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身份
轩颐国有习俗，帝王家的亡魂会经历七七四十九天磨难，跨越天门升为上仙，而就在升仙这天夜里，亡魂会回宫见宫人最后一面。 这也是宫中与亡魂的最后一次联系，自此不再思念亡魂。 正是当日，众大臣陆续进宫，皆身着孝服。 “姑娘，有位公子想见你，请随我来。”妖正忙着照顾人，一个小男孩跑了进来，拉着她的手往出走，不问她是否同意。 “刘小，你照顾一下店里，我有事需要出去。”边往外走边嘱咐刘小做事，刘小很是让她放心。 跟着小男孩走街串巷，来到一条主路上，过往的人很多，巧的是小男孩竟不见了，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拦住她的去路。 此人正是陈盛，陈盛向前看了一眼，见到那车的身影，他赶紧撞了妖，将她撞倒在路中间，拦住赶路的人们。 妖没有任何准备，就这样被他撞出去，纱帽并没有掉，只是歪了，被拦住的马车轿子越来越多，陈盛顾不得许多，上前趁乱摘了她的纱帽。 起初没人注意什么，当有一个人惊呼时，所有人都朝妖看了过来。 只见她发丝凌乱，藏在黑发中的红发暴露在太阳下，还有那骇人红眸，此时没人注意她垂于胸前的泪石，都在对她的眼睛与头发指指点点。 而人群中的小厮见了瞪大眼睛看着人群中茫然的少女，呼吸粗重起来，立刻跑出人群，朝着其中一辆豪华的黑色马车跑来。 “相爷！不好了！奴才，奴才看见大小姐了！”那句‘大小姐’他加重了语气，也戳中了马车内的男人的心。 “在哪？快带我去。”听到他喊‘大小姐’男人立刻坐不住了，微胖的身材冲下马车。 小厮不敢耽搁，赶紧带着相爷来到人群中，见了相爷都自觉让路。 初见妖，相爷并没有看出她哪里与自己的女儿相似，首先年龄就相差甚远，其次样貌并无相似之处。 而那血红的眼睛，那几缕鲜红的发丝，还有她胸前的泪石，确实是她，只不过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他丢失多年的外孙女儿。 “凝依，我的外孙。”相爷颤抖着声音叫着妖。 妖已经从茫然中缓过神来，知道这一切是有人设计，可目的又是什么，她无从得知。 见相爷第一眼，只以为老头子年纪大了，认错了人，不成想她不应声，那老人竟朝她走了过来。 “你还记得外公吗？当初你丢的时候还是个吃奶的娃娃，如今都这么大了，算来已有十四了。” 褶皱的脸哭到变形，京都人人都晓得当今相爷疼女儿，如今见了外孙女儿更是疼爱。 花白的胡子被泪水浸湿，一旁的小厮忙安慰着，一边又对妖说道：“姑娘与我家大小姐十分相似，你胸前的泪石正是我家小姐生前所有之物，也是小小姐失踪之时携带的唯一物品。” “你们认错人了。”妖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捡起纱帽重新戴上，忽略周围吵闹的议论声往回走。 小厮派人暗中跟着妖，而自己继续陪着相爷进宫。 “武相爷近日可是有什么难事？”此人任御史大夫一职，姓秦，名贞宗，为官多年最大的乐趣就是武相爷。 “秦御史又在说笑了，这话是从何说起？”两人明争暗斗几十年，从敌人变为好友，世上也是少有。 “你这眼圈都红了，还装糊涂。”秦御史边说边将小太监上的茶递给武相爷，自己又从小太监手中接过另一杯。 “这不……先皇带我不薄，今日先皇回魂，在府中悲痛万分，迟来了半刻。” 两人沉默之时外面太监高声禀告：“皇上驾到！” “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大臣跪地叩拜。 皇上并未上座，瞥了一眼见，大太监王公公低声回道：“皇上，人都齐了。” 皇上听了，这才冷冷道：“平身。” “叩谢皇上。”又一拜，众臣这才起身，起身后皆低着头，等着皇上吩咐。 “佛堂。” “摆驾，佛堂！”王公公高喊一声，一众人浩浩荡荡来到佛堂。 香案供品一应俱全，每人一个垫子下跪祭拜，伏地不起。 直至日落，共两个时辰，已经有人跪不住开始东摇西晃，可皇上不起众臣也不敢有何怨言。 跪到夜里三更，这才散去，武相爷家的两个儿子扶着他回府。 “相爷。”驾车的小厮一路跟着武相爷来到卧房。 “怎么样，找到她住的地方没有？”武相爷急切的问道。 “相爷放心，小的已经派人跟着小小姐了，那人说小小姐在一间酒馆做事。” 