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记名弟子都不行吗?”喻辰讨价还价,“喻辰一定努力修炼,以后做一个让仙盟中人闻风丧胆的魔女,绝不给尊主丢人!” 高冷尊主听了她这番远大志向,只哼一声道:“你做到了再说。” “那就这么说定了!只要喻辰做到让仙盟中人闻风丧胆,尊主就收我做弟子。”喻辰把扇子交到左手,伸出右手道,“击掌为誓?” 杨无劫:“……” 谁跟她说定了? 喻辰见他眼神凶恶,却并没有露出之前那种令人从心里恐惧的气势,就顶住了没收回手,只弱弱补充:“记、记名弟子……” 杨无劫懒得理她,一道劲风将人拍了回去。 喻辰仰面躺倒,觉得这个坐骑躺着还挺舒服,又暖又软,她正好饿得难受,就没起来,收了鸾羽扇,顺便摸出两颗糖吃。 “尊主。”吃完糖,有了力气,喻辰又试图跟杨无劫交谈,“谭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小地方。” “是谁家的领地,还是?” “你就去买个东西,问那么多做甚?” 喻辰假装害怕,怯怯道:“我第一次出门,不知道谭城这地方有没有什么禁忌……” 杨无劫面无表情地往她嘴上贴了个禁言符。 “……” 有这个必要吗??? 他不想说,喻辰又不敢逼他,至于连嘴都给封上吗?!再说她虽然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但问的总归是正经事啊!这么喜怒无常,难怪最后众叛亲离、死状极惨。 这么一想,喻辰又不生气了,反正她是来卧底的,又不是真的跟着这位魔尊混,干脆躺倒睡了一觉。 谁知到谭城落地后,杨无劫居然跟她一起进了城。 咦?难道是她理解错了?他不是叫她自己去买东西吗?难道他一开始就打算一起进城,所以才嫌她啰嗦禁言她的? 或者,是听她说了没出过贺兰山庄,后改的主意? 不管是哪一种,对喻辰来说,都不算坏事,毕竟真叫她自己进城采购,她确实有点心里没底。 谭城像杨无劫说的一样,是个连城墙都没有的小城,自然也不存在什么进城盘查。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小城之中很是热闹,街上行人络绎不绝,两旁商铺人流涌动,路边甚至还有摆地摊的。 喻辰一路走进去,发现卖什么的都有,兵器、符咒、成品丹药、半成品灵药、灵兽灵宠,一时看得眼花缭乱。 杨无劫却司空见惯,浑不在意,大步直奔门脸最大的一间食肆,“先在这里吃吧。”他交代一声,却没人回答,回头看时,才发现喻辰落后了十几步,还在瞧人家摊子上摆的首饰。 魔尊大人皱起了眉。 喻辰慢下脚步还真不是因为首饰——那首饰摊边站了两个修士,正谈及杨无劫做了魔尊后,将贺兰山庄烧成焦土的事。 “要不说龙生龙凤生凤呢,大魔头欧阳桀的儿子,不成魔才有鬼!领秀宗真是自作自受,当初把他带回去做甚?直接杀了,哪有后来的祸事?” “不是说分不清谁是那孽种吗?” “那就都杀了呗,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哎,话不能这么说,都杀了,又哪里有杨盟主?” 这俩人当着杨无劫的面说这个是要作死……哎?杨无劫呢?喻辰转头找了一圈,才看见站在食肆门口、抱着双臂面色不善的魔尊大人,忙一路小跑过去道歉,“尊……您恕罪,我……” “别废话,进去!” 喻辰灰溜溜地进店,跑堂的迎上来:“二位仙长里面坐。” “不,不用,我买点吃的就走。” “你不饿了?”身后杨无劫接话,“先吃饱再走。” 喻辰饿是真饿,尤其进了食肆,闻到食物的香味之后,但她怕店里再有人谈起杨无劫的身世,他听见了大开杀戒,那可就什么都吃不下去了。 然而没等她开口说不用了,饿了好几天的肚子先咕噜一声,杨无劫瞥她一眼,越过她走在前面,吩咐跑堂的:“一坛无醉。” 