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9章
今日皇上召见,张永是心头一喜的,因着这阵子正在争夺辽东镇守太监的位置,不晓得这彩头是不是落在了自己头上。 平心而论,这辽东镇守太监实算不得顶好的缺儿,大明军功迤北为大,辽东次之,论军功比不得山陕,但辽东同样也没有山陕危险。算是苦寒了些,可总强胜云贵瘴疠之地,东北一地又有良驹貂皮,凡有边贸,总是生财有道。 何况,镇守太监到底是一方要员,哪个大太监不想多放一个心腹过去?! 如今,东宫旧人纷纷走上前台,又有哪一个不在扩张势力? 刘瑾在司礼监素同外臣打交道,听闻也由此收拢了不少前朝文臣,还不发高位者。 高凤得了太皇太后的看重,又和“老一辈”的李荣勾勾搭搭,不就是图的李荣荣养后接手其后宫内官势力。 丘聚最是好命,王岳耿直,又不大管事,便让丘聚很快在东厂站稳了脚跟,更撒了不少儿孙出去各地。 而马永成也进了御马监,面上敬着他张永,暗地里也是拉帮结派培植人手。 勿论下面谷大用、魏彬等人,谁不在等一个机会?大好的一个辽东镇守太监,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咔哒”茶盏一响,张永立刻收回思绪,微微躬身站好。 寿哥抬手一指那边书案,“那两个折子。” 折……折子?!张永觑着寿哥态度,心里揣度着莫非有人弹劾自己,脚下也未停顿,随着皇上的吩咐便往那边放着成堆奏折的书案过去,见着单独放着的两本,立时捧了过来。 寿哥却并未接,挥挥手打发下去小内侍们,一努嘴,道:“先看张懋的。” 张永顿时放下心来,在辽东这场事里张会既然站在他这边,英国公府自然不会弹劾于他。 他一目十行看完了折子,却有些摸不到头脑,这折子主要说的是冗费,虽也涉及军中,御马监也有与户部分理财政之权,但着实与他这边没甚关系。 张永微微抬头,见寿哥摆弄着两个精巧的核桃雕,他便又去看下面那本折子。 听得寿哥漫不经心道:“下面那本是沈瑞交上来的条陈。” 听得沈瑞这个名字,他眼皮微微一跳,随即又凝神细看。 有丘聚在东厂,他处事便有着十二分的小心,家中暗室十分机密,断不可能被锦衣卫或东厂窃听窥视,故而也不担心他和沈瑞的谈话能传到皇上耳中。 这是一份论农桑的条陈,联系方才张懋奏折里提到沿边屯田废弛尤甚,禾黍之地尽为草莽之区,以故仓储缺乏,输银日多…… “皇上是拟整顿九边各处屯田?”张永因问道。这倒也算得御马监的差事。 寿哥道:“便从辽东始。” 没错,辽东!且看辽东落在谁手。张永一时也不免屏气凝神,静待寿哥下文。 寿哥转了转核桃,道:“听说你那个干儿子岑章,先头跟着太湖剿匪,最近管着两个皇庄,办事颇为牢靠,就放他去辽东,你多提点提点他屯田的事。” 这彩头果然落在了他头上!张永立马跪倒叩头,“奴婢谢主隆恩!定不负万岁爷厚望!” 说话间已是热泪盈眶,万分激动的模样。 寿哥愣了愣,缓缓露出个笑来,忽然唤了声:“大伴。” 皇上登基以来君威日重,张永已是许久没听过皇上这般叫他,一时间更为激动,这份激动可比方才真实得多了,鼻子更是酸得厉害,不由老泪纵横。 寿哥核桃往案上一丢,站起身来,踱到张永身边,一只手搭在他微微颤抖的肩上,郑重道:“大伴,辽东之重,不必朕说。朱秀蠢材,该死。朕所能信任的,也只有你们。” “皇上信重,奴婢们必粉身碎骨以报圣恩!”张永呜咽着,大声回应。 寿哥嘴角已挂起满意的笑容,语气却十分沉稳,道:“把辽东给朕镇守好,更要把辽东给朕经营好!” 张永重重磕头下去。“奴婢们定不辱命!” 寿哥点点头,命他起身,又咬牙切齿道:“朱秀一个人便吞掉七千亩屯田,辽东被这群东西吞掉的田亩还不知又多少。朕已批复了张懋折子,敕各边总制会同巡按、管粮、管屯等官,清查屯田。凡夺占者,严惩不贷。” 又指着张永道:“你说与岑章,不要只看旧有屯田,荒芜也当开垦,近边有膏腴可耕之地,亦宜因时酌处,不必拘于禁例,就照沈瑞这条陈里的办,请些积年老农来教,多多验看,筛出适宜辽东的种子。朕,等着辽东报来丰年!” 寿哥每说一句,张永便应一声,两人将辽东诸事务统统说了一遍。 张永又表示垦荒若得力,亦可设下皇庄,为以增内帑,又不无心疼道:“奴婢看英国公这冗的折子,心下甚痛,皇上才刚登基一年,便已花了数十万内帑在国事上,圣主一心为民,泽被苍生,朝堂内外,天下百姓,无不感念万岁圣恩,然奴婢们也实不心疼万岁爷节缩用度……” 这就睁眼睛说瞎话了,寿哥确实拨了不少内帑用于国事,但那是他进来抄家抄来的银子委实不少,花在国事上既是他乐意,也是想堵一些人的嘴巴,他本人声色犬马,又几时当过那节衣缩食的人! 不过这话寿哥还是十分受用,也知张永“体察上意”,多皇庄多银子他又有什么不乐意的,当下点头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