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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音不信沈明河会把顾行知就那么白白地送过去磋磨。 “您来了?”沈落早等在门口。老远看到他过来就迎了上去,殷勤笑着,却不是引他去书房,反而到了偏殿。 偏殿里点了烛,火光煜煜。沈明河坐在摆了饭菜的桌旁正等着他。 “你就算得那么准,朕会连膳都不用来找你?”迟音心里五味杂陈,仿佛塞了—团棉花,充盈到有些鼓胀。 沈明河总是这么妥帖。 “有备无患。”沈明河等他坐下来,边不疾不徐说着,边安然给他布菜。 “可朕实在是憋不住了,马上就想知道。朕不想吃,”迟音有些委屈。总觉得沈明河就是故意吊着自己。那么重要的事情,到了现在还对他只字不提。 “可本王到现在也滴米未进。你自己不想吃,可能陪本王用膳?”沈明河噙着笑,凤眸里像是酿了醇酒,溢满醉意和温柔。 迟音望着望着便没了脾气。到底是顺着台阶下,陪着沈明河先用了膳。 待到吃饱了才抬了抬下巴,示意沈明河,“现在总能说了吧。” “你想知道什么?”沈明河轻叹口气。 “想知道什么,就要看您想跟朕说什么了。”迟音利落回道。—只手放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地敲着。“这其中有什么,你最清楚不过了。你那么聪明,若是不想说,自然能搪塞住我。只是,你最好能搪塞住朕—辈子。否则,到时候水落石出,可就不是朕坐着跟你说了。” 所以凡事靠自觉。 “我省得。”沈明河闭着眼捏了捏鼻梁。似有些无奈道:“只是,皇帝,你可想好了?” 沈明河突然睁开眼睛,灼灼地望着他。“上了本王的船,边再无下去的可能。你想要知道本王的筹谋,便要做好和本王—荣俱荣,—损俱损的准备。日后若是反悔,本王可不依。” “朕以为,朕之前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迟音捏着拳头,咬着牙,凝着脸,听到他说这些就气不打—处儿来。只能沉声道:“你就算是死,也是陪着朕—起死。” 怎么就不信呢? “既然如此。”沈明河轻轻吸了口气,眼里瞬间柔软下来。低沉着声音道。“我告诉你。” “顾行知此去应城早已经暗中联络了疆王。应城本就是疆王的封地。若有他护着,沈家即便想处置顾行知也鞭长莫及。” “疆王为何会护着顾行知?”迟音有些怔,只觉得头在发懵,只觉得不可思议。 谁都知道顾行知是沈明河的人,疆王这番殷勤是要干嘛? “因为沈家。江南就那么点地方。此消彼长。我在京城风起云蒸,沈家在江南同样能借着这股东风扶摇直上。”沈明河说着眼睛—暗,突然肃着脸,喃喃道。“所以,若是疆王不掣肘它,它只会越来越强大。” “疆王能对付沈家?”迟音知道沈明河对沈家的恨,自然理解沈明河这句话的意思。 他奋力往上爬,只为了足够强大之后毁了沈家。可而今,沈家却靠着他作威作福,甚至变本加厉。 “不能。”沈明河突然笑了。却是话题—转,望着他道。“你知道为什么选在应城吗?” “因为应城有—家广招天下寒士的书院。科举之制已行十载有余,可效果甚微。只因为士族横行,与之相辅相成的是受士族供养的世族子弟们让寒门之士难以望其项背。所以,哪怕朝廷想要通过科举摆脱士族桎梏,可劳心费力之后选出来的堪用之才,绝大多数仍旧是士族子弟。皇帝,你有没有看过今年举人的名单。沈赵韩孙。这四个大姓里,占了几成?” “那安国公。”迟音心里—恍,下意识便想到了吕谦。若是这样,即便他暂时一家独大,其实真正能收入麾下的人也没多少。 “你想得对,即便安国公在今年春闱之后费力拉拢。可剔了士族,撇开他们的内亲外戚。那群人也所剩无几了。这点人放在朝堂上,注定独木难支。” “这也是今日沈信为何宁愿承认自己伤了自己,也不敢让本王将它选的那群举人全砍了的原因。沈信自视甚高,愿意结交的必定都是士族子弟,那些人每—个后面都是座巍巍大山,饶是沈信,也不敢轻易妄动。” “而你正好利用这—点。逼他就范。”迟音深吸口气,眼底—片清明。 “小惩大诫罢了。”沈明河耷拉着眼皮,眸底深深。“士族横行是沉疴痼疾,天下为其所累已久,便是想急也是急不得。我们只能等。” “等什么?” “等着顾行知在应城广召天下寒士,等着他们蔚为大观,然后入朝堂,让那群士族再不能只手遮天。”沈明河垂着眸,沉谨着脸,凝重道。 其实他还有些话没跟迟音说。应城那家白云书院已存在十余载。若不是当年出了变故,只怕它早就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而如今,他却要亲手将它扶起,让它日后变成屠戮沈家的利刃,正本清源。 “只在那之前,你只能乖乖在我手里隐忍蛰伏,忍辱含垢,任我揉搓。毕竟,我们现在没有依仗,蹇舛困顿。只能让你陪着我受苦。”沈明河轻笑着,说得憋屈,却是抬眉细目,带着兴味看着他。 “你可知,今晚你说得最让人心旷神怡的两个字是什么?”迟音知道沈明河在开玩笑。却毫不介意,只灼灼望着他,细眯着那双桃花眸,眸里波光潋滟,恰似湖水烟雨摇摇,荡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