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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节

    周安国闻言不解的看了那副将一眼,问道:“为何这般,这赵引弓手段如此狠辣,。这次不趁机把他收拾掉,只怕必有后患。”

    “那许再思分明和主公不是一条心,否则主公也不会让统领与其将校私下里交好,这次若是把赵引弓一鼓而擒,也不过是便宜了许再思,那时明州无人防守,主公又鞭长莫及,定然让许再思所取,其人野心极大,又有精兵数千,只怕又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周安国点了点头,又觉得有点担心,问道:“那赵引弓回明州后,岂不是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那副将胸有成竹的说:“那也是许再思cao心的事情了,他们两家闹得越欢,主公便越省心,可以将其余州县尽数拿下。到时候大势既成,许再思再有什么想法,也只能老老实实俯首称臣了。我想主公若是在这里,定然也会这般做。”

    为王前驱 第308章 棋局

    第308章  棋局

    周安国猛地一击掌,笑道:“不错,主公做事一向刀切豆腐两面光,定然是将这两家都吃的死死地。”这下主意已定,周安国便派遣六七条小船出击,吩咐只要敌军稍有抵抗,便掉头撤退,自己的主力舰队却降帆抛锚,哪里还有半分追兵的模样。

    那边的明州水师摆开阵势,由于久闻湖州水师的怪船十分厉害,石城山一战便是以两船直接突破敌阵,取得胜利的,于是赵引弓便将船队组成两列,准备当敌船突破第一列后,再将其怪船和主力分隔开来,分别击破。可没想到对面只是派出了七八条小船过来,赵引弓害怕对方采用火攻战术,便也派出十余艘战船出击驱逐,可没想到对方稍一接触便退了回去。赵引弓本以为对方在使诈,可越看越是不对,湖州水师居然降下船帆,抛锚停住了,好似全无战意一般,赵引弓见状,便吩咐大船先行,自己与二十余条行动轻便的战船断后。眼见己方大船走的越来越远了,敌方还是一副悠闲模样,还有些士卒打捞漂浮在江面上的明州军丢弃的财物,全无交战的意思,赵引弓心中若有所动,吩咐自己剩下的船只升帆调转船头,追赶先走的己方船队去了,果然追兵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一般,只是打捞财物的士卒更肆无忌惮了些,有些人干脆脱得赤条条的,带了绳索跳到江中,打捞沉入江中的财物。

    “好一个吕方,驱狼吞虎的手段倒是用的熟了,感情浙东七州的将帅吏士都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罢了。也好,某家倒要看看到底谁是棋手,谁是棋子。”赵引弓脸上浮现出阴冷的笑容,喝道:“传赵书记来。”

    湖州水师旗舰上,周安国正喜滋滋的把玩着一柄玉如意,在他面前还摆着两个柳条筐,里面装满了各种财物,在一旁的船舷上,还晾晒着数十匹上等的绫绢,这些都是方才明州水师投入水中的财物,那越州乃两浙千年古城,董昌驻节所在,虽然钱缪攻破之后,公府之中财物大半都已经去了杭州,可私家富户何止千家,其中精华几乎都为赵引弓所掠,虽然此时打捞出的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可摆在这里的就已经让周安国这土包子目露奇光,感叹眼睛不够用了。这时,船舷边突然传来一阵惊叹声,周安国站起身来,原来士卒们从水中打捞出了一具金佛,约有尺徐高,在夕阳的照耀下,金佛表面水光流动,双目几乎无法直视。周安国看着那金佛,一张大口咧着,高兴的几乎合不拢了,挥舞右手的玉如意,呵斥士卒莫要碰坏了。他正欢喜间,却感到腰上被人捅了两下,回头一看,却是自己的副将,随口问道:“云舍儿,你又有什么事,不能等会再说嘛,某家现在忙得很。”

    那副将姓云名集运,本是淮上抢掠漕运的江贼出身,投奔吕方的时候也早得很。这人的名字虽然号称“集运“,可运气着实一般,依照他的资历,早就该是个六七品的武官了,偏生莫邪都早期水军几乎是个空白,他又不擅长陆战,一直到枫林渡一战之后,有了水师,偏生吕方又用周安国为主将,只是将派来给周安国当副将,此人行事谨慎的很,也没有在周安国面前摆出一副老资格的模样,两人配合的倒是颇为默契。那云集运指着那金佛问道:“统领,这金佛你当如何安排。”

