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婚约

    萧赞仪自幼被当做一国储君来培养，天宝八年授以太子位，萧帝对他怀有极大的期望。

    按辈份讲，萧赞仪是萧致和的堂哥，萧致和在京中时，两人常常在太后的岐凤阁见面，表现的倒是兄友弟恭、十分和气。

    事实上，萧致和在宗人府长大，幼岁被送往薛家教养，入营后更是减少与皇室清贵子弟的来往，以至他与那些兄弟姐妹不甚亲近，平日往来，更多是在维持必要的情分。薛竞华也只听萧致和醉酒后抱怨过一回太子哥哥凉薄，次日，三人在何太后处会面，萧致和与萧赞仪仍旧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情状，丝毫看不出这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倒使他一时也分不清自己昨夜听到的是不是梦话了。

    薛竞华都理不清他俩的关系，更别说江宁了。江宁与萧致和不同，他父母早亡，哥哥江澄养育教导他长大，他心中很看重手足之情。萧家皇室子弟众多，再加上王侯高门，一一算就，萧致和的兄弟姐妹不可谓不多，除却萧淑砚与萧淑灵，再也无人担得起“手足之情”四个字。薛竞华走后，江宁还陷在这种淡淡的哀愁当中难以抽身，一时忘记了太夫人那边的传饭。

    淮桑带着食盒到松墨馆，只见白雪红梅，那人披一件青天鹤影的毛裘坐在廊下，手里不知翻看着什么。淮桑想到他身上还没有好透的伤，放下手中食盒，嗔怒道：“小侯爷怎么坐在外面，着了风寒可怎么好?太夫人知道了又要念叨个不停了，又要说这是湘银meimei惯出来的坏毛病，小侯爷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想想湘银meimei才好。”

    “我病了，与她有什么关系？”

    “咦，小侯爷怎么将这档子事情也忘记了，还是说小侯爷只记得月影清辉阁上温婉动人的钰姑娘，彻底忘了湘银meimei为你们受的罪?”淮桑说话并不停下手里的活，将一应吃食摆放在桌上，拉着江宁坐下，又说，“当年陛下要赐婚给小侯爷，钰姑娘又要离开月影清辉阁，小侯爷为此生了一场重病，要佛岭遇雪而开的竺宵花当药引子，是湘银meimei亲自去拿来。陛下见小侯爷病重，只能打消赐婚的念头。只是太夫人从宫里回来遇见了钰姑娘，并不说钰姑娘的是非，只拿着湘银meimei出气，说什么湘银meimei没管好你，出了这些事也不告诉她。”

    萧致和临终前交给江宁一支珠钗，只说要交给什么“月影清辉阁的温钰”，看来是淮桑口中所说的钰姑娘了。

    江宁在听别人的故事，最痛苦的是他什么都不能过问，因为别人觉得那是他自己的故事，他不该不懂。江宁只能默而不语，在心中暗暗记下，等有时间再去问唐晓或薛竞华。他胡乱吃了一点儿东西，拿着薛竞写来的折子看了一会儿，心中还是不放心，便问刚刚从太夫人处回来的湘银：“湘银，唐公子住在哪里？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他。”

    吃过午饭，宫里就传来太子殿下要来侯府的消息，侯府上下都忙了起来。

    江宁跟着湘银绕过西花园，一径白石小道直通“集贤阁”，唐晓就住在那里。

    唐晓正在院中练剑，英姿勃发，萧淑灵手执木剑在一旁学的有板有眼。江宁没和萧致和一起生活过，但他听府中人说萧淑灵最像萧致和，此时瞧着萧淑灵，江宁心中又想起萧致和来，这丫头小小年纪就有宏图大志，聪明伶俐，并非池中物。

    若她是个男儿身，定能为东鹤建立一番功业。

    见江宁进门来，唐晓收起三尺青锋，抱拳行礼。他抬眼又见湘银眉心略有忧色，因而问道：“小侯爷怎么会来这里?”

    “晚上太子殿下要过来，竞华给了我这个，里面有几件事我想不通。”江宁领着萧淑灵走进屋去，萧淑灵本是要带江宁去见萧淑砚的，见江宁与唐晓有事要谈，十分乖巧的跑到另一个房间去玩。

    唐晓从萧致和手中接过折子，看了他标记的一两处，详尽与他解释通了。

    “太子殿下来看小侯爷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原想着太子是萧致和的堂哥，来看堂弟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可他又被薛竞华说的话搅乱了心思，反倒拿不准主意。

    “也许是好事，也许是坏事，太子殿下的心思，谁也猜不懂。”唐晓将剑收进剑鞘，为他沏了一杯热茶，借着袅袅茶香，又说，“你把太子殿下当做你远房不大来往的哥哥就好了，三分亲七分敬，不要失了礼数就好。”

    “为什么？”江宁知道，要想扮演好萧致和就要用心体会他的想法，然而萧致和已经死了，江宁无法面对面听萧致和讲起他的内心想法，江宁想要了解萧致和，只能通过一桩桩尘封的旧事。

    唐晓已经给他讲过平阳侯府的很多旧事，有些他能理解，有些他理解不了，头一件就是萧赞仪与萧致和的关系。

    他在七里镇，听说太子还是个不错的人。朝廷中传出的种种丑闻与这位太子也沾染不到任何关系，可见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你在青州待久了就明白了。”唐晓不喜对人妄加评论。

    江宁垂头丧气，他只希望自己在青州待久了就真的懂了，既然唐晓毫不担忧，他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便提起刚刚淮桑提起的月影清辉阁的温钰姑娘来。

    “那不过是致和的一个美梦罢了。”唐晓对温钰的事情所知不多，连她的样子都没有见过，只知道她曾经是萧致和的心上人，漂亮温婉。

    他只知道这段美梦熄灭在前年的灯会游园。

    那年陛下与众皇子公主在园中联诗，见红梅如火，便命萧致和去折梅。云丞相的孙女云笙仰慕平阳小侯爷，听说元宵日皇室子弟会前往寒香园，扮作园中剪梅人藏身梅林。她本意是远远看萧致和一眼，却被萧致和认出，并且不知情把她带到了皇帝面前。

    薛皇后看出女儿家的心事，当下给萧帝说了，萧帝考量云笙家世不俗，品才和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便做主了门亲事。

    萧云两家婚约还在，只是萧致和这两年在外不愿回家也就不了了之。

    唐晓最担忧的也是萧云两家的婚约，以前隔着思美人，现在隔着两条人命。就算云傅肯将实情托出，江宁能不能接受还另说，这一点上，唐晓对江宁很是愧疚，他觉得是他们没有告知江宁实情，利用了江宁的重情重义将他骗到了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