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疯癫的李玉
若智道士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我一个人走过黑暗的水泥路，崔家的院子里，灵棚依旧立在那儿。 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觉得，今晚的长明灯似乎比以往要亮上许多。 所以灵棚里面看上去不是那么的昏暗。 奇怪的是，今晚明明是老太太的头七，灵棚里面居然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 崔家的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每晚都会出现在灵棚里的崔一，今天也诡异的不见了人影。 我心中疑惑，正要进宅子里面看看。 忽的身后一阵阴风吹过，我急急的回过头，只见的黑暗中似乎闪过了一个人影。 人影一闪即逝，但我却看的很清楚，那就是一个人。 “谁！”我急急的叫了一声，紧跟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一路跑出了几十米，黑暗中却只有呼呼的风声，哪里还能看到半个人影。 我心里寻思着是不是眼花了，回过头，正要往回走。 忽然间身后响起一阵女人的哭声。 我吓得一个激灵，循着声音的方向瞅了过去。 路边上正蹲着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白衣服，长长的头发挡住了面庞。 她的身形很瘦弱，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撞着胆子朝路边走了过去，女人似乎听到了动静，慢慢的抬起头来。 冰冷的月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 我这才看清楚，原来是小树林里见过的那个李玉，崔武的妻子。 “大半夜的，你蹲在这里干嘛？怪吓人的。”我嘴里嘀咕了一句，走到李玉身边，站在她的面前。 李玉没有搭理我，她直勾勾的站了起来，眼睛看着前方的黑暗，伸出两只胳膊，慢慢的摸索着。 “儿子，我的儿子不见了！”她嘴里神神叨叨的，说来说去总是这么两句。 我听这句话，已经听得耳朵要生茧子了。 “你帮我找找，我的儿子不见了，他不见了啊！”李玉怔怔的看着我，伸手就要抓我的肩膀。 我身子一弓躲了过去：“别闹了好不好？我给你问了，你哥和你丈夫都说了，你根本没有儿子。” 原来听了李玉的话，我还以为崔一是她的儿子，但事实摆在面前，崔家人都说李玉没有什么儿子，这种明摆着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撒谎。 何况，看李玉的年龄，最多也就三十岁，怎么可能生下崔一。 当时我就心里纳闷，后来细细一想，崔一和我年龄差不多。我隐约记得，他今年应该是十七岁。 若崔一正是李玉生的，岂不是说李玉怀孕的时候最多十三岁。这放在旧社会都不大可能，何况是现在。 只是这李玉怪可怜的，长得也算标志，怎么就疯掉了呢。 “不，他们骗你的，我有儿子，我的儿子是崔一！他叫崔一！”李玉根本不听我的话，只是声嘶力竭的吼着。 看来她真是病的不轻。 我半开玩笑的跟她说：“好好好，崔一是你的儿子，你说说他今年多大了？” 李玉被我问住了，她颓然坐在地上，扒拉着手指头，一根一根的数了又数。 我本以为她根本说不出来，正要转身离开。 突然，李玉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 她的手出奇的凉，手上似乎还有水。 我被她一抓，彻骨的凉意，让我直接打了个冷战。 “六岁，我的儿子今年是六岁！”李玉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她的脸离我很近，我这才看清楚，她不仅手是湿的，就连身上，头发上，都是未干的水渍。 这水的有一种淡淡的臭味，我不小心闻了一下，差点给恶心的吐出来。 我猛然想起来，这个味道，似乎是鱼塘里面的水，一种淡淡的死鱼的腐臭味。 这个疯癫的女人，真是无药可救了！ 她竟然大半夜的跑到那种地方。 我一把甩开她的手，往后直直的退了三四步，这才站稳身子。 “我告诉你，崔一今年十七岁，他不是六岁，更不可能是你的儿子！醒醒吧，你这个疯女人，别在缠着我了。”我吐了一口吐沫，刚才被李玉抓了一把，我的胳膊上都是那种臭味，真是恶心的要死。 早知道是她，我刚才打死都不追过来。 我现在后悔的要死。 “十七岁……不，不可能！他该是六岁啊……”李玉还站在原地，嘴里不停的重复着几句疯话。 我趁着她发呆的功夫，转身就往回跑。 要是现在不离开，指不定那个女人反应过来，又要对我纠缠不休，和一个疯子，就是有道理，也绝对说不清楚，还是先跑了的好。 李玉似乎还沉寂在崔一的年龄问题中，她没有跟着追过来。 我一路跑到崔一家的大门口，这才回头往身后看去。 那黑暗中，又变的空荡荡的。 “这疯女人跑得倒是挺快。”我摸了摸脑袋，方才根本没有听到脚步声，那个李玉怎么就不见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似乎她刚才出现的时候，也是无声无息的。 而且我看过那个路边上，根本没有人。 就在我转头的功夫，耳边传来哭声，然后李玉就出现了。 我想了半天，还是没弄明白这个疯女人到底怎么做到神出鬼没的。 也许是她穿着平底鞋，所以我没听到声音，也许是她先前躲起来了，所以我没看到…… 我也懒得想了，毕竟她只是一个疯子。 而我说不定活不过今晚了，哪有心情去考虑别人。 抬头看了看灵堂，里面依旧是空荡荡的。 长明灯在黑色的棺木前，缓缓的摇曳着身子，像是一只诡异的手，时而伸开五指，时而又攥紧拳头，带着灵棚里面的光线也明灭不定起来。 我在大门口立了一会儿，又想起若智道士临走的时候，交代的话。 我蹲下身子，慢慢的解开了两只脚上的鞋带。 虽然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 但是出于对若智道士的信任，我还是照做了。 鞋带扫在地上，吊得很长，我走起路来，也只得小心翼翼的，免得一不留神，就被栽上一个大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