    周安国听了一愣,暗想这不是废话,水师之中如论官职以我为长,这等好东西自然是归咱家了,这云副将为何问出这等话来。转念一想,笑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只顾了自家发财,却忘了弟兄们。来来来!云兄弟捞上来的东西你只管挑,除了这尊金佛,其他的你只管拿去。”说话间,军士们已经将那金佛搬了过来,周安国上前不住抚摸,看来是喜欢之极。

    云集运听到周安国误以为自己是要分一杯羹,不由得哭笑不得,一把拉住周安国,将其扯到一旁,低声问道:“统领,这次东征,虽然我等没有斩首破城之功,论军功及不上陈司马,可若是论所获财物,只怕陈司马便是拍马也及不上你了。”

    周安国听了,颇有些得意的答道:“那是自然,他攻取的那几州都是穷山恶水,那里及得上越州这等大城,像这金佛这等宝物,只怕他们便拿不到。”说到这里,周安国突然回过味来,问道:“你说这个作甚?莫非你不是要取财物?”

    “将军,你在军中根基远远不如陈司马,所立功劳也更是远远不及,却将许多财物纳入囊中,这恐怕不是持盈保泰之道吧。”

    周安国听到这里,已经听出了云集运的意思,额头不由得渗出汗珠来,低声问道:“你是说主公麾下有人会进谗言?”

    “不错,统领以一介降将,统领水师,已惹来不少人的红眼,先前在越州城外遭敌夜袭,损失了龟船,便已给不少人留了话柄,现在又将这么多财货纳入囊中,那红眼的人岂不是更多了。统领你外立大功,而内欲丰实,这可不是持盈保泰之道呀。”

    “那,那我应该如何是好呢?”听到这里,周安国已经慌了神,他虽然没有读过历代的史书,可总见过盗伙中分赃不均,自相火并的,若自己是吕方,手下有人捞了大笔财物,却独自一人吞了,想来也是不痛快的。

    “依在下之见,亲兵队中有几个是吕家族人的,让他们将财物分门别类,清点封存,然后运回杭州,就说臣虽领兵在外,但不敢自专,还请主公决定。”

    周安国点了点头,起身看了看那金佛,伸手想要再摸摸,可一咬牙转过头来,道:“来人,清点打捞上来的财物,整理成册,准备运回杭州。”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了一句:“将这金佛送到大夫人那里去,便说是周某人孝敬她的。”周安国脸上肌rou抽动,显然是拿出这金佛让他rou痛之极。

    云集运闻言想要说些什么,可转念还是闭住了嘴。

    转眼已经是天复三年(903年)七月,吕方攻取杭州之后,息民力,治水患,杭、湖二州并没有在战乱之后发生相应的疫病,反而由于浙东诸州的战乱,许多人口逃入相对平静的杭州,吕方将其组织起来,用来修缮水利和建设他在浙江旁的工业基地,眼见的浙江两岸人头攒动,一副热闹气象。而在大量施用了从海岛上取来的鸟粪土以后,莫邪都的屯田的收成相当不错,其效用让骆知祥都不由得啧啧称奇。不过他反对吕方免费派送肥料的计划,理由是这般做,百姓便不会珍惜,好处也被田亩最多的大户得去,反而让其有了兼并的能力,不如将这些肥料和年底上缴的农税挂钩,换来的粮食便可以雇佣无地贫户修建水利,开拓荒地,这般便公私两便了。吕方在对他的决定赞不绝口的同时,更下定了要把此人挖过来给自己打工的决心。

    而陈五统领的东征大军在攻取了歙、睦二州之后,陈璋又趁衢州守将军心摇动的机会,利用自己在衢州的旧部,里应外合拿下了衢州,此时武勇都已经占据了越州,而位处越州和衢州之间的婺州已经处于一种被吕方势力三面包围的绝境,于是不得不开城投降。较为偏远的括州、温州见形势如此,也不愿意与锋芒毕露的吕方硬拼,派出使者前往杭州,表示了名义上的臣服。在浙东形势大半平息之后,吕方将陈璋委以都虞侯(总军法官)之职,让其将浙东诸州精锐简拔出来,带回杭州。而以陈五为知观察副使,镇守衢州,压服新降诸州。

