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记十五
其实每天早上醒来看着弗雷德的睡颜我都会感慨一下这奇妙的人生。 在我短短十四年的记忆里，我是被他一点点抚养长大的。我小时候身体尤为不好，一难受了就会用力握着他的手指哭泣，他就着急忙慌的把我抱起来到处找对症的魔药，然后一边小心喂我喝药一边抚摸我的头发逗哄我。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照顾我，给我洗澡喂饭穿衣梳头，教我说话走路魔咒还有恶作剧。他陪伴着我，跟我说话逗我笑，晚上会拿着乱七八糟的故事书给我七零八落的念，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最后干脆书一合给我讲他小时候以及上学期间的所有“丰功伟绩”，讲得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然后在深夜里和我大眼瞪小眼才反应过来他的初衷是为了哄我睡觉，又连忙把我搂进怀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 他给了我丰富而宽广的爱。不光是他，还有他的所有家人，都是真心的把我当成这个家里的孩子。我虽然没有亲生父母，但我收获了世界上最多最温暖的爱。 我爱弗雷德。同时知道他也同样深深爱着我。 但我不知道自己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改变，又或者从来就没有变过。 我要和弗雷德永远在一起。我要他一直陪着我。我要我们之间永远不会有第叁个人出现。 我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很自私。凭着自己残破的身子拖累着他，有意无意破坏他和他的追求者一切有进展可能的相处，甚至要用一次次喊他爸爸看他生气反驳的样子来肯定我在他心中的身份。 他不把我当成他的孩子。 每次这样想我都会很兴奋。他这样小心翼翼的养着我，又不把我当成他的孩子，那我在他心里会是什么呢？ 会当成伴侣吗？ 我不贪心。我知道我活不了很久的。只要我活着的这短短的时日里，他是我一个人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又开始了新的试探。我先是故意弄坏了我的轮椅，然后要去哪里都朝他伸手要他抱。 我发现对此弗雷德比我要兴奋多了。最后就算我的新轮椅到了，他也喜欢抱着我走来走去。 下一步。 我提高了拥抱他的频率，几乎是天天都赖在他的怀抱里，抓着他的手揉揉捏捏，又要和他用力的十指相扣。 在他怔怔望过来的时候弯起眼睛亲吻他的下巴和脸颊，甚至有意无意蹭过他柔软的唇角，最后抬起一张天真无邪的纯真笑脸，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慢慢染上绯色的耳朵。 我知道我成功了。 他爱着我。抱着和我同样的感情。 爱情。 我还没有想好什么时候让他真正成为我的男人，一个新转折就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开始恢复……一个名为舒曼·福利的人的记忆了。 原来我不仅仅是我。 原来我还有过这样的人生。 原来……弗雷德对我好……是因为她。 我本来是真的想去和弗雷德好好纠结一番我和舒曼·福利的问题，但是随着那个意外…… 我也不想再问第二遍了。反正我的记忆迟早会全部恢复，那两个都是我。 而且仔细一想这样更好。弗雷德早期的少年时光也有我的参与。而且他更加不可能离开我了。 他只会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我也可以彻底抛弃那个要不要不顾自己的身体强行给他生个孩子来逼迫他一辈子都必须陪我的想法。 安心等着他照顾我一辈子。 随着记忆恢复的越来越多，我对着他的心态也越来越复杂。 当年苦苦的求而不得变成了如今的轻而易举。我又突然有些替自己嫉妒起自己来。 总觉得这样下去迟早会精分。 但我总算是知道自己对他强烈的占有欲是哪里来的了。我都想要和他在一起想了那么久……现在终于有了下手的机会不早点下手怎么成？ 我又看看旁边弗雷德依旧睡得很香的脸，想想梦里他恶劣的不娶何撩把我折腾的痛苦难眠…… 痛心的窒息感似乎从梦里爬出蔓延而上，我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又捂住了他的嘴巴。 果然没两秒弗雷德就睁开眼睛一下坐了起来，“你是想谋杀亲夫吗小猫咪？” 他近乎抓狂，面对我的时候却依旧压低声音收敛怒气。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更生气了。这个差别待遇也太大了吧？ “没有啊。”我甩了甩手漫不经心的说，接着靠进他怀里，“我只是想喊你起床陪着我。” “……” 弗雷德的胸膛小小起伏了两下，似乎是在压制脾气，最后他伸手捋一了捋我耳侧的头发，“你就气我吧小猫咪，哪天把我气死了看你再到哪里找这么英俊又体贴的男朋友。” 我没说话，只是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嗯一定是醒太早光顾着回忆和生气，现在困了。 然后我毫无心理负担的倒回床上，朝弗雷德摆摆手，“我要再睡一会儿，今天早上你做饭吧。” “……” 最后我听见弗雷德下床时咬牙切齿的嘀咕声：“我要气死自己一回给她看看，欠收拾的小猫咪。” 所以当下午他把满店的客人扔给乔治自己拉着我往楼上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想作什么幺蛾子了。 然后十分淡定的看着他和我一边说话一边咯血。还递给他一杯水让他漱口。 “……”弗雷德的脸都要扭曲了，“你看啊小猫咪，”他把那张纸给我看，“这是我咳出来的血！” “嗯。”我点点头，给他喂水，“那就多喝点水吧。” “这是血呀！