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逸哥哥，如梦小袭人

    因为羁绊，当一个人死去的时候，灵魂会回到了最眷念的地方。可玉玉眷恋的地方早已经布满了灰尘和蛛丝，很久没人光顾的老剧院，也免不了被改建的命运。

    站在舞台上的玉玉，不由得哼起自己拿手的唱段，她翘起兰指，轻挪莲步，转眼间曲乐绕梁，水袖婉婉。不知不觉的昔日的光景又回来了。玉玉当年因为花袭人一角成名，红楼里袭人的判词是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那日剧院里排戏，玉玉眉眼间的温柔和顺，立刻就被编剧看中了。

    其实玉玉从小长在戏团里的，只是她父母觉得唱戏没前途，就不让她学唱戏。可是玉玉就喜欢嘤嘤啼啼的戏曲，半玩半学的也会唱几段，大学时她便靠着多余的才艺赚生活费。后来，玉玉就时不时参与剧院的排戏，不管是话剧、歌舞、戏曲……玉玉能参加的都参加了。不过，她毕竟不是专业的表演者，扮演的角色都不是很突出。

    唯有那次，剧院里突然要排《红楼梦》的戏，因为是初次拍，编剧选人也尤为慎重，就在大家争着表现自己的时候，玉玉一脸温顺的模样就显得格外突出。

    “你读读这段话……”

    剧院是空的，除了前面几个编剧导演，一切都是空的。

    “嗯……”玉玉拿起稿纸，随口就说了一段：“你真喜读书也罢，假喜也罢，只是在老爷跟前或在别人跟前，你别只管批驳诮谤，只作出个喜读书的样子来，也教老爷少生些气，在人前也好说嘴.他心里想着，我家代代读书，只从有了你，不承望你不喜读书，已经他心里又气又愧了.而且背前背后乱说那些混话，凡读书上进的人，你就起个名字叫作……”玉玉眼神飘忽了一下，她被一个难懂的字难住了。

    “你就起个名字叫作禄蠹，又说只除明明德外无书，都是前人自己不能解圣人之书，便另出己意，混编纂出来的.这些怎么怨得老爷不气，不时时打你.叫别人怎么想你？”台下，忽然有个不懂事的男生替她讲完余下的词……

    就在大家以为尴尬僵住的这会儿，玉玉噗嗤一笑，举止倒有点儿书里的模样。

    从那以后，小袭人竟然成了玉玉的另一个名字，而那位说了余下半段词的男孩，就是玉玉口中的逸哥哥。

    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玉玉所向往的爱情都是戏文里的一见钟情生死相依。可是一个从戏文中走出来的女孩，现实生活也有很多不如意。

    舞台上忽明忽暗，每次玉玉想要想起逸哥哥的模样的时候，脑袋就会变得很空……逸哥哥的声音、逸哥哥的动作、甚至连他的神情都可以揣测几分，可是玉玉就是不记得他的脸，也不记得自己的长相了。

    “袭人嫁琪官，哪里会不幸福了。”玉玉记得这时候，逸哥哥挑起来眉毛。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妾做丫鬟也是好的，和不喜欢的人一块，做妻子也不幸福的。即使蒋玉菡爱她护她，袭人的心还是空的啊！”

    “和其他红楼丫头比起来，袭人结局还是比较好的。”那会儿，逸哥哥说话的口气稍微有些缓和。

    “对于一个女孩来说，嫁一个好男人就会幸福吗？”玉玉撅起来小嘴。

    “哎呦喂，我的小袭人，你怎么长着袭人模样，骨子里却是晴雯的性格呢！”

    逸哥哥逗着玉玉笑……

    回忆起这段往事，玉玉也笑了……

    “公子无缘…公子无缘……”

    这时候，剧院传来一阵阵轰轰巨响，施工队的挖掘机正在拆除废旧的剧院……旧砖掉落，日光洒落，顷刻间这座承载记忆的剧院就成了废墟，玉玉和逸哥哥的诸多美好的第一次都是在这里发生的。

