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在渊

    “不管谁来，我都不见！”

    风易还没踏进殿门，便已经听到了一声娇斥，声音冰冷，还带着一丝决断的气息。虽然能听出声音正是多年不见的沫儿，但风易还是觉得有些懵然，当年那个在自己身边柔和叫着“风易哥哥”的少女，如今已经变成了带着威仪的一族之长了。

    “沫儿，是风易那小子回来了！他如今是大夏少主，我们可不能太过怠慢了。”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无奈的道，他满面胡须，带着一点憔悴之色，赫然正是曾经的二长老龙降。

    他如今负责教导族中年轻弟子的剑术，在这动乱年代，年轻一代的实力才是一个部落最大的倚仗。所以龙降长老这些年显然也是劳累之极。自从当年的动乱之后，大长老苍舒因为其孙子虞少卿的背叛而一病不起，三长老季狸也因叛族而死，族中年长一些的就剩下老族长，还有他了。

    “什么风易？什么大夏少主？我没听说过，二叔，不要再说了。”那声音从内殿传出来，愈发的冰冷，好像不带一丝感情。

    龙降长老叹了口气，有些尴尬的看着下面的众多年轻子弟。

    风易微微一笑，走了进去，看着那众多熟悉的脸庞，心中不由自主的起伏不定，即使是面对千军万马也冷静如水的心境，刹那间变得乱了起来。

    过了片刻，他冲着龙降长老，拱手道“二长老。”

    龙降闻言看了下来，浑身一震，双瞳露出一丝惊骇之色。姑慕一族的洞察力冠绝天下，从风易进来的一刹那，他就觉得自己体内的雄浑灵力产生了一丝控制不住的波动，尤其是经络中的三乘剑气，更是激鸣不已，这是遇到了更强大的同类才有的反应。

    如今举族上下，能够在三乘剑法上的修为比肩龙降长老，也有老族长还有虞沫而已。但他们二人都不可能给他造成这样的强烈影响。

    这只能说明一个事情，那就是风易如今不管是灵力修为，还是剑术修为，都已经超越了龙降！

    龙降长老脸上的惊愕神色一闪而逝，随即眼睛中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连连道“好，回来了就好。”那目光，犹如师父瞧见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一般。

    风易也慨然不已，自己能有今天的成就，也离不开二长老当年的教诲，他眼中湿润，恭恭敬敬的鞠了三个躬。

    随后，当年和风易一起并肩作战，抵抗妘寒骁入侵的同伴，诸如虞和、虞然……一个个都激动的冲上来，一点也没有因为分别数年而产生一点的生分。

    过了半晌，众人才渐渐安静下来，不过此刻殿外却又吵闹起来。众多族人听到大夏少主，当年那个以一己之力救助了全族的少年回来，纷纷忍不住前来围观，偌大个帝舜台挤了个水泄不通。一个个探着脑袋，朝殿内张望，一直到伯虎等人驱赶，他们才迫不得已的离开。

    “风易，听说数月前寒国大举入侵西域，你们战局如何了？”龙降长老关心问道。

    “谢二长老关心，寒国这一次来势汹汹，不过我们大夏各属国也联合了起来，还有众多游侠归附，大家拼死力抗，终于还是抵御了下来。”风易淡淡道。

    众人闻言震惊不已，虽然风易语气平淡，但他们还是能感受那战况的激烈。如今寒国的征战愈发频繁，每一次都是数十万大军，想要毕其功于一役，而大夏是寒国的头号眼中钉，他们派出的兵力，必然是强大之极。

    “其实这一次能够侥幸抵御下来，还多亏了大家！”风易笑道。

    “我们？”仲熊愕然道。

    “是的。大夏如果正面相抗的话，肯定不是寒国的对手。我们靠着拉拢了西戎，和对方僵持了许久。一直到东夷发生动乱，妘寒骁才迫不得已退兵。”风易缓缓道。

    众人闻言，脸上都现出一副愁苦之色。东夷的事情，已经困扰了姑慕族许久了。如今姑慕族其实已经成了东夷暗中的领袖，他们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我这一次，也正是为此事而来。二长老，我想见沫儿，向大荒昭告，大夏和姑慕正式结盟！”风易淡淡的说道，双目炯炯，一股复仇的火焰自瞳孔中燃烧出来。

    如今，应该也到了向寒国讨还血债的时候了！

    众人闻言大喜，激动万分，伯虎、仲熊、虞和、虞然等众多姑慕子弟抑制不住兴奋之色，身体都有些颤抖起来。这么多年了，大家抑制在内心的仇恨已经酝酿了太长的时间，但碍于实力相差太大，一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而一旦和大夏结盟，两股力量融合在一起，再加上其余依附的力量，足可以和寒国争锋！

