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节
“慕修,你去看看没人在附近跟上咱们。”慕云漪头也没回的对身后的慕修撂了一句。 慕修觉得一口血就要从嘴里喷出来,“我……”但又不知还能说什么,最后只能幽怨的应下:“好吧。” “咦?漪漪jiejie和哥哥怎么也出来了?婚宴结束了?” “还没有结束,哥哥jiejie也和子檐一样,觉得宴席无趣,便偷偷跑出来了。”慕云漪将声音压低,说的煞有介事。 “哦,我知道了,哥哥jiejie这是要流出宫去!” 慕云漪故作神秘地将手指抵在唇上:“嘘,可不能让旁人知道了,子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出宫去?” 好不容易要溜出宫了,居然还要带这个拖油瓶,这一回慕修彻底不干了,便开口道:“我们本来就是偷偷溜出宫去,带着子檐恐怕不方便。” “你的意思是把子檐送回席间去?可是现在周围又没人,我们把他送回去更容易被发现。”慕云漪看着慕修,脸上仿佛写着“不容反驳”四个大字。 慕修正不知如何回应,子檐先开了口:“哇,漪漪jiejie和慕修哥哥要带子檐去外头玩吗?” “我可没这么说。”慕修把脸撇到一边嘟囔着。 一旁的慕云漪和子檐十分默契的忽略了慕修的不满。 “对啊,子檐陪jiejie去吃点宵夜可好?这一天jiejie都没怎么吃东西呢。” “好啊好啊。”子檐拍掌欣喜道:“小时候爹娘也总是带着子檐去逛夜市!” 本来绷着脸的慕修听到了“爹娘”两字,突然变脸,和颜悦色问子檐:“你爹娘?” 子檐点了点头:“对啊,那时候就像现在这样,爹爹赶马车,娘亲在马车里抱着我,到夜市吃烤番薯,爹爹还会买糖人儿给我!” “好,我们现在就走。”说着,慕修几乎是将两人赶进马车里去。 “慕修,你这是要去哪啊?”慕云漪探出头来莫名其妙地看着慕修,这人刚才明明还一张臭脸极不情愿啊。 “出宫,买烤番薯和糖人儿。” 宫中凡有年节宫宴,巡守轮值的侍卫皆会增派人手和班次,今日安和公主与恕亲王大喜,尤其如是。然而人手虽有增加,但是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多围绕在九华台一带,就算是碰到宾客众人,更多的也只是“循例”查验,毕竟今儿入宫的这些个达官显贵,但凡惹了一个,今后的日子只怕都不好过了。再者,外来的官员宾客在入宫时已被统一严格的核查,所以入宫后侍卫们也不会去没事找事。 因此慕修驾着马车在宫道上几乎是畅通无阻,来到太子翊提前打点好的西宫门,连马车都没有下便顺利地出了宫。 出了宫之后走了约么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外面由寂静开始变得有些嘈杂。慕云漪撩开车帘一看,果真是到了凤鸣大街周围。 很快,马车便停在了凤鸣大街北段的一个角落,这附近的夜市最为热闹,摊贩又多又总有新奇玩意儿。 慕云漪带着子檐下了马车,跟着慕修走入了喧闹的夜市之中。 三人没走几步,慕修发觉子檐盯着不远处摊子的糖葫芦眼睛就没有诺开过,于是便领着子檐过去。 “要哪一串?” “要最大的那一串!”子檐指着最高的那一串,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 慕修有求必应,伸手拿下最高的那一串,又另选了一串塞到慕云漪手里。 慕云漪推了回去道:“给子檐一串就好了,买给我做什么,我一向不喜甜食的。” 谁知慕修还没开口,那摊子老板便笑着说了话:“哎呀这位夫人好福气,您这官人是儿子夫人一起宠,您就拿着吧!” “是啊娘亲,您就拿着吧,这糖葫芦可好吃了!” 这摊子的老板和子檐一唱一和,慕修已经乐开了花,恨不得当场给这一老一小两个“神仙”鼓掌。 