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孩子的事情,不着急。等再过一年,便提上日程。” 赵降雪眸光顿时暗淡了下来,幽怨道:“还要过一年?可陛下明年开春就要选妃充盈六宫,等更艳的新花儿进了宫,陛下眼中怕是再难见到我这朵旧花了吧,哪里还会再有孩子?” “谁说朕明年要选妃?” “陛下如今后宫空置,母后已经在为陛下相看家世样貌才情俱佳的贵女姑娘,只待来年便可选入后宫。”赵降雪掰着指头,数道,“后位之下,有四妃,九嫔……” 越往下数,赵降雪的情绪便越低落,眼睫都不自觉挂上了泪珠。 萧景尚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握住她的小手道:“别数了,明年选妃的事取消,朕如今暂不考虑充盈后宫之事。” “可是,母后已经……” “母后那边朕自会去说,你不必烦忧!”如今的萧景尚犹如惊弓之鸟,总担心那封信的内容会成真,危机未除,对于生孩子选妃,他都无心肠。 如果萧国注定会亡,留下嗷嗷待哺的幼子,他如何忍心? 赵降雪怔怔地望着萧景尚的下巴,似没想到他这般轻松地就否决了选妃一事,她原本只是希望他可以少选一些女子进宫,没想到他压根就没考虑选妃的事。 他还是那个一心一意待她的萧景尚,只属于她的景尚。 心中情动不已,赵降雪轻轻地吻上了萧景尚的嘴:“陛下……景尚……” 萧景尚挑起她的下颚,温存地回应她:“无人时,依旧唤我景尚。” …… 当上京闭关封锁的圣旨还未传到边关时,傅之曜一行人已然从冀州顺利到达了边关。 一路上,每过一处关卡便要接受严苛的盘查,路引身份缺一不可。生死阁的死士个个身怀绝技,易形,易容,变妆,变化各地口音皆不在话下。 摘下面具,放下屠刀,可以是纯良的青春少年,可以是蹒跚的耄耋老人,亦可以是背朝黄土的糙汉子泥腿子。他们变幻各种身份,以应对缉捕追查。 原本沈琉璃发现沿途各地皆是傅之曜的通缉画像,如此疏密的盘查之下,想着总会有人发现傅之曜。 可结果,她失望了。 非常的失望。 各处关卡的官差竟无一人发现端倪,当官差每次查看他们的路引时,沈琉璃泪眼汪汪地奢望来个火眼金睛的官兵,能识别他们的真面目,最终不过只是她最美好的想象罢了。 也不知是傅之曜太过厉害,还是萧国的官兵都是眼瞎的蠢货? 官将如此废物无能,难怪一个泱泱大国就被傅之曜搞亡国了。 只要过了这最后一道剑谷关,傅之曜就彻底踏上了陈国的土地,再也追不回来了,最后只能等他反杀回来。 一想到那地狱般的梦境,沈琉璃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此刻,他们一行人装扮的是通往西域的胡商,队伍中的杀手竟真是无所不能,这异域口音说得也是贼溜,搞得真像是久居异域的胡人,个个络腮胡子,头戴毡帽。 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并非原本的脸。身穿一袭外族女子特有的红色胡服,面罩纱巾,肚子高高隆起,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马车里,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连弄点动静声响都办不到。 因为她的手,被傅之曜紧紧地握着,她怎么都挣脱不开。 沈琉璃抬眸,愤恨地瞪着傅之曜,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谴责和愤慨,以及绝望,恨不得撕了他一脸的假胡子。 听着外面叶风同边关守城将领交涉愉悦的声音,心都快凉透了。 蠢货!就看不出来这些通关文牒是伪造的吗? 倒底是哪个可恶的家伙将文书路引造的如此逼真,竟能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最好不要让她知晓,否则等她留得小命在,定要揍得他爹娘都不认识。 下一瞬,守城将领的一句‘没问题,放行!’,气得沈琉璃翻了翻白眼,直接就想晕过去了。 傅之曜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便用胡语吩咐车夫驾车。 这几句胡语是跟着叶风现学的,竟学的有模有样。 “等等,车里的人可查了?”一道厉喝声突然叫停了车队。 沈琉璃心中一喜,是沈茂? 爹,我在这里。 救我。 她张了张嘴,想唤爹,可却发不出丁点声音。不管梦境中沈茂如何放弃过她一次,可现在,沈茂若知道是她,知道傅之曜就在车里,定会救她,也定不会放傅之曜出关。 “侯爷,车里的男人已经下车排查过,但里面怀孕的妇人身子颇为不便,末将便没让她下车。” 沈琉璃听得将领的回话,急得不行,谁他娘的需要你体谅,本小姐是黄花闺女,不是怀孕妇人,快让我下车接受检查,一查便知是怎么回事。 她又挣扎着想要将手抽出来,却被傅之曜握得更紧了。 傅之曜将她的急切看在眼里,薄唇轻动,无声地说了四个字:“白费力气!” 