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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节

    果子在面前散发着一股清冷的甜香,姜雍容轻轻咬了一口,确实是甜软润滑,满口生香。

    她就在风长天手里吃完了这只柿子,抬头发现叶慎一直尽职地守在一旁,正要开口,风长天已道:“老叶,你歇着去,你家大小姐这里有我呢。”

    “是。”叶慎抱拳行礼,“大小姐就拜托风爷了。”

    他这个礼行得很深,腰深深地弯了下去,良久才起身,最后望了一眼姜雍容。

    他定然是在姜雍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担心,于是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天冷风寒,大小姐请善自保重,属下告退。”

    说完,他转身离开。

    背影挺直,步伐平稳,看来并无大碍。

    风长天又摘了一只柿子剥给姜雍容,问道:“你要追查你爹么?”

    姜雍容伸过去接杮子的手一僵,整个人抽紧了,像是瞬间挨了一刀。

    风长天认真地打量她的脸色:“你还是别查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明天就送杨猪头上路。”

    “我不知道……”姜雍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胸膛里又冷又重的气息是一重接一重,怎么也叹不完,“长天,我还没有想好。”

    “那就先不急。好多事情吧,你盯着它死想死想,想破脑子也想不名堂。这时候咱们就把它先放一边,干点别的,说不定到时你自然就知道怎么做了。”

    风长天说着,忽然拦腰将她抱起来,微微一笑:“走,爷带你去看一样好东西。”

    第118章 .  吉服   女色误人啊,风爷。

    风长天带着姜雍容走了一条近路——屋顶上。

    黑夜沉沉, 他抱着她飞檐走壁,万家灯火就在他们脚下,像水一般淌过。

    “这是要去哪里?”姜雍容问道。

    风长天轻笑, 声音清朗:“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父亲、暗卫、谋算、出卖……那些沉重的心事好像都被风吹远了。

    姜雍容头枕在他的肩窝,呼吸间被他的气息充满, 整个人躺在他的怀抱中,这是世上最最稳当最最舒服的地方, 就这样随着他凌风度月, 感觉自己像是在飞翔。

    不知过了多久, 风长天张于抱着她落地,面前是一座小院,门楣上挂着一面招牌:飞云阁。

    姜雍容一愣, 猛然间明白了:“我忘了跟你说,你订的衣服我已经收到了。”

    风长天微微一笑:“爷订的可不止一件。”

    他说着一顿,“——不过既然收到了,怎么不见你穿?不喜欢?”

    “不是,我很喜欢。”

    只是手上的大事未定, 实在没有闲暇好生为一套衣裳梳妆打扮, 她道,“明日我便穿。”

    风长天满意了。

    今夜的云川城, 所有人都在外头庆贺此次大捷, 飞云阁里却是窗上灯火通明, 人人都在忙碌。

    风长天和姜雍容走进去的时候,一把高昂的嗓音在阁内回荡, 上回那名送衣裳的妇人敢情便是老板,她道:“……外头人热闹是为什么?是因为风爷打了大胜仗!从此以后北狄人再也不敢骑在我们头上!他们放鞭炮摆酒席,都是为了感谢风爷, 那咱们呢?咱们不单拿不出东西来谢风爷,回头风爷问咱们,衣裳好了没有?我还得告诉风爷,还没好,您还得再等等……你们说这像话么?真等到风爷上门来要东西,咱们飞云阁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说了一大通,大约是口干,她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然后一转眼就看到了风长天和姜雍容。

    “噗”,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

    “风爷啊,”她急忙迎了过来行礼,“真是对不住,您是交代了要尽快,可您要最好的料子,最好的手工……您知道咱们这儿可不产丝绸啊,这料子是我专门去金陵进的货,最最上等的云锦,皇后娘娘也就穿这个了……”

    她说着就拎起一截衣袖,给两人看。

    料子软润软糯,即使是以姜雍容的眼光看来也是上等,每年的金陵贡品之中都少不了这样的云绵,不论是宫中后妃还是京城贵女,都视它为心头爱物。老板娘确实是下了血本没有错。

    衣料是火一般的大红色,红得磊落而辉煌,上面有金线刺绣,半边凌空飞扬的凤羽已经成形。

    阁中每一名绣娘手中都有一片这样的火红的颜色,上面绣着团花龙凤,红衣夺目,金绣耀眼,好像每一个都捧着一团火焰。

    这不是寻常的衣裳,这是大婚的吉服。

    原来他那一次跟她一起回城,不单只是为她订了一套衣裳,他最要的目地,是订下两人的吉服。

    她又想到了那日大军出征,旌旗猎猎,烟尘滚滚,他手中的令箭挥动,于是千军万马受命喊出了那句话——

    “等爷回来就成亲!”

    那不是一句口号,也不是一个愿望,那是他一直都在为之努力为之打算的事情。

    此时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侧颜,姜雍容的眼眶微微发热,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她不想失态,微微仰起头,将它倒回去。

    “大姐,爷一场仗都打完了,你一件衣裳还没做好?”风长天拎着那半截袖子,皱着眉毛,同那老板娘理论,“爷出征的时候可就说过了,回来就成亲的。”

    这件事整个云川城都知道,老板娘怎么会不知道?但这种战事一打,短的也要一二年,长的更是没有尽头,谁知道风长天打得这么快?

    再者这衣裳着实费力,老板娘絮絮地解释这绣法怎么怎么费事,上面的珍珠每一颗都是挑了又挑,大小都得一致,一套衣裳就得半年,何况这还是两套?

