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2、抉择
跟随炎伯一路出了楚家古宅，两人相对沉默。 穿进一条小巷，随即有两道黑影从拐角现身，炎伯接过其中一人递来的衣衫，转过身笑容满面的递给方休。 “少爷，这是你的衣服还有随身物品，老奴已经让人从楚家取回来了。” 微凉的晚秋夜风吹拂在身上，让方休遍体身寒，他咬牙接过衣服，窸窸窣窣的穿上。 “少爷，你一走就是三年，老爷还有太夫人都很担心你……” 炎伯那苍老的眼眶之中泛起一抹柔和，这个被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终究还是回来了。 “我是被他们赶走的，又假惺惺的担忧什么？” 方休嘶哑开口，径直打断了炎伯的话，转身就要朝小巷尽头而去。 “少爷，回家吧，只要你肯跟老爷认个错，一切都能过去的。” 炎伯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方休脚步一僵，垂头深深呼吸了下，随即走得更快。 小巷尽头就在几步之外，街边商铺招牌上的霓虹灯光斜射进来，花花绿绿的交织成一片光晕。 然后，方休看到了一道挺拔如松的人影，正站在光晕之中，被那些五颜六色模糊了脸颊， 只剩下个熟悉的轮廓。 方休浑身一震，像是迎面挨了一拳，豁然倒退两步。 他瞪起双眼，死死盯着那道人影，直到心跳如雷，这才豁然惊醒，飞快转过身去。 “孽子，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威严之中夹杂着愠怒，这嗓音多么的熟悉，此刻却如同跗骨之蛆，深深刺痛了方休的心。 “你奶奶念叨了你整整三年，你连一个电话， 一条短信都没有，你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你姓方，你一辈子都姓方！” 沉稳的脚步声从背后靠近，方休死死咬牙，猛然凄厉大吼：“方景隆，你已经把我赶出了方家，我方休与你们再无一丝瓜葛！” 死寂。 小巷两头，一片死寂，只有街边商店内的音乐声隐隐传来，遥远得仿佛在天际。 “跟我回家，在祖宗祠堂下跪认错。” 方景隆嘴角抿动，国字脸一片绷紧，他下意识想要靠近方休，一如曾经那般，将大手按在他的肩头。 然而方休却是早有察觉，猛地躲开，愤然扭头死死瞪来。 手臂僵在半空，方景隆眼神黯淡下去，额头青筋暴起老高。 “老炎，走！” 沉声说完，方景隆深深看了眼方休， 一脸漠然的转过身，带着神色复杂的炎伯大步走出了小巷。 等到脚步声远远消失，方休原本绷紧的肌rou松懈下来，苍白无力的依靠在墙壁之上。 就在刚才，那个男人给了他一次新的机会，一次重新回归方家的机会。 方休的心头刹那间波动了下，随即又陷入死寂，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他没有做过的事情，打死都不会承认，哪怕纵然是自己的亲身父亲方景隆，也绝对不能逼迫他屈打成招！ 抬眼望去，那个色彩斑斓的小巷尽头就在不远处，就恍如曾经那些身处方家的锦衣玉食的时光。 可方休很清楚， 他这辈子可能都走不过去了。 怅然吐息，方休沉着脸，沿着墙壁往小巷另一头转身而去。 好在手机还在身上，他必须找到师傅周文龙，将身上诡异的迷药解开，然后再做其他打算。 掏出手机，方休按下了那个熟悉的号码，等待片刻之后传来了道苍老的嗓音。 “来颐丰园。” 老人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问方休为何打这个电话，简单说完便挂断了。 方休握紧手机，心头却是一片温暖，他终究在这诺大的帝都龙城之中，还有一个落脚之处。 出了小巷，拦下一辆出租车，方休说明了目的地，引得那名司机频频侧目。 “小伙子，外地人？颐丰园晚上可不对外开放呢。” “我约了朋友在门口见面。” 方休勉强笑笑，简单解释道。 出租车师傅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开着车一路将方休送了过去。 颐丰园地处僻静，大晚上周围连个鬼影也没有，他收钱之后便一踩油门，二话不说就飞快开溜。 “……” 看着眼前草木幽深的园林，方休绕到围墙后方，寻了处低矮的墙头，咬牙攀爬了进去。 扑通一声， 他落地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疼得龇牙咧嘴，苦不堪言。 “小子， 中招了吧？” 熟悉的嗓音从头顶响起，方休抬头，对着那张笑眯眯的老脸叫了声：“师傅……” “咦，曼陀花的味道……你小子刚到帝都龙城，就招惹谁了？” 周文龙伸手将方休从地上拉起，鼻尖一抽，老脸顿时变得很是古怪。 “别提了，遇到个疯婆娘，差点丢了童子之身。” 方休一脸晦气，随即又对周文龙挤出个讨好笑容来：“师傅，您老一定有办法解开这迷药，对吧？” “哼，跟我来。” 周文龙瞥了方休一眼，背负起双手，示意方休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轻微的沿着石板小径，一路往园内深处走去，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座位于一片毛竹林边的小屋。 这是专供守园人休息的小木屋，多年以前，方休就是在这里遇上了周文龙，被收为清音派传人。 老家伙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便冒充守园人，隐居在这片曾经的皇家园林之内。 “喝下去。” 进了灯火通明的小木屋，壁炉内的炭火燃得正旺，上方架着的瓦罐内炖着大半罐狗rou，此刻正咕咚咕咚冒着热泡呢。 炭火的温暖驱散了夜晚的阴冷，方休一屁股坐在竹榻边的小马扎上，接过周文龙递来的一小杯液体，有些嫌弃的嗅了嗅。 “这是啥？” 他可不敢乱喝这个老家伙的东西，曾经的惨痛教训已经够多了。 “还想不想解毒了？” 周文龙白眼一翻，蹲在瓦罐前用长筷翻捡罐内的rou块， 没好气的扭头瞪了方休一眼。 “……” 方休愁眉苦脸，咬牙将杯中之物一口抿掉，入喉顿时说不出的辛辣刺鼻，好似高浓度的辣椒水一般。 说来也怪，这东西顺着喉头流入腹中，方休被刺激得头脑一清，那昏沉之感减退不少，尝试运转丹田真气，居然还真的感受到了丝丝气感。 “饿不饿？” 周文龙递来小半碗热气腾腾的狗rou，方休感动得鼻尖一酸，差点当场落下泪来。 可是看到这个老家伙直接将瓦罐往身前一放，然后美滋滋的左右开弓，cao着一双长筷子吃得不亦乐乎…… 方休看了看手里的小碗，再看看那只大号瓦罐，顿时就没法感动了。 这个老家伙，还是跟以前一样抠门！ “狗rou滚三滚，神仙难站稳，小子，也算是你今天走运了。” 吃饱喝足，老家伙连瓦罐里的汤汁都没放过，喝了个底朝天，这才舒舒服服的揉着肚皮，大马金刀的坐在竹榻之上。 “说吧，你小子这次又惹到什么厉害的角色了？” 周文龙不知从何处弄来根象牙牙签，有一下没一下的剔着牙，随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