武相爷立刻愧疚又心疼，连连叹气，他的宝贝孙女儿竟然流落到酒馆那种脏乱之地。 “明日下朝带我去接回凝依。” 这一夜，武相爷辗转难眠，回忆着大女儿从小到大在他身边跑跑跳跳的模样，回忆着初次见到外孙女儿的模样。 太阳从东方升起，又是忙碌的一天，妖早早起来打扫微乱的大厅，又细看了这两天的账目，生意越来越好，她开始考虑再雇两个人来帮忙。 想起这间酒馆的顺风顺水，又想起昨日撞她的男人，这绝对不是意外，可她并未得罪过谁，如果是那个男人，他会直接抓走她，或者杀了她。 从买黑店开始就太顺利了，老板拿钱就走，开业到现在也没人来闹过事，雇人，四十文钱就雇到五个人，她感觉自己在一个大圈套之中。 找不到头绪索性不想，她苦了前半生，这后半生的幸福谁动她就杀了谁。 “有人在吗？” 正在妖沉思的时候，竟想起敲门声，赶紧去开了门，见到的竟是昨天那个老头子。 “请问……”没等她说完话，老头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激动之情无以言表，唯有泪水诉说。 “请您自重。”妖刚想出手，老头就放开她，仍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小小姐……”身后小厮见相爷不说话，急得想解释两句，被武相爷拦下。 “你在外面等着。”放开妖进了酒馆，环顾一周更加心疼他这外孙女儿，她生活的何其辛苦。 “摘了吧。”他想看看那双眼睛。 “昨日我便说过您认错人了，我并不认得你，如果不是喝酒还请回吧。”妖自幼孤独，她虽然不知自己父母是何人，但绝对不是面前这个老头。 她还记得那小厮的话，她戴的泪石是小小姐丢失时唯一带在身上的物品，而这石头并不是她的，而是洛王放在那包袱里的。 这就说的通了，难道是洛王？ “我的大女儿和你一样，红瞳骇人，满头红发，从小到大我都把她当成宝贝一样藏着，就怕她出府受到伤害。 守了她15年，还是被发现了，相府有妖一事传遍全国，还好有人并不嫌弃她，反而比我更爱她，两人成婚后也非常幸福。 一年后她身怀有孕，却在生产时结束了生命，她拼命生下一女。 我的外孙女儿也是红眼睛，像个小兔子一样可爱，就在五岁那年丢失了，她还带着那颗泪石。” 老头讲的感人，妖却烦躁，她没心思听这老头讲家事，只想去问问洛王他到底想怎样。 “刘小！”大喊一声，刘小从床上滚了下来，应了声是。 “我有事出去，忙不过来就把雇人的告示贴出去。” 不跟老头废话，转身就走，老头看着她离开，心里却打起了刘小的注意。 妖不走正门，不走偏门，更不走小门，而是跳墙进入王府。 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洛王，他正与另一个男人谈笑。 此人她记得，那日出府正是被她撞的那位，仔细看来他竟如此俊美非凡，与洛王如此亲近，不知是哪位王爷。 不多看，转身来到洛王书房，随意翻看着桌上的书，却看到一份名单，原来他朝中势力众多。 一个企图造反的王爷，如何活到今天，是个城府极深的王爷啊。 “私闯民宅可是要送官府的。”洛王推门而入，一双小眼睛精锐异常，见她乱入不怒反笑。 “王爷好算计。”妖并不打算放下那本能要了洛王性命的名单以及计划，反而看的更加认真，随意的语气与洛王闲聊。 “姑娘夸奖，那日姑娘说不愿趋于人下，本王甚是费心，特意给了姑娘一个人上人的机会。” 妖转头看着洛王，他一脸笑意，小眼微弯，危险的很。 “如何说？”她开始动心了，那日洛王有心收她为王府暗卫，她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今日这番‘人上人’打动了她，能居于人上，谁愿趋于人下呢。 “姑娘也看了账本，武仁武相爷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管朝中大小官员，做相府的孙女儿只有好处。 还有吏部尚书段历怀，在朝中也是深得皇上赏识，又有武相爷做靠山，简直如日中天，段凝依小姐觉得如何啊？” 洛王为她讲了一翻，日后不管她进宫也好，嫁与自己也罢，对他来说都是有利一面。 “好，从今日起，我就是段历怀之女，武仁之外孙女，段凝依，多谢洛王了。” 将那本朝中‘账’扔在桌上，起身离开洛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