    赵引弓在由越州退回明州之后,立即派出使臣至杭州吕方处,表示臣服,并上书朝廷,说吕方有大功与两浙吏民,请封其为越王,兼领两浙节度使。加之武勇都夺取越州后,越州受到的破坏极重,吕方又停止向其提供给养,不得不停止了攻取明州的军事行动,与民休息。于是到了七月,自天复二年十一月开始的武勇都之乱以来,两浙不断地战乱终于逐渐平息下来了,在名义上,除了苏州以外,吕方已经代替了钱缪的位置,几乎成为了两浙的主人。

    苏州刺史府中,顾全武躺在榻上,脸上已无人色,整个人瘦的如同一个骷髅一般,自从他亲子死后,他便在苏州呕心沥血,整顿军政,准备讨伐吕方之事,可是当吕方东征之师大破浙东诸州的消息传来后,这个倔强的老将终于被击倒了,强压下去的病魔和绝望正在不断地侵蚀着他的身体,往日那个刚毅武勇的两浙第一名将早已不复存在了,现在即使是一个瞎子,也能够看出他离死亡已经不远了。

    为王前驱 第309章 谏言

    第309章  谏言

    大夫替顾全武把完脉象之后,小心翼翼的走到屋外,低声对一旁满脸焦急的钱传褄道:“钱公子,并非老朽没有尽力,只是人力难与天命向抗衡。前几天顾公虽说病势沉重,可脉象中还颇有生机,可今天脉象中却全无半点生机,便仿佛一段枯木一般,莫说老朽医术浅陋,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无意求生之人。”

    钱传褄闻言大怒,他自从与顾全武一同前往广陵求救之后,可说是相依为命,两人在武勇都之乱中一个丧子,一个丧父,心中已经无意识的把对方当做了自己父亲和儿子,听到那大夫这般说,哪里还耐得住性子。钱传褄害怕吵醒了在里间休息的顾全武,强自压低了声音威胁道:“你这老匹夫,休得胡言,我实话跟你说吧,顾公活的一日,你也能活一日,若是顾公去了,我就拿你一家来殉葬。”钱传褄此时已经怒到了极点,那张平日里俊秀宛如女子的白皙面容此时却青筋暴露,几欲滴出血,来显得格外狰狞。

    那大夫全身颤抖,双口不住张合却说不出话来,也不是被吓的还是给气的。这时里面却传来顾全武的声音:“外面说话的是公子吗?有什么事情进来吧。”

    钱传褄应了一声,转过头狠狠的瞪了那大夫一眼,示意他随自己一同进去,才转过身来,进得屋来,笑道:“顾公,正是小侄,方才小侄来探望顾公病情,正好碰到大夫,在外面说了两句话,想不到惊扰了,还请恕罪。”

    顾全武强撑着要坐起来,钱传褄赶紧抢上去按住,又替他抚了抚被盖被四角,笑道:“顾公,你身体不舒服,就莫要拘礼了,好生将养才是要紧。”

    “唉!老夫已经病入膏肓,哪里还须将养,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顾全武叹了口气,在屋内暗淡的光线照射下更显得颜色灰败,毫无人色。

    “顾公怎么这么说,这位大夫可是广陵名医,方才他替您扶过脉象了,还跟我说病势虽重,可您身体底子厚,只要好生静养,便可慢慢变好了。”说到这里,钱传褄转过脸去,恶狠狠的对那个大夫使了个眼色,显然是威胁对方莫要胡言。

    那大夫闻言一愣,本欲随口答一句,蒙混过去便是了,可他行医数十年,莫说是再三细查,便是两指往对方手腕上一搭,也无半点差错,方才那脉象绝对是病人心中毫无求生之念的脉象。这次与上次诊脉不过相距三日,便有这么大的变化,定然是外部因素影响了病人的病势,自己若是不开口询问,岂不是害了病人的性命,医者父母心,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是顾不得了,想到这里,那大夫决心已下,便问道:“顾公,我今日查你脉象,只觉你脉象沉滞,好似心中已无求生之念一般,与上次诊脉之时截然不同,却不知这几日来是否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