就在她以为无望时,沈茂猛地掀开车帘,朝里看了过来。 沈琉璃眼巴巴地瞅着沈茂,拼命地眨眼睛,泪花隐约泛出了眼眶。 爹,我是琉璃啊。 救我。 傅之曜眉心微凝,低头吻在沈琉璃光洁的额头,遮住了她泛泪的双眼,用胡语温柔地说道:“宝宝,别急,我们马上就要回家了。” 沈茂久在边关,自然听得懂一些胡语,又看了一眼女人的肚子和全然陌生的脸,无论如何,都无法联想到沈琉璃身上。 车帘垂下,沈茂转身离开,自然没看到沈琉璃满脸的泪水,以及被泪水冲洗而隐现的那张熟悉面孔。 落日的余晖下,一队胡商的车马渐行渐远。 第57章 …… 上京的圣旨几乎前后脚到, 傅之曜一行人离开不过片刻,封锁边关的旨意便到了。 不只封关,还有对傅之曜的杀无赦。 沈茂领旨后, 不明所以:“是何缘故?”之前只说将傅之曜押解回京, 何以现在却要下杀手。 傅之曜好歹也算承恩侯府的半个女婿,若他死了, 沈琉璃岂不是成了寡妇。 “侯爷,下官只是传旨的微末小吏, 不敢揣摩圣意。况且, 就连百里大人也不知是何缘由, 只知陛下非杀陈国质子不可, 断不可让他活着回陈。” 沈茂点了点头,下令关闭城门。 传旨官看了一眼紧闭的城门, 又对沈茂说道:“对了,陛下让微臣转告侯爷一声,侯爷的爱女已有下落, 前不久在冀州出现过。” 萧景尚虽亲自下令找寻沈琉璃,让他无后顾之忧心无旁骛地处理边关要事, 可边关距上京城甚远, 难免消息闭塞不通。沈茂正打算问问沈琉璃的下落, 没想到传旨官先说了。 “太好了, 活着就好!” 沈茂顿时松了口气, 当即派身侧的亲兵往明城那边递个消息, 老侯爷和柳氏总算不必三催四催了。 两人边走边叙话, 沈茂又问起大佛寺屠杀一案查的如何,可抓到真凶了。传旨官将自己了解的情况一一告知,只是提到冀州悍匪的死可能也与那些人有关时, 沈茂不禁愣住了。 “还杀了一伙无恶不作的悍匪?” “是,下官所知的情况是这样。” 沈茂眉头一皱,对于冀州悍匪被杀之事有所耳闻,他所知的情况是悍匪死于某兄妹之手,还不待他理好思绪,迎面便来了一队要出关的胡商。 车马满载,足有四五十人。 今日竟有两批胡商出关? 沈茂眉头皱得越发深,立即上前询问了几句。 那领头的胡商竟说近日只有他们一队车马出城,此去西域路途遥远,又要穿过恶劣的沙漠地区,这些胡商向来都是结伴同行,以便互相照应。 又想到马车里那名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沈茂心里顿时一沉。 女人腹部高耸,当侧卧比较舒坦,平卧岂非更辛苦难受? 沈茂反手抽出佩剑,一剑劈开马车上的货箱,结果里面根本不是什么货物,而是石头。 “怎么回事,茶叶瓷器怎么全变成了石头?” “还有丝绸布匹!” “铁器药材也没了。” 胡商们震愕不已,顿时乱做一团。 沈茂顾不得这些胡商,大喝一声:“开城门!” 翻身上马,带兵追了出去。 …… 出了萧国,傅之曜一行人便弃了累赘的货物马车,轻装骑行,一路直奔陈国边关重镇——嘉峪镇。 那里有重兵把守,更重要的是驻守在嘉峪镇的将军是楚平,亦是接应他们回国之人。楚平何许人也,乃当年闻名遐迩的清学大儒褚慎言的门生,后弃文从武,成了嘉峪镇的守将,守着陈国第一道边防线,只有进入嘉峪镇,才算是真正踏上了陈国这片土地。 而褚慎言是傅之曜已故的外祖父,楚平当时乃寒门学士,褚慎言除了对他有知遇赏识之恩,更有救命之恩。楚平自然不会将恩师的嫡外孙拒之于关外。 此时,傅之曜与沈琉璃同乘一骑。 他将她搂在怀里,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骏马颠簸,免不了衣料摩梭,男人guntang的体温侵袭着她虚软无力的身子,可沈琉璃两眼迷茫,惶惶不安,对这种不经意的暧昧一无所觉。 眼瞅着萧国离她越来越远,噩梦般的陈国却离她越来越近,整个人焉了吧唧的,萎靡不振。 一双明眸更是如兔子眼似的,又肿又红。 傅之曜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若隐若现的嘉峪镇,又低头看了眼神情恹恹的沈琉璃,轻笑:“等到了嘉峪镇,我便让你说话。” 听得此言,沈琉璃只是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都到了陈国,说不说话有何意义,她还乐得当哑巴。 沈琉璃软弱无力地靠在傅之曜怀里,被屁/股下的坐骑颠得昏昏欲睡,管她三七二十一,脑袋直接搁在傅之曜的手臂上,一晃一晃的。 看着她如此晕糊乖顺的模样,傅之曜哂然一笑。 没了刺的沈琉璃,很乖。 傅之曜被困在萧国整整十年,疏于骑射,加之怀抱着沈琉璃,骑行的速度稍微有些慢,手下人为了将就他的速度,自然也跟着慢了不少。 而沈茂这种马背上征战沙场的老将,追杀敌寇的速度自是不俗,在傅之曜即将到达嘉峪镇时,便围追了上来。 沈琉璃精神一震,直直地看向沈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