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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协仍回未央殿读书,一卷书还未看完,董卓果然便来了。 其间闵贡不曾离开。 可见宫中董卓的眼线,不只一人。 左右见事关传国玉玺,谁不知道报于董卓,会是大功一件呢? 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忠君爱国的,更多的人,最在乎的还是自己能得多少金银之物去供养家人,又能得什么官职升迁光耀门楣。 董卓一入殿,便大笑道:“听说陛下重得了传国玉玺,这等喜事怎得不宣扬?也好叫天下安心,叫叛军知难而退。” 刘协自书卷中抬起头来,迷惑道:“什么传国玉玺?” 董卓笑道:“陛下真是顽皮,此事就不必瞒着臣了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符节令不是求见陛下,献上传国玉玺了么?” 刘协微愣,笑道:“仲颖误会了。朕是召见符节令,问他能否给仲颖的官印用赤色绶带。” 汉时绶带,最尊贵乃是黄赤色,唯皇帝、太后、皇后三人能用。 之下便是赤色,唯有诸侯王、贵人可用。 此时刘协说要给董卓改为赤绶,那简直是在说要给董卓做诸侯王了。 而汉时的诸侯,从来遵循汉高祖的号令,“异姓封王,天下共击之”。 刘协这个提议,是相当破格的。 董卓一愣,本是为传国玉玺而来的,却被小皇帝突然提出的赤绶诱惑了一下。 他一时间没想好是要继续追问传国玉玺之事,还是详细询问赤绶一事。 刘协面色如常,继续道:“谁知那符节令古板的很,说什么不可异姓封王,说什么都不肯给仲颖用赤绶。朕便生气了,若不是仲颖,朕与众臣如何还能安坐在这洛阳城中?” 刘协将那符节令痛骂一番。 骂到连董卓都只能为符节令说话了。 董卓摸摸鼻子,道:“嗐,朝廷自有制度如此,却也怪不得他们……” “什么怪不得他们?这样就是仲颖你好说话。”刘协袖子一摆,怒道:“朕已经叫那符节令滚蛋了!什么玩意儿!朕还就非给你用这赤绶不可了!非但仲颖你,朕的两位师父也都要用金印紫绶。谁都别来劝朕!” 董卓又是一愣。 若要陛下不给吕布与卢植用金印紫绶,好似他这诸侯王的赤绶就更破格了。 刘协又道:“仲颖你放心,这赤绶,本就是你该用的。”不等董卓再说什么,又主动道:“朕听闻城中民众迁徙已有七八分,是否朕与百官也该准备启程了?” 这才是董卓心中的头等大事。 听皇帝提起这茬来,董卓便暂且把什么传国玉玺与赤绶都抛到脑后去了,忙道:“叛军猖狂,陛下与百官早走为妙。臣留下来断后。” 刘协便道:“既然如此,便由仲颖择日,朕与百官车驾西行。” 皇帝同意动身,董卓松了口气。他出了皇宫,次日醒来,将宫中事跟左右一说。 帐下谋士便有觉出不对来的。 贾诩道:“这是皇帝不欲将玉玺落于将军之手,暂使的障眼法罢了。” 董卓也回过神来,急忙令人去追索符节令与中藏府令二人,得知两人不见踪影,连家人都连夜出城去了,这才确信自己又上了小皇帝的当。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董卓已在爆发的边缘,将骨节捏的咯咯作响,紫胀了面皮,怒道:“且待入了长安,我再与他计较!” 刘协也清楚,只能敷衍董卓一时,还要防备董卓的后手。 朝廷要西迁,人心浮动,刘协作为皇帝,虽然年幼,却也自觉有责任去安抚宗室。刘协借此出宫,前往阳安大长公主府上,府中还住着他的亲jiejie,如今的万年长公主刘清。 刘协与jiejie刘清、还有公主府上几个同龄的表兄表姐说话。 阳安大长公主膝下有五子一女,长子伏德时年十六,乃是公主所出,行事有度,颇有其父伏完的风采。 刘协留意了伏德几眼,与众人寒暄过后,便笑道:“朕这一来,叨扰的大姑母都不好歇息。如今话也说过了,诸位兄弟姐妹仍陪姑母歇息去吧。朕听说表兄古琴精妙,不知可否为朕奏一曲?” 这便是遣去众人,只留伏德说话的意思了。 阳安大长公主会意,起身带领众小辈退下。 刘协身在宫中,有诸多不便。 他这个表兄伏德却有随身的小厮,往民间传话更为便宜。 伏德抚琴,刘协静听。 一曲奏毕,刘协赞了一声,却是道:“表兄可知谶纬之道?” 伏德起身,风度翩翩,对答如流,道:“谶者,诡为隐语,预决吉凶,此乃天事。” “好。”刘协微微一笑,道:“蛾贼作乱时,曾有谶言,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依你之见,这谶言当作何解?” “这不过乱民胡诌,蛊惑人心罢了,不曾见于《河图》《洛书》。” 刘协又是一笑,道:“朕这里却有几则从《河图》《洛书》中来的谶言故事,要偏劳表兄派人,不着痕迹得散布出去了。” 伏德一愣。 他这还是第一次与皇帝说话,只知道皇帝年幼尊贵,可摸不着皇帝的脾气性情。 刘协勾勾手指,笑道:“表兄且附耳过来。朕同你讲一则。” 一时刘协讲完赤鸟衔书授王的故事,把他自己说成了汉代自光武帝之后的又一位中兴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