说起来倒也不怪这摊头老伯误会,方才在马车上慕云漪已经拆下了发簪步摇、耳坠和花肩,又将一薄纱遮在了面上,而慕修亦脱下了最外面的广袖婚袍,此时此刻,任谁看,他们都是一对富贵人家的夫妻带着儿子出来逛街。 慕云漪接过那串糖葫芦,垂下眼眸看着上面晶莹透亮的糖衣,没有说话,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哇,面人儿!比糖人儿还好看!”子檐眼睛亮了,嘴里还含着半颗山楂果,又注意到了对面的摊子。 “走,我带你去。”说着,慕修便拉着子檐向对面跑去。 “喂,你们两个,慢一点啊!”慕云漪摇了摇头,赶紧跟了上去。 慕云漪走过去时,爷儿俩已经选好了面人儿,而子檐又看到了旁的新鲜玩意儿。 慕修一把举起子檐,骑坐在自己脖子上,“走咯,爹爹带你去看花灯!” “喂,这儿人多,你别摔倒子檐啊!”慕云漪无奈,子檐顽皮也便罢了,怎么慕修也陪着子檐一起闹。 “娘子,我看着子檐你就放心吧!对了,我还没给钱!” 慕云漪摇了摇头,连忙付了银钱给老板娘。再回过头去寻找慕修和子檐,看着他们两人叠在一起的背影,她竟出了神,不知为何,心内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暖意,她向来不喜嘈杂,却没想到,原来置身于闹市之中,内心竟也能有这样绝对的安宁。 “娘子,你发什么愣呐,快来一起猜灯谜了!” “我这就来!” 整晚,“一家三口”买了面人儿、猜了灯谜又吃了团圆果,最后终于以子檐逛不动了收尾。 后来三个人停在了凤鸣大街最中心的璟福居门口。 慕云漪记得,这璟福居便是当初陶家的产业,而当初第一舞姬含烟便是在这里听到陶家的秘密,之后被陶仲瑜灭口。 慕云漪倒也不是对出过人命的地方有所顾忌,毕竟她见过的人命与血腥要多得多,只是看到这璟福居的牌匾,有些唏嘘,更有些后怕,含烟那样的绝代佳人就这样香消玉殒,婥儿亦差点会在了陶仲瑜那衣冠禽兽的手中…… 第482章 合卺之礼 慕云漪见慕修抱着困倦了的子檐便要走进璟福居,有些迟疑道:“今晚住这儿?” 慕修点了点头,“怎么?” “没什么,我还以为咱们会回公主府。”慕云漪若无其事的笑了笑。 “傻瓜,若是回公主府的话,岂不是就要被人知道我们溜出宫了?” 慕修腾出另一手牵着慕云漪大步走了进去。 然而令慕云漪出乎意料的是,他们走入之后,里面的掌柜和小二虽然十分热忱,但并不是对寻常客人那样,反倒是有一种迎接自家主子回来的模样,而慕修亦是熟络地直接上了楼梯,最后走进顶楼那间雅阁。 慕云漪想起前阵子听苏婥说起过,这璟福居在陶家被灭门之后便鞋也关门了,但三个月之后又重新开门,听说幕后的老板换了人,只是此人十分神秘,苏婥打听了许久也不知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魄力直接收下了璟福居,并在短短三月内整顿好,虽说外面并未大动,但内里全部修葺一新,还挖来了对家幻阙楼的大厨和原本已经退隐的南苍糕点师傅,所以重新开业后,生意比当初兴隆两三倍不止。 按照时间来算,难不成这璟福居如今的老板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冒出这猜想,慕云漪抬起头狐疑地盯着对面正将睡着的子檐放在软席上的慕修。 “慕修,这璟福居,是你的,对不对?” 慕修将盖在子檐身上的披风拢了拢,随后不疾不徐地转过身来,正面迎上慕云漪的眼眸,坦然地点了点头:“没错!” 果然……如此,慕云漪索性更加大胆的联想,“所以那沣城的酒楼……” “你是说秋水阁?” “似乎是这个名字罢。”慕云漪耸了耸肩,虽说在那里留下过非同寻常的记忆,但都是在夜晚的屋顶。 “对啊,那也是我买下的。”慕修轻笑:“不然你我三番五次地屋顶上私会,店家哪能真的毫无察觉。” “什么三番五次!明明只有两次……” “看样子跟莫衍的回忆,你记得十分清楚呢!” 