    大夫话音刚落,那钱传褄“霍”的一声站了起来,脸上是又惊又怒,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刀柄之上,若不是在顾全武面前,只怕便要杀人了。见到钱传褄如此反应,大夫不由得脚下一软,一连退了四五步,几乎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不得无礼。”

    钱传褄转过身来,却只见顾全武已经强自坐了起来,方才喝止自己的便是他了,赶紧上前将其扶住,又取了两个软枕垫在他的腰下,帮他坐稳了,正要说话。却听到顾全武叹道:“大夫果然好本事,只凭脉象便看出了顾某胸中已无求生之念。来人,取二十两金子来,送与大夫用度。”

    那大夫正要推辞,顾全武摆了摆手,道:“你医术虽高,可却救不得顾某这必死之人。这些金子却是赔罪之用,我家公子言辞冲动,可都是关心老朽所致,若有得罪之处,大夫千万还请海涵。”

    那大夫见顾全武这般说,只得将金子手下,又劝慰了几句,可顾全武只是摇头不言,只得先退下了。

    那大夫刚刚离开屋中,钱传褄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到顾全武对一旁的仆役道:“汝等且出屋去,若无人呼唤,不可进来,违令者斩。”

    钱传褄见顾全武突然这般举动,知道有要紧事情要与自己说,只得将腹中的疑问强压下去,谨立一旁静听。

    顾全武拍了拍自己所卧的床榻边缘,示意钱传褄坐下,问道:“公子,你知道为何这几日我说那大夫医术极高吗?”

    “顾公,自古庸医极多,碰到自己不会治疗的病症,便言人命中必死,好推脱责任,此人便是其中。顾公你莫要信了他的胡话,且在府中静养,我连夜便去广陵,请吴王府中名医来便是。”

    “不必了。”顾全武伸手抓住钱传褄的手,笑道:“自家人知自家事,那大夫说的不错,确实是顾某心中已无求生之念,莫说是吴王的大夫,便是官家身边的御医来了,又济得什么事。”

    听到顾全武这般说,钱传褄不由得心中一痛,急道:“顾公,可记得那日你拜别父王之时,所言之事。如今强敌未灭,仇敌尚未授首,你又如何能弃我而去呢。”

    顾全武叹道:“顾某虽然驽钝,却哪里忘得了昔日在越王面前的话,只是如今时运已去,便是孙吴复生,也只能徒呼奈何,我区区一个顾和尚又算得了什么。”说到这里,顾全武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其间满是绝望之意。

    看到眼前这般表现,钱传褄才明白了,原来顾全武为何这般说,原来是数日前传来消息,吕方已经连取浙东数州,还替许再思上表,请求任命其为越州刺史。顾全武已经觉得报仇无望,才心丧欲死的。正想开口劝上几句,却听到顾全武继续说了下去:“这几日来,我躺在床上,越是想,越是觉得吕方这人当真是匪夷所思。顾某当年遇到越王,便觉得是英明果决,神武天纵,有人主之姿,于是倾心投慕。可越王虽然高才,连破刘汉宏,董昌诸人,割据两浙,可也是刘、董二人行事荒谬,自取灭亡的结果。可吕方此人自崛起以来,非有高门大户为其后援,杨行密亦对其提放打压,就领千余降兵至丹阳后,东征西讨,三日下杭州,驱使武勇都那等虎狼之卒进去浙东,无论何等强敌,他便能轻易的一举消灭,不过半年工夫,便将越王苦心经营了十余年的地盘尽数拿下去了。便好似上天特意生下一个人来收拾越王一般,我顾全武是何等人,又如何能与上天为敌。”

    顾全武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精神渐渐有些不支了,钱传褄正要劝他先歇息一会。顾全武却强自说了下去:“如今田、安二人聚兵甲,治艨艟,而身边并无强敌,其居心不问可知。若他们一旦起事,大江以南便不复为吴王所有。我顾某受越王大恩,由一介小卒升职方面之任,便是粉身也难报。公子,如今你是越王留下的最后一点骨血,万万不可虚掷与此,你听我一句话,若田、安二人起事,你便领兵放弃苏州,前往常州,切不可与吕方相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