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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过神的时候,时间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 羽毛早已从指尖落下,颤巍巍地挂在窗台的边缘。 一阵风吹来,羽毛飘落下去,指尖的流光也呼地四散消失。 兰多看着似乎还留着温暖流光的余温手指尖,然后抬起头,打开窗户,迎着秋季清晨的微风向北方隐没在雾气里的大雪山望去。 那片寥无人迹的冰封绝地,埋葬着的不仅仅是斯图亚特的圣城,还有嘉兰诺德精灵曾经居住过数千年的族地。 白溪谷的生命树从百年前就开始逐渐凋零,直到兰多降临,才没能在十几年前那个雪夜直接枯死。 但现在,它最多也只能撑上不到一百年了。 母树的枯萎,让这片大陆上最古老而强大的嘉兰诺德精灵丢失了几乎全部的神奇力量,如果连白溪谷的子树都凋亡,他们该何去何从? …… 乔一并不喜欢这个看上去尖嘴猴腮的傲慢信使。 镶嵌着灰色翎羽的尖顶大檐帽,扣在他过于瘦长的脑袋上时,会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灰毛锦鸡。 更何况这顶帽子的颜色,是泛着些褐色的土绿。 暴风领老旧的码头还没有开始进行大规模修缮,庄园就糟了灾难,于是修建一个全新的码头的计划也就暂时搁置了下来,直到最近慢慢恢复生产,才重新启动了计划。 所以此时的码头乱糟糟的堆满了砖石和木料,到处都是光着膀子干活的工人。 暴风领的劳动力严重不足,几乎都投入到了各个工厂和新庄园的建设里,这些人都是从距离最近的卡纳斯城雇来的。 刚下过雨,地上积着泥水,信使曼鲁撇着胡子,面上带着明显的嫌弃,踮着脚小心翼翼地避开往来的工人,慢慢地往前挪。 仿佛地上的不是泥水,而是动物牲畜的粪便,往来的也不是努力干活的工人,而是什么脏污的动物。 当一个工人推着一车青砖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他甚至捏着鼻子朝工人的脚下啐了一口:“呸!离我远点!臭死了!” 工人没有理会。 早在卡纳斯的码头拉纤谋生的时候,他遭到的待遇比这严重的多了去了,早就习惯了。他只关心今天他能拉几车砖头,能得到几个银币,够不够给女儿买一件她喜欢的红裙子。 暴风领的工钱给的很足,饭也管饱。 即使目前由于洪灾,他们这些外来的工人只能睡在码头附近临时搭建的窝棚里,但是能吃饱肚子的同时还能赚到钱,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件鱼和熊掌兼得的事情了。 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乔一姗姗来迟的时候,信使曼鲁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正在大声呵斥一个不小心将推车里的灰泥蹭在他衣角的工人,用词极其刻薄难听。 直到看到了乔一一行人过来,曼鲁才停止喝骂,仰着下巴用鼻孔看着乔一:“你是斯图亚特乔伊?你父亲呢?” 乔一被他的目光看得想一拳让这个见鬼的“皇家信使”脑袋开花,但是作为一个贵族,是不可以这么粗鲁的。 于是乔一侧过头,朝着蹲在身后迪恩肩头的乌鸦云朵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才转过身道:“父亲几年前的冬天就已经不幸过世了。现在我是这里的领主。” “哦。节哀。”曼鲁敷衍了一句,然后“哗啦”一声抖开薄薄的羊皮信纸,单手抚肩朝着南方行礼,用公鸡一般地嗓子高声念道:“我代表光明神佑之子、南方圣波特山脚下的伟大君王、神圣诺曼帝国帝王、最高审判者安德烈国王向臣服者斯图亚特公爵——斯图亚特乔伊——传信。” 乔一侧过身体,敷衍的用手在肩头摸了摸,满脑子都是面前这个信使穿着太监的衣服念圣旨的样子。 ——有内味儿了。 乔一没忍住,咧了咧嘴。 信的内容又臭又长,无非是对伟大的诺曼国王的赞颂,和希望因为国王“网开一面”现在还能保有贵族头衔的斯图亚特家族对王国感恩戴德。 年年如此,连迪恩都快要能背下来了。 关键的内容只有一句话,就是要求现任领主参加十一月三日在王都举行的大朝会。 ——原本每年十月左右举办的大朝会,终于在今年十一月初姗姗来迟了。 念完“圣旨”,尊贵的皇家信使似乎并不愿意在此久留,听说这里前阵子才遭了洪灾,也歇了去领主城堡坐坐揩点油水的心思——更何况穷得出名的暴风领有个屁的油水。 至于停在码头的北境森林号,由于浓重的精灵风格被理所当然地当成了精灵族所有,精灵有钱,是大陆公认的事情。 曼鲁还要去其他的领地送信,懒得在这里耗费时间。 没有人注意到乌鸦云朵是什么时候飞走的,除了乔一。 海湾另一边的山崖后方,正有一群乌鸦被云朵带领着,猫在山壁上蓄势待发。 这一头儿,乔一刚呲着细白的八颗牙齿露出标准的假笑,目送信使登船,另一边,兰多便牵着很久没出来溜溜的辉月过来了。 小飞还记得被辉月叼了十几里路,一路叼回白溪谷的恐惧,一见那一坨白绒绒的狗子,便缩着脑袋,扑腾着往乔一肩膀上爬。 然而它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可爱了。 大了不止三圈的小飞站在肩膀上已经很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