无醉是这个世界的名酒,杨无劫很喜欢喝,但酒性与天魔烈火冲撞,往往会加重反噬,让他更加暴躁——看来今日,谭城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喻辰管不了那么多,决定先赶快填饱自己的肚子,也不点菜了,只叫跑堂的拣本店拿手的上。 杨无劫自己找了个靠墙的座位,坐下来能将店内各处都看在眼中,喻辰在侧面凳子上坐下,也转头四顾。 此时正值清晨,像杨无劫这种一大早就要酒喝的人不多,但店内也有五六桌客人在用餐,他们有的只顾埋头吃东西,有的低声交谈,也有的……在大声作死。 “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前有领秀宗,后有贺兰山庄,这些魔头越来越猖狂,再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就要把整个修仙界变成焦土了!” 喻辰偷偷瞄一眼大魔头本尊,却见他好像正在出神,根本没留意那些修士。 她暗暗松了口气,那边高谈阔论的修士们却浑然不觉,仍在争先恐后地往鬼门关赶。 “原来还以为除掉邢昭就好了,哪知道又冒出一个欧阳桀的孽种!杨盟主怎么不连那孽种一起杀了?别是还顾念什么同门之谊吧?” “不会吧,领秀宗周宗主都是因那孽种而死的,杨盟主怎么还会手下容情?” “就是,再说杨盟主可是潜进天魔城去杀的邢昭,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还想再杀杨无劫?你话说得这么轻巧,你怎么不去试试?” 这人说就说,怎么还敢提反派大魔头的名字?!把他叫回神了吧!完了完了,大魔头生气了,饭怎么还不来?! 第4章 身世 眼见大魔头的死亡凝视已经落在那张桌上,喻辰急得左顾右盼,想找点什么事打一下岔,正好这时后门处人影一闪,跑堂的捧着个酒坛子走了进来。 “酒来了!”喻辰飞快向杨无劫报告,希望他看在无醉酒的面子上,暂且放那几个人一条生路。 杨无劫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酒坛子,果然面色略微缓和。 跑堂的见他们两个都看过去,只当他们是等急了,忙快步送上酒来,“仙长要酒杯吗?” 修士多半都不爱用外面的酒具,更喜欢自带,所以跑堂的习惯性要问一句。 “不用。”杨无劫回话时已打开封口,直接托着坛子就往口中倒。 喻辰顺便催道:“小哥帮我们催催饭菜,我们急着赶路。” 跑堂的答应一声,先去给喻辰盛了一碗现成的rou粥,才出后门去催。 喻辰本来就饿极了,又怕杨无劫喝完酒就动手,不给她机会吃饭,便端起粥碗,西里呼噜几口喝光了。 一碗粥下肚,胃里总算舒服了些,这时那边那桌也因为看法相左、话不投机,暂时陷入沉默,喻辰略微安心,伸着脖子等饭。 跑堂的也没让她久等,很快就用托盘端了两盘菜两碗饭上来,“仙长慢用。” 慢用?还是快用吧,等会儿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喻辰捧着碗飞快吃了半碗饭,才想起来问对面的杨无劫:“您不吃点儿吗?” 杨无劫正探头往酒坛子里看,闻言略略抬头,露出一双朦胧水润的眼,“嗯?” 这一声带着酒意,磁性十足、撩人心弦,再加上他看人的眼神比平时柔和许多,喻辰只觉心重重一跳,舌头突然不听使唤,结巴道:“没、没什么。” “……”杨无劫横了她一眼,转头叫跑堂的,“再来一坛。” 还要喝?不过喝了酒的杨无劫也太好看了吧?一个反派大佬,长这么帅干嘛?等等,他之前在路上不是也喝酒了吗?怎么都面不改色的?是因为喝的不多还是……喻辰刚想到这里,突然听见身后又有人提杨无劫的名字。 “……我一直没搞明白,他和杨盟主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都姓杨?” “咦?你家师长没同你讲过这魔头的来历吗?” 