    “二长老，说一说如今东夷的情况吧？”风易问道。

    龙降长老一挥手，让众人安静下来，随即缓缓道“这一次反抗寒国的大潮，是从伯明国开始的。伯明国主死在云梦泽之后，举国上下都悲痛不已，他们积蓄力量，终于在半年前起兵，一开始力量还很弱小，而寒国顾忌伯明国的特殊地位，不敢镇压。”

    “不过没过数月，伯明国竟然就拉拢了一大波势力，兵力也到达了五万有余，所有部落都推伯明国为首，正式反抗寒国。后来连君子国、司幽国、琅琊国也参与其中。现在，几乎一大半的东夷势力也派出了力量，只不过有些不敢公开而已。”

    风易闻言心中震动，随即大喜。虽然早就听说这一次东夷的反抗势力不弱，但没想到这么强势，看来天下对于寒国暴政的不满，已经累积到了顶峰。

    “那我们姑慕族可曾派兵？”风易忍不住问道。

    “这个……”龙降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欲言又止，风易看向众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着无奈。他一瞬间就明白了，自从当年的事情过后，沫儿就一直奉行隐世不出的原则，即使有所动作，也是暗中进行。

    恐怕不到最终决战的时候，她是不会打开虞渊昧谷，派出姑慕大军的。这样虽然稳妥，却太过保守了，万一错失了机会，等到其余部落败下阵来，恐怕姑慕族也是独木难支。

    不过，风易也能理解，沫儿一个女子，在举族即将倾覆的时候接过重担，自然有些胆略不足。但是，如今已经不能再龟缩在谷中，不管是大荒局势，还是各族人心，都已经到了决战之时。

    “二长老，沫儿她……真的不愿意见我吗？”风易无奈问道。

    “哎……我也没办法，我虽然是姑慕的执法长老，但是族中的大小事务，现在都由沫儿决断了，她不愿意的事情，谁也无法勉强。“顿了顿，龙降又补充道“即使是老族长也改变不了她的心意。”

    风易无可奈何，又和众人寒暄了一阵，等了大半天，沫儿还是不肯出来见自己。他没有办法，只能先退出重光殿，又叫二侯爷、盈袖二人进来，先作休息。

    两人早就听闻了姑慕族大名，入谷之后看到这与大荒迥异的美景，忍不住连连赞叹，尤其是二侯爷，见到许多带着不一样风姿的姑慕女子，本性发作，两眼发直，转而又想到还有美人在侧，还是生生忍了下去。

    是夜，风易心中百感交集，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下意识的来到了以前自己被三长老季狸囚禁的地方，转了片刻，忽然看到不远处的那靠海的虞渊，听着那低沉的海浪声，在无数个深渊的孔窍中回响。

    不知是何驱使，风易竟在深夜来到了虞渊之侧，这以前对他来说险恶之极的深渊，此刻不过是轻轻一踏，便能翻越。他刚一飞上最顶端，便感应到两股强大的气息。

    其中一个深邃阴冷，正在沉睡，正是姑慕族的神兽独角獬豸。而另一个灵动异常，身姿闪烁，速度极快，宛若这深夜的精灵，同时风易又听到神剑的激越之声，其中波动对他来说熟悉之极，正是三乘剑法。

    风易心中怦怦直跳，隐隐猜到了这练剑之人的身份，他小心翼翼的收敛气息，躲在一块巨石之后，探头瞧去，看到一婀娜女子，容颜美丽之极，左右手各持一柄神剑，一个情绪高妙，另一个浑厚异常，而这女子面色却十分冰冷，秀美的双眸中似乎含着无尽的萧索和落寞。

    “沫儿……”风易喃喃叫着，原本以为自己早已忘却了当年的那一分情谊，将她当成了普通的朋友。但此刻看到她的模样，感应到她内心纷乱的思绪，风易还是忍不住心疼起来。

    这些年来，她支撑着整个姑慕族，一定是受了许多苦。自己身为大夏少主，身边还有伯靡、大侯爷、二侯爷那么多人辅佐，而她，却只有她的父亲而已。

    风易心中按捺不住，正要上前，忽然看到沫儿手中双剑连环飞舞，数道凌厉无匹的剑气直接刺了过来，藏身的巨石应声而裂，化作齑粉。

    “何方宵小，竟敢藏身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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