血！”弗雷德看起来很想抓住我的肩膀狠狠摇晃我，但是又只能硬生生的憋住，最后痛心疾首的控诉我，“你看着我咯血就这种反应？你的紧张呢？你的难过呢？你真的把我当成你的男朋友吗小猫咪？” “就是因为我把你当成我的男朋友，”我把水杯塞进他手里，“所以我才知道你这个又是哪个恶作剧产品想骗我心疼。” “……”弗雷德阴郁的瞪了我一会儿，突然一扫郁气眉开眼笑起来，“你那么了解我呢小猫咪？那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还能想什么？”我亲亲他的下巴，“你在想……反正马上就快到晚上了？” “……”弗雷德狠狠捏了我的脸一把，笑容有点狰狞，“不，我在想用不着等到晚上了。” 我扒着他的肩膀吻了上去，探进他的口腔纠缠他的舌头，然后又被他反攻进来。 我整个人都紧紧扒在他的身上与他唇齿交缠，嗓子眼溢出心满意足的喟叹。 “喜欢你……弗雷德……我好喜欢你……” “我也爱你，小猫咪。”弗雷德啄吻了一下我的唇角，眼睛亮亮的，“就算你现在老气我，我也爱你。”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现在老气你啊？”我搂着他的脖子，又凑上去亲了他两口，“再说了，就算我老气你……我也是你的宝宝。” “你是我的宝宝。”弗雷德笑嘻嘻的轻咬我的鼻尖，“至于你老气我……突然到了叛逆期？” “叛逆期？你可真能想，”我开始拉扯他的脸，“你怎么就不能想想是你哪里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呢？” “那怎么可能，”弗雷德理直气壮的说，“我就差把心掏出来给你了。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那以前呢？”我的指尖在他胸前心口打转，“以前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我……欺负我的事情？” 弗雷德咳了两下，心虚的转眼珠子，“以前也没有！从小到大我都对你特别好！走哪抱哪！” 他这个模样实在可爱，我也觉得今天的差不多了，干脆重新凑上去吻他，“那好吧弗雷德，”我轻笑着说，“这几天我就先不气你了。” 然而第二天我就后悔昨天说过的那句话了。 昨晚恢复的记忆过于惨烈，我现在瞪着弗雷德依旧香甜的睡颜想把他一脚踹下去。 我抹了把从梦里带到现实的眼泪，又开始故技重施捏弗雷德的鼻子。 弗雷德眉头皱起，有点无奈的睁开了眼睛，“你不是不气我……小猫咪？” 他一下坐起身把我抱在怀里，小心用指腹抹去我眼下残存的泪水，“怎么啦？”他的声音温柔极了，“是做噩梦了吗？” 他以前可从来不会这样对待我……想起在霍格沃兹发生的一切，我的精神有点恍惚。 “嗯。”我把头靠在他怀里，“梦见……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走在街上……周围人只会投来鄙夷的眼光……” “放心吧。”弗雷德笑着挠挠我的耳后和下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会让你一个人，更不会让你承受其他人莫名其妙的目光。” 是吗？我很想问问他，是吗？ 如果是的话……那你当初……为什么没有这样做？为什么反而站在了鄙夷我的那一边呢？ 可如果不是……我又相信现在的他绝对能为现在的我做到这种地步。 我一时间好像又被撕裂成为两半，只是两边都是一样的痛苦。最后我烦躁的把脸往他怀里埋。 不管，都是弗雷德的错。 “那……弗雷德，”我慢慢的说，“如果有人不顾我的意愿强吻了我……怎么办？” “谁？”弗雷德眉毛一挑立刻变得杀气腾腾，“有人强吻你？” 我摇摇头，“你先说怎么办？” “我去让他后半生长住圣芒戈？” 那还是算了。我不喜欢圣芒戈。虽然它成功的一次又一次的延长了我的生命。但魔药比我上辈子吃的中药还难喝得多。 “那这两天我还是去陋居睡吧。”我跳下床收拾东西，“我想一个人睡了。” “？？？”弗雷德惊愕的拽住我，“你不想和我一起睡了？明明从小到大的每一天晚上都是我抱着你睡的！我们从来没有不在一张床上！” “更何况……”他抿起唇，纠结了一下又小声嘟哝，“明明昨天晚上你还缠着我……” “因为我做了一个让人生气的梦。”我叉起腰，“看见你我会想打人的。” 弗雷德愣了愣，“因为一个梦？你想打我？” “怎么？不行吗？”我逼近他，“我想想都不行？” 弗雷德犹豫了一下，伸手把我拽到怀里，“那我让你打一下……你就别走了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句话之后我的眼泪一下崩溃般的涌了出来。弗雷德惊慌失措的紧紧抱着我，又是软声问我怎么了。 我把脸深深埋进他的怀里。 弗雷德、弗雷德啊…… 其实我知道翻旧账是一件非常没有意义的事情，尤其是在过了十几年后再去翻就更没有意义了。 但我还是很憋屈很生气。可能是这辈子被弗雷德宠坏了，一点点委屈都会难过的要命。想想我现在比上辈子脾气不知道大了多少。 但我是弗雷德的宝宝嘛。 也不知道弗雷德现在猜到了什么没有，对我愈发小心起来，快和我病最重的时候有的一拼，就连晚上都温柔了许多。 “弗雷德，”我坐在他的怀里切开一个柠檬泡水喝，清新的酸味飘荡在空气中，像极了当年他硬塞到我手里的那瓶迷情剂，“要是有一天我死了怎么办？” 弗雷德猛的一抖，伸手牢牢握住了我的，“小青……小猫咪，”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压抑嗓音里的颤抖，“你不要离开我……” 我盯着他隐隐泛红的眼眶，慢慢凑过去在上面落下一吻。 这次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弗雷德。 我会紧紧抓住你朝我伸来的那只手，陪你走完剩下的全部人生。 这可是……不管是作为舒曼，还是舒曼·福利，甚至是舒曼·幽灵唯一的愿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