喻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说话的是右后侧一桌,桌边坐了两个男人,一个看着成熟些,另一个一看就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毛头小子正摇头:“家师向来不关心外事,也轻易不许小弟下山出门,是以……” “那怪不得。”成熟些的开始给毛头小子讲古,“他们为什么都姓杨,这个事儿得从他们出生之前开始讲,大约百年前吧,一直被我们仙盟压制的天魔城,突然出了个奇才,此人不知如何修成了失传近千年的天魔烈火,一举压服魔界,登上魔尊之位。这个人,就是杨无劫的生身父亲,欧阳桀。” 这人还挺会讲故事!喻辰一边竖着耳朵,一边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努力扒饭吃。 “欧阳桀当上魔尊之后,野心膨胀,屡次对我们仙盟宣战,当时仙盟盟主还是岱屿宗宗主……” “对!家师一直说岱屿宗才是天下第一宗门,怎么小弟下得山来,领秀宗、斗元宗的事都听了不少,却没人提起岱屿宗?” “因为岱屿宗关闭山门六十年,早就不参与仙盟事务了。” “这又是为何?” 讲古的人叹一口气:“没落了呗。欧阳桀功法高强,又诡计多端,岱屿宗宗主不堪其扰,干脆邀集仙盟同道,包围天魔城逼其决战。那一战无数高人大能陨落,岱屿宗宗主和欧阳桀也打得两败俱伤,最后欧阳桀主动认输,约定仙魔两道从此休战……” “还可以休战吗?魔头的话也能信?”毛头小子满怀担忧,忍不住插嘴询问。 “欧阳桀的话当然不能信,但当时双方都是强弩之末,再打下去只能同归于尽,讲和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过自那之后,魔界真的安分许多,修仙界平静了十多年,欧阳桀更是再没露过踪迹。岱屿宗宗主在那一战中看出欧阳桀的天魔烈火会反噬,认为他受伤不轻,八成已经死了。谁料……” 话音到此停住,喻辰正听得起劲——这段前情小说里没写——忍不住回头去看,却见那人正端起杯子慢悠悠喝茶,显然颇为精通说书先生吊人胃口技能。 毛头小子比喻辰还急,忍不住猜测道:“欧阳桀没死,还打上了岱屿宗?” 那人摆摆手:“没有。他啊,拐了个领秀宗女弟子,躲起来生了个儿子。” 毛头小子:“……” 喻辰:“……” 让他这么一说,这剧情还真是转进如风啊! “你开头不是问我为何杨盟主和杨无劫都姓杨吗?” 毛头小子自觉懂了:“领秀宗女弟子姓杨!” “不是。她姓什么我还真不知道,但她和华阴城杨家大小姐是至交好友,却几乎无人不知。” 毛头小子懵了:“不是欧阳桀的儿子么?怎么和杨家……” “你听我慢慢说,杨家大小姐听说好友生了儿子,前去道贺,顺便见见好友的情人,却无意间发现好友住所附近有魔修踪迹,她将此事告知好友,提醒她小心,顺便邀请好友和那情人带着孩子去华阴城住些日子。” 这后面的事儿,喻辰就都知道了——领秀宗女弟子叫卫云芝,她送走好友,就与欧阳桀说了此事,欧阳桀觉得孩子都生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干脆如实说了自己是谁,还想带卫云芝和孩子回天魔城。 卫云芝是什么心路历程,书上没写,只说她假意答应,但提出要先去一趟华阴城,因为杨大小姐的兄长也刚刚喜得贵子,正准备大开宴席庆贺。 欧阳桀丝毫没有怀疑,带着他们母子一起去了华阴城。 “但名门弟子就是名门弟子,又怎会轻易受他蛊惑?那女弟子转头就悄悄传讯师门,约他们在华阴城去天魔城的路上设伏,要一举诛杀这个魔头。” “吃饱了吗?” 身侧突然有人出声,喻辰惊得一下放下碗,正襟危坐答道:“吃饱了。” 杨无劫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因喝了酒,两颊带点绯红之色,便显得比平时好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