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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管事想拦住他,却被太子身边的侍卫拉住,那侍卫满面无奈道,“赵管事,由着他去吧,那是个想什么就要有什么的小霸王,如今季家如日中天,殿下都得给几分面子的,我知道你敬重殿下,但为这点小事得罪季三爷,不值得。” 他一副季家势大,梁冷都不好得罪的样子。这话半真半假,但不管真假,季祯这会儿都已经毫无阻拦地进门了,赵管事也无可奈何。 赵管事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紧跟着也进了院子。 虽然是白天,但今天日光不足,陈守绪的屋里也已经亮着灯。 季祯在院内便有人通报,等他进屋时,陈守绪与梁冷已经毫不意外他的到来。 季祯第一眼先落到了陈守绪身上,见他的模样与普通老者没有差别,很快又收回视线,“殿下好兴致,过来找陈老爷下棋?” 赵管事跟在季祯身后进来,听见季祯这么说,梁冷却只是略点了点头,对季祯的确不太喜欢的样子,他心里放下不少。 陈守绪笑着说:“今天我这儿倒是热闹。” 季祯接过一旁丫头给自己倒的茶水,喝了一口跟着也笑了笑,随后目光便落到了棋盘上面,十分认真地观起棋来。 一盘棋下了半个时辰,屋里几乎只有落棋的声音。 而屋外的天色已经慢慢退去阴雨的暗蓝色,而真正的黑夜徐徐靠近。 好不容易一盘棋下完,梁冷输了。 他洒脱认输,“是我棋艺不精。” 陈守绪跟着说了些谦词。 时间不早,客人们理当到了该走的时候,赵管事按着礼节开口留饭。原以为季祯和梁冷都会拒绝后离开,却没想到两人一口答应下来,竟真要在这里留饭。 “上回吃了您府上厨子的手艺,真是绝了,我舌头都差点跟着一块儿吞下去,咬破后流了不少血。”季祯说。 陈守绪听见血字,脸上笑意深了点,指尖在桌上轻轻点了两下。 梁冷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到边城来,陈守绪心里有数。他会主动拜访拉拢自己,陈守绪心里也有预料。当下这个时间虽然不太妥当,但等这顿饭吃完送走两人,应该也绰绰有余。 没想到一顿饭吃完,梁冷不仅没有要走的意思,竟满面棋瘾未尽的模样,“刚才吃饭时我想了想,前面有几步棋我走得实在不好,能否再来一盘?” 赵管事面色一难,正想找个法子拒绝,就听见季祯不满道,“殿下,陈老爷年纪大,哪里经得起和你这么熬?” 赵管事没想到季祯说了句这么中听的话,连忙跟着说,“季公子说的是,往常这个时候我家老爷都该休息了,不如……” 他本来想说不如让梁冷回去,改日再来下。 季祯已经打断他,顺着说,“正是,像我父亲这个时候也通常都要睡了。” 这话还是中听的,而且季祯都帮着一块儿说,赵管事觉得梁冷更没有立场强行留下了。 可他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季祯下半句差点让赵管事一个趔趄。 “所以让陈老爷去休息,你若是想下棋,我陪你下就是,我看你下棋也下得不好,棋盘拿来。”季祯对旁边的小丫鬟招招手,一副不耐烦准备随便应付梁冷的模样。 小丫鬟胆怯地看看赵管事,不敢动。 梁冷愠怒,“你说我下的不好?”他转头看向小丫鬟,急于自证,“还不拿来?” 小丫鬟被轮番催促,心中应紧张,再看梁冷脸色难看,不敢犹豫,上前连忙将棋盘重新摆好。 赵管事和陈守绪都没想到两人还有这么一出,陈守绪脸上的笑容又些僵住,心中觉得不妙。 季祯对他笑了笑,“您去休息吧,我们这盘棋下完就走。” 陈守绪和赵管事此时已经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偏偏此时无法直接点破。赵管事只让下人先将陈守绪扶进里屋,自己在外面看着季祯与梁冷下棋。 两人还真是在下棋,只不过每走一步两人都要拿着棋子等上半天。 赵管事看了都着急,“季公子,你怎么这么久还不落子?” “落子无悔,”季祯奇怪地看了眼赵管事,“我当然要审慎些。” 棋盘上的棋子慢慢多了,外头的天色也已经完全黑了。与白天乌云蔽日不同,今晚的月亮十分显眼,圆而亮,正在慢慢从柳梢头往上挪。 月亮每往上爬一寸,赵管事的神色就难看一些。 屋里的蜡烛无风自动,烛火晃了晃,赵管事的背影落在他身后的墙上,大得又些出奇,随着烛火呈现出一个古怪扭动的姿势。 季祯和梁冷都似无所察觉,依旧专心致志地在下棋。 若陈守绪真是血妖,在月亮爬到正当空前,他若没能挖心喝血,便会无法自控地显露出原形来。 啪嗒。 棋子轻轻被放到棋盘上面。 赵管事在一旁暗哑地开口:“夜已深,两位客人还是请回去吧,棋什么时候都可以再下。” 他的声音里像是破了许多小洞,断断续续组成一句又些怪异的腔调,与先前完全不像一个人不说,还好像他的确已经不是人。 赵管事站着没有动,可那烛火里的身影多了两道高高举起的黑色影子,仿佛赵管事的影子多生了两只手。 季祯与梁冷好似半瞎,都没注意到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