他又要劝说,把本就摇摆不定的袁绍给说动了,便道:“将军,沮授作为监军,行事妥当。但是他最近这提议,说实话有些迂腐了。汉室衰微已久,说要振兴谈何容易。且不说皇帝是否愿意来冀州,就眼前武将割据各郡的情形,不正是群雄逐鹿之时么?我虽然儿子在宫中,但也要跟将军说心里话,一旦咱们把天子迎来,动辄都要上表请示,自己都做不了主。万一不奉召,立时就是罪名。我说话糙,将军勿怪,这哪里是迎接皇帝来了,分明是给自己又找了个爹啊。” 袁绍并不讨厌他的直爽,道:“我何尝不懂其中道理。”他其实太明白这里面的关键了。 如淳于阳这等一直追随他的人,在他这个班子里根基才最稳固。但是一旦迎来皇帝,所有人都要往下降等。便譬如在这冀州,他袁绍就是事实上的“皇帝”,但是一旦迎接了真正的天子前来,他就只能老老实实做一个州牧。自他而下,全都如此。 沮授所言,仍是觉得天下属于汉室。 淳于阳等人,如他一般,早已看出这天下是好不了了。兔已脱笼,谁捉到了就是谁的!这种时候还要把小皇帝接来,把自己弄成第二个董卓,岂不是傻么? 袁绍虽然不耐烦沮丧的提议,但还是往主帐走去,总也要商讨邺城之事该如何解决才是。他垂着眼皮走入主帐,就见沮授陪着一位银甲勇武的将军站着说话。 那银甲将军见他了,抱拳道:“布见过大将军!” 袁绍一愣,看向沮授。 沮授笑道:“大将军,这是温侯吕布,素闻大将军威名,特来投奔。” 袁绍又是一愣,盯着吕布,没有笑脸相迎,倒是有些疑惑,道:“南阳郡待得不舒服么?” 原来当日吕布当街杀死王允,多亏皇帝私下相救,得以带着亲信百骑出城逃亡。吕布恐怕王允余党捕杀,不敢往北行,便从武关道南下,准备往南阳郡投奔袁术。 然而袁术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虽然吕布杀了董卓,算得上为他报了家仇,但没有利益,对于袁术来说便没有用。 袁术虽然接纳了吕布,但打的主意,却是要策反吕布的人。当初孙坚战死,袁术接纳了他的人马,由此尝到了甜头,对吕布也要如法炮制一番。玩心眼,吕布是玩不过袁术的,最终什么都没捞着,还险些把自己搭进去,灰头土脸离开了南阳郡,一路上四处游荡,往旧友张杨处投靠了几日,到底不是办法,最后走走停停,又找到袁绍处来。 当初吕布投奔袁术不是什么秘密,袁绍当然也了解。 此时被袁绍一问,吕布颇感尴尬,笑了一声,好在来时已想好了说辞,正准备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