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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协笑道:“听说你们来,仲颖(董卓字)一早便差人拟了文书,给你们都做了郎官。”又道:“朕也不占人便宜,想着仲颖已是做了大官,不好再封。倒是听说他母亲尚在,年已九十,便叫人起草诏书,预备封赏他母亲了。” 他拿出健谈的一面,倒有几分孩童见了伙伴时应有的模样了。 然而曹昂、淳至阳、冯芳三人却不敢一见面就真拿皇帝做伙伴,只赵泰年纪小,笑嘻嘻问道:“我才九岁就做了郎官,岂不是从古至今,最小的郎官了?” 刘协一愣,道:“朕九岁做了皇帝,虽不是古往今来最小的,比朕小的却也没有几个了。”见余下三人都还拘束,因又问道:“你们在家中可有小字?” 曹昂、淳至阳都道没有。 冯玉红了脸,小声道:“小时候被唤作‘稚宝’。”他虽然只有十四岁,然而生得肤白貌美,如珠似玉,当真是美人胚子。想必自幼便美貌过人,因而由此小字。 赵融则仍是笑嘻嘻的,道:“我小字叫子龙。” 子龙?赵……子龙? 刘协看一眼笑嘻嘻的小胖墩,再没想到他能与赵云同字,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却听赵融问道:“陛下有小字么?” 刘协一愣,顿了顿,笑意散去,道:“朕么……朕小字‘阿亥’。” 马车上忽然安静下去,方才还谈笑自如的皇帝,在剩下的路途上一直沉默着。 他们跟随着沉默的皇帝,依照礼节,去奉常亭祭拜了何太后。 祭拜过后,皇帝的心情好像又回转了。 “朕想往洛阳城中看看。”刘协不理会闵贡的阻拦,脱了外面的丧服,道:“你们也都换了常服,陪朕一同走走。” 他要看看这汉末都城内的民生,走在市井之间,才能触摸到这个时代最真实的脉搏。 洛阳城乃是帝国的首都,好比秦时的咸阳。汉承秦制,也效仿强干弱枝的国策,把天下贵戚富豪,都迁居到都城洛阳来。 虽然董卓兴兵入洛阳,但这到底类似于宫廷政变,于民间当是没有大碍。 所以刘协心中满以为,就算不能看到洛阳城平时的十分模样,往昔的八分繁茂总还该有的。 谁知道御驾沿着大路走了片刻,仍是少见行人。 闵贡劝道:“这是百姓为避兵祸,都关门在家了。恐怕见不着什么。陛下,咱们还是回宫吧。”他只担心小皇帝出现什么意外。 刘协稍一思索,叫车夫转过大路,往两边辅路而去。就算是兵祸之时,纵然大商贾能关门大吉,小门小户的要过日子要吃饭,总有人冒着危险仍做营生的。 果然转过辅路,便见零星开着的店面。 然而那些店面虽然开着,却不见来买卖之人,倒有些游兵模样的人进进出出。辅路路口的一家丝绸店内,三五个兵丁正忙着翻箱倒柜寻财物,各人腰间都缠得鼓鼓囊囊。 一老翁似是店主人,缩在柜台边,含泪悲愤,却一声不敢言语。 竟是光天化日之下,明抢盘剥。 刘协叫停了马车,自忖不好出面,便道:“闵贡,给曹昂、淳至阳武器。”又对两位少年道:“去叫他们停手。”便要观他二人如何行事。 淳至阳在家乃是独子,性烈如火,是个暴脾气,在马车上看得早已忍耐不住,闻言自闵贡手中接了剑,冲下马车,闯入殿中,把剑往兵丁正翻倒的柜子上一斩,怒喝道:“都住手!” 那几个兵丁一愣,就见帘幕一动,里面走出来一个剔着牙的兵丁头目。 那小头目眯眼把淳至阳一望,见他生得高大威猛,身上穿着绸衣,面容尚是少年,再往后一望,只看到随后走进来的曹昂。他自忖自己这里前后七八个兄弟,对方却只有两个,总不需惧他。 那小头目因骂道:“你叫住手就住手,你算老几?各人发各人的财,我们不去争你们的地盘,你们却也休想抢我们的!今儿老子心情好,你们俩小娘皮赶紧的滚出去,老子便不跟你们计较。” 他身后又走出来一人。这人却似更有心劲,也更贪婪,往淳至阳、曹昂身上绸衣一望,又往两人手中宝剑一望,道:“这却不是我们生事,你俩闯进了我们的地界,总不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谁知道摸了偷了什么东西没有?需得扒了这身衣裳,才许你们出去!” 那帘幕后在内房中翻找财物的兵丁也都走了出来,共七八个兵丁,将淳至阳与曹昂合围在中间,这不只是要剥他们的衣服,而是盯上了他俩身上的财物,要杀人劫财! 马车里的闵贡倒吸一口冷气。 这可是洛阳城中天子脚下,游兵竟然肆无忌惮到如此地步。 见两位公子被围,闵贡问道:“陛下,可要派人……” 刘协面沉似水,冷静道:“且看下去。” 第8章 却说那丝绸店中,七八名游兵仗着人多势众,起了杀人劫财的歹心,将曹昂与淳至阳两人团团围住。 “上!”那小头目叫了一声。 有个莽汉便当真冲了。 淳至阳剑光一闪,便断那人一臂。 血水喷了出来,那断臂兵丁鬼哭狼嚎起来。 剩下的兵丁都被骇住了。 他们虽然是西凉地界带过来的兵,并非没有见过人血,然而入了这洛阳城中,抢掠jian|yin,城中民众都如驯良的羊一般,为求平安,都将财物拱手奉上,从未有过以死相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