    “再说了您当时还订了一套,说您回来之前,就得送到姜夫子手上,为了先赶出那一套我们也费了不少功夫呀。”

    “少废话,”风长天道,“现在爷要成亲,却没有吉服,你们说怎么办吧!”

    老板娘愣了愣,即转去了趟内室,出来的时候手里托着一只托盘,面上盖着一块红绸。

    一揭开,盘里是码得齐齐整整的一盘金饼。

    “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风爷笑纳。”

    姜雍容:“……”

    老板娘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显然是相当熟练。不过飞云阁是北疆都有名的大商家,当然也是天虎山当年重点关注的对象,看来没少挨宰。

    “……”风长天无语,“爷今天不是来打劫的,爷要的是衣服!”

    “风爷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怎么能叫打劫呢?这是我们真心实意想孝敬您的。”老板娘道,“衣服我们一定会加紧赶制,一定能早日送到二位手上。”

    风长天还要说话,姜雍容轻轻地拉了拉他的手。

    不是像往常那样直接拉手,而是用一根手指勾住了他的小指,轻轻地、微微地晃了一下。

    风长天只觉得,魂儿都叫她勾走了。

    宽大的衣衫垂下来,这样微小的动作根本没有人看得见,姜雍容平静和气地开口道:“风爷,这衣裳好看,你要是催得太紧,她们着急赶工,绣样也不对,样式也不好,虽然赶了日子,却毁了衣裳,多可惜。”

    老板娘一听她肯帮着飞云阁说话,连忙附和。

    风长天给她勾着手指,神魂飘荡,“那雍容你说怎么样?”

    “让她们慢慢做,好好做,什么时候做好了,咱们什么时候成亲,不着急。”笑意从姜雍容的嘴角升起,浮动在眼睛里,那对美丽的眸子全是笑意,星星点点的光芒四射,“什么时候做好了,我们便什么时候成亲,好不好?”

    在她这样的笑容面前,风长天怎么可能说得出半个“不”字?

    他稀里糊涂就跟着她离开了飞云阁,直到站在了大街上,才回过神来:“不对啊,她说一套要半年,两套得一年,难不成我们还要等大半年?爷才不等呢!”

    姜雍容笑道:“那你要怎么样?”

    “把全云川城,不,全北疆的好绣娘全找来,一个月之内,她要做不出这两套吉服,爷就把这飞云阁砸了。”说着,他道,“放心,我会派几个兄弟盯着,摆几把大刀在这里,她们绝不敢把活计做差了。”

    姜雍容看着他,只管抿嘴笑。

    夜色已经深了,漆黑的夜色中,她那双满是笑意的眸子灿若星辰。

    风长天的心砰砰跳,上前一步,手托住她的腰,将她揽到身前,嗓音有点低沉:“笑什么?”

    姜雍容搂住他的脖颈,轻声道:“我的风爷还真是个沙匪头子。”

    这几个字从她的唇齿间吐出来,轻得近似呢喃,飘到空气里似乎还沾着她的香气。

    这一刻的姜雍容真是软玉温香,诱人沉沦。

    风长天的掌心发烫,心也在发烫,呼吸有些灼热,微微低下头。

    这一次,姜雍容没有避开,没有拒绝。

    她的沙匪头子,心里头只装着两件事,一是打北狄,二是爱她。

    他的爱就像是广漠的草原,无边无际,磅礴辽阔,可以容得下一切。

    她微微阖上眼睛,纤长的睫毛翘起一个极其柔和的弧度,像两片微微抖动的蝶翼,轻轻覆在眼窝上,投出一片浓密的阴影。

    双唇润泽,饱满,像一颗洗净了盛在白玉碟子里的樱桃,只待人品尝。

    风长天一口咬下去。

    香甜的汁水满溢,熟悉的馨香沁人心脾。他的手臂收紧,而她就像是水做成的,无论他收得多么紧,她都是柔软如玉。

    忽然,“砰”地一身巨响,仿佛发出什么爆炸,震得两人睁开了眼睛。

    是孩子们捡了鞭炮里的漏网之鱼,单拿出来点着玩,每炸开一个,孩子们就欢喜雀跃,开开心心地再找下一个。

    姜雍容“扑哧”一笑,埋头靠进了风长天怀里。

    风长天:“……”

    错失良机,他心头大怒,朝那帮小孩吼道:“玩什么炮仗?!统统给爷回家去!”

    从前他这么一吼,整个街的孩子能吼得一个不剩,全钻回家逃命。

    但今日不同往日,他不吼,孩子们专心找炮仗,还没有注意到墙角夜色中的两人,他一开嗓,孩子们顿时眼前一亮:“快看,是风爷!”

    “风爷!”

    “风爷!”

    孩子就像是小鸡见了大米,齐刷刷往这边跑,一个个圆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面满是兴奋欢喜,还七嘴八舌地道:“天啦,我们见到风爷了!真的!活的!”

    风长天当机立断,拉了姜雍容就跑。

    孩子们越发兴奋,紧追不舍,遇到小伙伴还扯着嗓子大喊:“阿毛,快出来看风爷!”

    风长天头都疼了,一把抱起姜雍容,想也没想便打算掠上房顶。

    然后……蹦了不到三尺高,秤砣般落回了原地。

    风长天:“……”

    姜雍容:“……”

    姜雍容叹了口气:“女色误人啊,风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