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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冲着孙吉招招手,指着孙吉手中的账簿道:“这是吴氏告发张家时呈上来的证据,上面一笔笔记载着贿赂张家的人的帐,当初收张延龄家产的时候,朕便命人一一对过了……大臣俸禄几何他们自己不知道吗?虽说也有各个时节下赏赐之物,可这一次次礼送出去,难道他们自己不用过日子吗?” 刘健与谢迁都不言语。 朱厚照这才接着道:“今日不过是将他们当初从国库中‘借’的钱收了回来,过去的朕可是既往不咎,没将他们身上那身绯、青、绿的皮扒下来。这些人愚钝不懂,难道你们也不懂?今时今日不动刘瑾是因着边将侵占普通军户的田产,才需要将土地收回再发放出去,不然若是田地无人耕种,饿殍遍地,未来交给皇长子的大明该是什么样子?穷途末路之际,只怕那时候皇子王孙反倒不如浮萍漂蓬……” 他放缓了语气,又道:“刘瑾虽手段激进粗暴,可不是如此,怎么将土地收回来?我知道你们的年纪又是将将告老,做不了这档子得罪人抹不开面的事情,便将这事交给刘瑾,以后就不要再问,他日朕自然会妥善处置刘瑾。” 许久之后,刘健才开口道:“万岁爷圣虑长远,心细如发,但事事不会永在意料之中,行事更应妥当才是。” 朱厚照不言。 刘健和谢迁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两人与这个如今已经成长诸多的“学生”面面相觑,知晓对于未来之路不能同行,最终只好各自起身。 刘健俯身道:“臣年事已高,怕是到了该告老还乡的日子,还望他日万岁爷准许。” 谢迁也行礼道:“还望万岁爷准许。” 朱厚照不言,只是从夏灵瞬怀里有些笨拙地接过菜菜,走到二人面前,道:“将来长哥儿还要肩负重任,只盼两位先生能够矢志不渝,诚心辅佐。” 菜菜懵懂地看着刘健与谢迁,见他们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己,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因着见了从未见过的人咯咯笑了起来。 两人对上懵童清亮的笑声,不知是回想起了朱厚照尚且年幼时聪颖好学的样子,还是思及大明的未来,他们看着眼前似乎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少年天子,不由心中一颤,微微躬下身子行礼道:“谨遵万岁爷旨意。” 夏灵瞬目送着他们离去的萧瑟背影,对朱厚照道:“这事就这样了?” “就这样了,想必他们这下彻底明白了我的意思,等到他日告老的奏疏上来,朕允了就是。”朱厚照晃了晃怀里沉甸甸的儿子,看向夏灵瞬,笑道:“大礼就在这里了,杨一清要想回京拜入内阁,先要从内阁移出去一个人,今日之事反倒方便了他,刘健和谢迁年纪都不小了,处事与我不合,提早离开也好。” 夏灵瞬想到杨一清的奏疏,知晓他行事颇对朱厚照的胃口,加上奏疏也言之有物,足见其才思,杨一清入阁乃是势在必得的事情。 她夸赞道:“可以啊万岁爷,深谋远虑就是您这样的了。” 朱厚照得意道:“那是那是……” 夏灵瞬假意嫌弃道:“看看你,也不谦虚一点。” 朱厚照哼了一声,道:“谦虚什么,我本来就很厉害。” 夏灵瞬伸手摸摸菜菜的小脸,半开玩笑道:“爹爹将你的先生们赶跑了,将来可要让谁来教我们菜菜读书啊?” 菜菜啊啊叫了两声,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朱厚照的胳膊,似乎是在示意他说话。 朱厚照笑道:“小屁孩,反问起你爹了!”他沉思片刻,道:“总之一定要找个脑瓜子灵活一点的,别把菜菜教成了傻菜菜才行。” 夏灵瞬憋笑道:“瞧瞧你这个当爹的。” 朱厚照摸摸菜菜的小光头,道:“这招叫四两拨千斤,菜菜学会了没?” 菜菜见朱厚照和自己说话,啊了一声算是回应。 没过几日,刘健与谢迁就上书告老还乡,朱厚照按照程序挽留了一次就准了。 朝堂之上一时间人心惶惶,那日跟着刘健等人求情的不在少数,这下刘健和谢迁都走了,他们这些剩下的人可怎么办才好? 好在朱厚照并未继续发作,除了允许刘健和谢迁告老还乡之外再无其他动作,对于这两人也额外加封一众官职,又各赐金银众多、蟒衣一套,所谓衣锦还乡也不过如此。 朱厚照这一番cao作倒是弄得众人摸不着头脑,说要罢刘瑾也不罢,风尖浪口上走了一遭也平安无事,但朱厚照也没有严惩他们这些官员,实在是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众人打听了半天才知道是皇后在“危难时刻”出言相助,倒是成为了一桩美谈。 明眼人都知道皇后说话的份量,纷纷动了心思想要送点东西去庆阳伯面前混个脸熟,却没想到庆阳伯府大门紧闭,拒不见客,每日开门也只是夏家的兄弟几个出去办事,或者是接送夏二小姐出去习武。 夏家兄弟三个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哥听说是开了个武馆去教武,二哥已经考中了举人,每日应当是去求学,至于三弟,听说也是个爱玩且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但也总不见人影。 想要从夏二小姐下手吧,她身边还跟着一众家丁,每日有开国公府的马车接送,总不能当街去拦人家吧? 但若说下手,也并非没有机会。 夏二小姐已经就到了议婚的年龄,再过两三年就要出嫁了,要是能把握好这个机会和夏家扯上关系,那可是攀上了皇后的裙带,比什么金科玉律都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