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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他这么怨念,我听着觉得奇怪,问了句‘什么’。父亲就突然清醒过来,看着我没说话,半晌后让我先去休息。我不放心偷偷在远处看他,不一会儿他起身进屋去了,外面的萤火明明灭灭,我记了很多年。” 萧白石扭过脸凝望室内角落里摇曳的烛火,轻声又道:“所以我想父亲一定很爱辛夷,也做了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到现在成了执念他不肯往飞升的境界修炼——他对你所作所为我虽不赞同,还是可以理解的。” 就像在黑暗中几百年,突然抓到了一丝相似的光。明知不一样,但却无法抗拒。 应长风不语,挂怀着被转述的萧鹤炎的话,又暗自猜测:“那些混账”既出自萧鹤炎之口,大约在说清心道和天地盟。 至于“妖邪”之论,和什么会有关系呢? 旁人说的只言片语拼凑出来辛夷的模样,那应当是个潜心修炼、隐居翠微山的独行者,断不会和清心道有何纠葛。就算有,就算和萧鹤炎有关,为什么被指责为“妖邪”“叛逆”的人非萧鹤炎而是辛夷? 应长风这么想着,径直对萧白石坦诚了。 “这个……”萧白石挠了挠头道,“我和你的想法差不多,按我父亲的偏执,若非内丹碎得不成样子,定要自己造一个和爹爹一样的人吧。那件事是他的逆鳞,我大约知晓他和辛夷的死有关后便不敢问了。” 应长风内心觉得萧鹤炎是个疯子,喃喃道:“意外身亡,又被天地盟称作‘妖邪’……我猜你爹的修为应该不低。” “你怎么知道?”萧白石睁大了眼睛,“我、我只听父亲说过一次,他生前灵力强大,修为甚至比那时的父亲还要高几分。” “那就不奇怪了。”应长风道,“他恐怕修行通灵术。” 时间是对得上的。 萧白石现年才刚刚百岁,自称萧鹤炎当初以辛夷的内丹碎片与自身血rou、加之一叶浮萍的灵力温养了三年之久,才有了个“雏形”。 而那时辛夷之死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所以他的“意外身亡”距今至少二百年了。 平章别院编撰道史,事无巨细,因详实准确被奉为圭臬。在他们的记录中二百年前平淡得不可思议,有一段时间更是直接消失,无人提及,就像“青龙之变”逐渐淹没在所有人的记忆中一样。 再说通灵术,现在世人皆知失传了,偶有提起也说是违逆自然的“妖术”,被嗤之以鼻,正统的一脉早就不知断绝在什么时候。 萧白石的通灵术无人传授与生俱来,显然源于那片内丹碎片。 那么修为强大、还擅通灵之术的辛夷在天地盟眼中岂非就是“妖邪”吗? 应长风起先觉得这想法太荒唐,可他越是回忆,越觉得在理。 翠微山,入魔后驱使凶兽化的青龙的修道者,辛夷,东海的化灵池,一叶浮萍充沛得不可思议的灵气…… “你是想说……会不会那个修道者就是爹爹吗?”萧白石问。 如果这就成为了真相,对萧白石太残忍了。 应长风尽管心里有此推测,却矢口否认道:“《山海异闻录》说青龙被封印距今七百余年,除非你爹爹活了千岁之久,我很难相信。” 萧白石自己非要钻这个牛角尖,追问道:“万一他就有呢?” 毕竟萧鹤炎年岁比辛夷要小得多了。 片刻沉默,应长风没有接这句话,没有预兆地转移了话题:“先前让你去拿的《翠微记事》,你不是说封禁不在了吗?看过后里面写的什么?” “就一些琐碎。” 萧白石说着站起身,取出那本书。 他为防书籍遭到损坏,在上面裹了一层沾符咒的树叶,这时他弹指解除了保护,将《翠微记事》摊在了应长风面前。 先前因为柏郎的死应长风没有接触到《翠微记事》,目光落在那边角的名字时,他如萧白石当时露出了诧异:“这……不是……?” “不是。”萧白石懂他的意思,翻辛夷的笔迹给他看,“你瞧,他从这里才开始记,已经用了纸张。说明这本‘山志’传到爹爹手里年份并没有很久远,他要么一直没经手,要么能为尚浅不足以担此重任。” 那圆滚字迹实在太像三岁儿童,应长风无言以对了片刻,道:“字倒是挺可爱的。” 萧白石忍俊不禁:“比前面几位的好认得多啦!” 说着,他翻到最初几页,那些过分复杂的笔划让眼睛又有点疼了。萧白石抱怨道:“我那时想偷看一眼就拿出来,结果这些根本认不出来嘛!” “这……”应长风皱着眉凑近了些,伸出手停顿在半空,抬头问道,“我可以摸吗?” 萧白石:“嗯?你有头绪?” 应长风当他默许了,指尖比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他动作太认真,萧白石见状干脆觉得应长风说不定就认识——反正在他心里现在的应长风除了打不来架几乎无所不能——情不自禁地放轻了呼吸,生怕打扰到他。 只是应长风看的时间实在太长,一页足读了一炷香的工夫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他埋着头,轮廓的阴影落在桌面,从一侧看连睫毛上下忽闪都能看见。萧白石趴在一旁伸手按住影子,好似逗弄应长风。 怎么他这些也会啊?萧白石想着,对他的爱慕又多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