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关系

    十步的距离，虽然闭着眼，却依旧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危险的信息。

    “老乡民所预感的那种危险难道就是这个？”

    我这样想着，想给这突兀出现的危险找一个合理的来源，但我知道，这个画面似乎是不可能会出现在有关这次任务的记忆中的，可这个孩子身上的那种危险的感觉又究竟是来自哪里，他看起来是如此的无辜和可怜，难道是他身上的疾病，或是来自他身后的危险？

    我没有走上前，只是继续站在那里，看着他默默的抽泣。

    不停耸动的肩膀，啜泣声中加杂着的不停抽咽的呼吸声，悲意像灌进干瘪气球里的气体，很快就充满了整个空间，却仍没有停止它继续扩张的步伐，黑暗的空间里开始出现白色的裂隙，此间的黑暗正处于崩解的边缘。

    悲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苍凉和一种被剥夺了生机的感觉。

    白色，是最简单的白色。

    听起来有些可笑，但是我真的可以确切的感受的到，那的确是白色。

    虽然我依旧没有睁开双眼。

    他依旧在那里，位置不变，动作不变，他的一切都没变，只是他身前的那个人的突然出现，让我突然觉得有些心慌。

    “老乡民？”

    我忍不住喊了出来，虽然我知道这并不是现实，我还是忍不住喊了出来。

    老乡民没有理我，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孩子，他眼中的锐气早已不知所踪，看起来有些无神，他没有转头，话语中也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是把枪口对准了那个孩子，喃喃的对我说道。

    “你太仁慈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一念之仁造成的可能会是成千上万人的牺牲？到那时候你还会觉得你现在的仁慈是对的么？”

    “他只是一个孩子！给我个理由！”

    “没错！他是一个孩子，但是他代表着什么难道你不清楚么？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现在落到这种地步难道不是你们的责任么？不要说你们当初没想到！”

    对于老乡民所说的一切，我都毫不知情，而看着身后自己的身体突然穿过了自己，停在了那个孩子的身前，心弦瞬间紧绷了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强烈的好奇心，让我竖起了耳朵，静静的等待着。

    “”

    “我”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个孩子。

    “你觉得我真的愿意这样做么？我宁愿此时死的是我自己！”

    这句话从老乡民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那种瞬间苍老的感觉显露无疑，无力的语气和无奈的神色，都在向我诉说着他内心中的不愿。

    “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了，我弟弟已经因为我的失误而走了，我现在连他留下的唯一的孩子都保护不了，我有什么脸去见他！可是如果我今天不杀他，他迟早会被他们改造成那些冷血的杀人机器！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做嘛！”

    老乡民双眼泛红的盯着我，情绪十分激动的吼着。

    “事情不是绝对的！会有别的办法的！”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他们马上就要到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送到那个地方！”

    “我会保护他的！”

    “你太天真了！你以为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以和他们抗衡么？”

    “嘭——”

    眼前的画面被这一声枪响化为了烟雾，风带着那些即将飘散的烟雾向我吹来，而我也在枪响那一刻睁开了双眼，即将扑面的烟雾被我用手挥散。

    我看着那原本跪在地上啜泣的孩子向我一步步走来，样貌也终于在逐渐拉近的距离里变得更加清晰。

    齐耳的短发被染成了一半黑一半白，随着步伐而忽飘忽落的头发，不停的遮挡着他右耳的耳钉。他的脸上苍白的有些病态，可却掩盖不住他清秀的容颜，瘦小的身躯却有着一双看起来并不十分相称的长腿，而且在他每迈出一步之后，整个身体都会变高一些，当他到达我面前的时候，已经和我差不多高。

    而他从一个看起来八九岁的小男孩变成了十七八岁的少年，也仅仅只用了十步的时间。

    “你终于来了！”

    他躬着身子把脸靠了过来，微微上翘的嘴角带着一丝嘲笑的意味。

    “你是谁？”

    “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问这么白痴的问题？”

    “”

    “你是不是逃亡了太长时间，把所有东西都忘记了？”

    “嗯？”

    本来只是随口应付着他的我，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才真正意识到事情似乎并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

    “你的不记得我了？”

    他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脸上的露出无比的惊喜。

    我看着他的样子皱紧了眉头，脑海中却实在找不到任何和他有关的记忆。

    “你到底是谁？”

    我沉声说道。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张狂的笑着，身影突然从我眼前消散，消散后的身影在我眼前的世界里忽隐忽现，嚣张的样子像极了在一些漫画中才会出现的中二少年。

    突然一个响指，他再次贴近了我的脸，微微的低下了头，从自由滑落到额前的头发遮住了他的一只眼睛，让他此时显得更加神秘之后，慢悠悠的说道。

    “我是救赎之光的团长，代号是伊洛希·k2”

    “伊洛希？”

    我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却感觉到黑暗之中有一双眼突然睁开。

    “没错！现在你告我，我到底是谁！”

    “伊”

    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破胸膛的苗刀打断了，刀尖处的鲜血顺着刀锋又流回到胸膛上，我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刀又抬头看着站在我面前被这一幕惊得瞪大了双眼的少年。

    少年眼中的惊讶很快就变成了愤怒，他挥舞的双手想向我抓来，可是却被他身后的黑暗从我的眼前拖远，直到消失不见。

    我再次看向了透胸而出的长刀，并没有感觉到哪怕一丝的痛感，有的只是一种莫名的充实感，还有一丝丝的怅然若失。

    刀尖慢慢的向后退着，直到刀尖离开我背后伤口的那一刻，灵魂才赶忙追随着那由身后拔出的苗刀，抽离出身体。

    一直被压抑的空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般的从伤口处涌入身体，被这狂野冲击的双眼都变得涣散起来，再也找不到焦点，只觉得自己身处暴风的风眼之中，身体快要被蹂躏的失去了形状。

    我不知道这一切究竟过了多久，只是感觉头顶有些泛黄的灯光十分的刺眼，忍不住把胳膊搭在眼睛上，深深的喘了口气。

    冰冷的地板终于把我身上最后的一丝暖意抽走了，我不得不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的鲜血被苍白皮肤衬托的更加鲜红，我若无其事地用手把脸上的鼻血蹭了蹭，再用水扑了下脸，不顾依旧残留在胡子上的血珠，转身往床的方向走去。

    看着杯子旁边的药瓶我犹豫着，虽然它能帮我镇定下来，但是这种还在开发中的药物，对身体造成的负担实在是巨大的。

    是的没错，我就是通过这种以身试药的工作来赚取那些供我日常花销费用的，也只有这种办法既能让我得以生存，又能逃过组织的追杀。

    我揉了揉仍有些疼痛的后脑，又打起精神来把一片药倒在了手里，犹豫了一下才把它吃了下去，祈祷着那些奇怪的念头不要再打扰我的思绪。

    “嗡嗡——”

    手机不停在枕边震动着，我能模糊地感觉到，但是渐渐失去知觉的身体，已经无法再将它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