    “好壮观啊！”歪歪在车里刚好目睹了剧院的倒塌，它扬起的灰尘都有三米高。不过车内气氛低沉，气压中心的雕哥脸是十分阴沉的。

    而就在灰尘渐渐平息的时候，雕哥忽然冲着司机大喊：“开车回去。”

    吓得歪歪差点儿没魂，司机也被搞得十分紧张。而这会儿毕洛发了信息过来询问怎么回事？

    “老板想回去了，我们就掉头了。”

    紧接着，歪歪看着毕洛的车子也掉了头…

    车子是疾驰的速度，歪歪可以理解司机想要快点儿完成任务的心情。“要不是为了家里的老老小小和狗，我也走了……”歪歪总感觉这次自己的牺牲好大啊！

    可是，就在车子回到了别墅，歪歪一下车就有了不好的预感。都说养花随主人，院中的蔷薇在短短时间内全部凋落了，而别墅的窗户里没有了那个影子。很快，大步流星跑上楼的雕哥证明了歪歪的猜想，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像是要把天给撕开了。

    “玉玉，死了。”黑娜娜冷不丁防的说了一句，但又像是特意提醒别人一样讲了出来。

    玉玉是谁？歪歪有点儿不明白，她想问又不敢说，但黑娜娜能看穿她的心思，就解释道：“玉玉曾经也是我们的伙伴。”

    歪歪紧紧跟在他们后面，走进玉玉的卧室。

    卧室里很干净，却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敞开的浴室门，隐隐透着一股血腥味。就在歪歪想走进浴室的时候，毕洛拦住了她，“你到这儿就好！”

    本来歪歪还有些疑问，可是当她透过缝隙看到玉玉的脸的时候，她的神经整个颤抖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那女孩……”

    好在毕洛把她拉了出来，不然她都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景。玉玉的脸整个就像个被缝补拼凑起来的，“她遇到了什么事情，脸才会变成这样！”

    出来之后，歪歪都还有些颤抖，她不敢相信一个人带着这样的容貌可以坚持多久。

    “玉玉的脸还有雕哥的脸，之前都不是这样的。”黑娜娜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是个瞎子，可也替玉玉可怜。“三年前，我和毕洛还是新人，雕哥玉玉都是我们的前辈。那天，我们一起搭车回去，却不幸遇到了车祸，我因此瞎了眼睛，毕洛他也受了伤……可雕哥和玉玉却消失了……”

    “怎么不见了？”

    “我和毕洛在医院昏迷了好长时间，两天后毕洛先醒来才给警方提供了线索。后来，警察才根据毕洛提供的信息找到了他们。原来那起车祸是人为制造的。是玉玉的变态粉丝想要得到玉玉，才绑架了他们。那个变态为了永远看到玉玉的脸，竟然用刀剥下了玉玉的脸，才让玉玉变成了今天这样。雕哥也因为在那受尽凌虐，也毁了容貌。”

    “你的眼睛也是在那时候看不见的吗？”

    “嗯。”

    歪歪很伤感的走到了书架旁，却发现在一本书的夹层里有张照片。歪歪好奇的拿来出来，只看见相片中的女子梨涡浅笑，一代优伶堪怜，而在这位身穿戏服的女子身边，有一位神情俊朗的男子紧紧搂着她的肩。

    “他们曾经也是幸福得马上就要结婚的……”毕洛渐渐走到了她身边，轻咳了几声。

    曾几何时，歪歪已经忘记了毕洛身上阴郁的气息，可这会儿那个让人感觉很不好受的毕洛又回来了，他的眼睛又再度失去光彩。

    “毕洛，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的，你不用懊悔，不要太自责了。”

    “也和你没关系。”

    “它本来就……”

    “是，一直都是和你无关的事情……”

    “没错！我只是来工作的，我拿我该拿的钱，做我该做的事情。关心你，真是多余了～”

    歪歪本来是想安慰毕洛的，没想到毕洛的样子却像是在责怪她一样，让她觉得好冤枉好委屈……

    一怒之下，歪歪离开了别墅。可这会儿，天上风卷云涌的样子，好像是不好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