慕云漪忽然一惊:的确,那段时日慕修刻意以大皇子的身份在她身边,但慕云漪一开始毫不知情,这也是慕云漪一直隐隐担忧的,慕修此时刻意提起了“莫衍”,是不是意味着其实他会介意甚至误会慕云漪那段时间对于大皇子的思想与情感? “慕修,你会好奇吗,那时候我对莫衍的想法。” “不好奇。”慕修回答的十分干脆。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慕云漪的意料,于是她继续试探地说道:“那如果……” “夜深寒凉,我去叫他们烹些姜茶来。” 慕修罕见地打断了慕云漪尚未说完的话,不等她回应便直接起身出去了。 慕云漪神色复杂,口中喃喃道:“那如果我想要告诉你呢……” 出门之后慕修站在楼梯转角的阴影处,抬头看着厢房门缝里隐隐透出的光。 他并非没有纠结过这个问题,可他认识这所有的矛盾都是他一手造就,所以慕云漪对于‘莫衍’这个身份究竟抱着什么感情,他从不曾主动问起过。 见慕修出去了许久都没有回来,慕云漪出门下楼去寻。 没过多久,慕修回来了,然而推开门口只看到软塌上熟睡打着鼾的子檐,而慕云漪已经不知去向。 “云漪……” 慕修回想方才自己在上楼时并没有看到慕云漪的身影,难道……他只觉自己的心骤停一刻,下意识转身欲去寻找,却在此时,睡梦中的子檐翻了个身,顺手抱住了慕修的腿。 慕修不忍弄醒子檐,于是不敢直接推开子檐,只得蹲下身来轻轻地拨开他的手臂。 不知为何,这原本十分巧合的情形,让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笼上慕修的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永久的失去,而他却被无数的事物牵绊、捆绑,无法去追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其远去。 “不……云漪!” 就在此时,门口想起了慕云漪的声音。 “慕修,怎么了?” 慕修猛然回头,看到了那张令她安心的面容,不顾一切地上前去抱住她,仿佛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物,恨不得嵌入自己的身体。 慕云漪不知道慕修这是怎么了,但她没有多问,无声抚着他的背。 慕修惊魂未定地闭着眼睛,直到问道她发间若隐若现的香气,才稍有好转,意识到方才自己是再度陷入了曾经的心魔之中。 或许这一次的“重生”来得太过意外,所以他内心深处依旧是习惯性地悲观,强迫自己接受一个事实——慕云漪随时会离开自己。 感觉到慕修稍有平复,慕云漪先开了口:“你看我找来了什么?”说着,从他怀里脱开,抬起自己的右手。 慕修看着她手中提着的一个小坛子,“酒?” 慕云漪抿着嘴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拉着慕修一同在桌前,又摆了两只小盏。 “怎么突然馋酒了?”慕修便问,便将酒坛的封盖拔出,倒入盏中。 “既要暖身,酒比茶好,不是吗?”慕云漪端起一盏酒递给慕修,自己端起另一盏抬置于二人之间,“而且,今日你我大婚,尚未成礼,还缺一步。” 看着慕云漪盈动的眼眸,慕修起先愣了一瞬,但即刻便明白她的意思,惊喜又意外,“是,共饮合卺。” “没有瓠瓜,便以盏代瓢罢。”慕云漪垂下眼眸,双颊绯红,握着小盏的右手却已缓缓推向慕修。 慕修伸出左手去扶住她的右臂,轻声道:“让我来。”说着,他身子前倾,伸出右臂与她交互手中之盏,完成二人自己的合卺。 饮下的那一刻,二人近在咫尺,慕云漪无意中看到了慕修鬓边肌肤上微微凸起的红印子。 她知道,那红印来自于孟漓为他嵌入的那张“脸”,尽管孟漓再如何精心,在那“面容”被卸下之后终究会留下一些痕迹。而恰巧此刻桌上烛火摇曳,那原本并不明显的痕迹看起来竟十分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