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
过往 景淮跟着舒怡入内。 舒怡将茶几花瓶上插着那束快焉了的百合扔掉,换上香水兰后,这才倒了杯水给景淮,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你怎么找来这的?”她一面调整着花束,一面开口问道。 然而景淮只是看着他摆动花枝的手,似乎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本事,舒怡是见识过得,不想回答什么问题的时候,你就是问上半天,他也可以一句话不说,舒怡有时都好奇,盛思奕到底是怎么跟他交流的。 舒怡干脆放弃了这个问题,改口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说这话时,忽然注意到他放在茶几下的脚。她的拖鞋对他来说实在偏小,他的前脚掌脚掌堪堪够挤进去,后脚掌还留了一块在外面,那模样看上实在有点滑稽。 舒怡有点想笑,却听景淮忽然开口道:“阿思今天找过我。” 所以这就是他来找自己的原因? 果然,如她所猜般跟盛思奕脱不了关系。 “他找你说了什么?”舒怡继续拨弄着花瓶中的香水兰,漫不经心的问。 然而这次景淮依旧没有问答,反是问她:“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他这句话问的有些突兀,舒怡反应了一会儿才理解了他的意思,他问的应该是三年前,被悔婚后的她,在他那住了一周后,为什么不告而别。 说到这事,还得先说回盛思奕的悔婚。 在自从舒怡第一次同盛思奕发生关系之后,盛思奕对舒怡的态度变了很多,但却不是舒怡期待那种改变。 盛思奕在睡了她之后,明显对她更好了:帮她拿下各类大牌的代言,介绍各色圈内人认识,给她提供更多娱乐资源,送珠宝送房产…… 他的殷勤举动看上去很宠她,但舒怡总觉得盛思奕像在补偿,而两人关系在突破了第一次后,没有往更亲密的男女朋友方面发展,反而更像一种包养的关系。 她陪他睡,他给她钱给她名。 虽然两人在床上挺和谐,但身体的交流似乎并没有将彼此的感情拉进太多;舒怡始终有种坐不稳盛思奕正牌女朋友位置的感觉。 尽管盛思奕在圈内其实十分洁身自好,但他心头始终有道白月光,这让舒怡不安。 她那个时候初进名利场,一出马就拿下盛思奕这样的世家公子哥,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只是玩玩,于是为更进一步,她想出了很老套的一招——孩子。 如果想要名分,孩子应该是最好的筹码。 下定了决心再赌一把,舒怡于是在套子上稍稍做了点手脚,很快她怀孕了。 那个时候她其实才二十岁出头,模特生涯也刚起色没多久,要孩子其实是不明智,甚至盛思奕也没做好这方面的准备,但舒怡还是决定留下孩子。 不同于大多富二代的花心和不负责任,盛思奕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负责的。舒怡赌的就是这一点,果然,在她决定留下孩子后,盛思奕随后同她求了婚。 虽然两人家世悬殊,但盛思奕父母早在他小时后就去世了,他只有一个爷爷;而这爷爷也是个开明的人,几乎没怎么为难舒怡便同意了这门婚事。 再说盛家的珠宝、服饰生意;说白了本就是女人的生意,舒怡国际模特的身份倒也不失为一个极好的代言人。 一切都很顺利,两人很快便敲定了婚期。 按说舒怡本该就此带着身孕嫁入盛家,从此母凭子贵,成为群内最年轻的阔太太的——,结果天不遂人愿,在那之前,她先遇到了曲颖。 那是在盛思奕某个朋友举办的聚会上。 那时盛思奕和舒怡虽对外宣布了婚期,但舒怡身形还不显,并没有对外声称自己怀孕。但曲颖却不知怎么知道了,于是借着打招呼的时候,各种明嘲暗讽,只夸她好手段。 那是舒怡同曲颖第一次照面,也是他们第一次交锋。 盛思奕当时被一个朋友叫开了,舒怡于是也不客气,暗自讽刺曲颖绿茶婊,喜欢吊着男人胃口,用男人的追求来彰显自己的魅力。 曲颖当然恼了,不过面上却没表示什么,只是后来玩桌球的时候提出要同舒怡玩一局。 舒怡虽是孕妇,但桌球相对别的运动而言还是比较温和的,她没有理由拒绝。 两人于是当众比赛起了斯洛克。 舒怡自认自己桌球玩的还是还可以的,谁知当天曲颖咄咄逼人,开球防守杆,打得舒怡险些绝望,舒怡第一杆没打好,后面曲颖第二杆直展现出她堪称职业选手的水平,差点清了台。 舒怡不想输,于是也全力以赴,直打得桌面没有了任何球;结果一算,两人居然是平分。 于是只好加追黑球,谁先打进谁赢。 两人抛硬币,曲颖先打。 按照曲颖的水平,要进黑球其实不难,但凡事有万一,如果她没打进,交到舒怡手中,这也是易如反掌的一杆。 曲颖为了不给舒怡留机会,一杆就将黑球打进了洞里,但同时用力过猛,白球被撞飞出了台面,直直朝着舒怡飞来。 舒怡全程注视着曲颖的动作,自然一早看到了那球。 按说她其实可以躲开的,可看着曲颖旁边的盛思奕,她忽然就不想躲了。 她装出一副措手不及的样子,暗自推了一把球桌往后跌去。 她这么做,不过是想要将曲颖的风度尽失衬托得更加淋漓尽致,她算准了后面有人的,她即便往后摔也不会真的倒地—— 但谁知,身后的人见她倒过来,居然蓦地闪开,而她穿着高更鞋,一个没站稳,居然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 而更要命的是,这一跤,直接摔得她三月的孩子被流掉。 舒怡后来其实也很后悔,那段时间她吃不下东西,整个人都瘦了好多了。 许是看她太过难受,盛思奕到底竟没提取消婚礼的事。 婚礼如期举行,然而就在婚礼前两天的一个晚上,曲颖忽然打了电话给盛思奕,说有事想同他说。 那晚的电话,不幸是舒怡接到的。 自从舒怡台球桌前那一摔之后,思奕多少还是有些责怪曲颖的,是以曲颖后来找他,他都不怎么理会。 也是这样,舒怡才敢趁着盛思奕洗澡,帮他接了电话。 那晚,电话那头的曲颖似乎喝多了,一直“阿思”“阿思”的喊着,并要约他出去说有事要同他说,舒怡默默听着,从一开始的一声不吭到后面火冒三丈,最后直接挂了电话,删了通话记录,并将曲颖从盛思奕手机里拉了黑。 她做这一切,一点没告诉盛思奕。 还有两天就是婚礼了,舒怡当时想着,无论怎样都等过了婚礼再说,结果谁知婚礼那天,曲颖会给她送上那么一份大礼。 舒怡其实到现在都没搞清楚,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婚礼前一晚,因为一些习俗,她同盛思奕是分开睡的,第二天本该是盛思奕开车接她去婚礼场地的,因为盛思奕说自己突然有点事,舒怡也没计较,自己先带着人过去了。 结果,到了现场她却接到曲颖电话,挑衅性地告诉她,她这婚结不成了。 凭什么她说结不了就结不了。 舒怡当时其实已经预感到了某些事情的发生,可她不肯相信,索性将手机关机了,然后没多久,盛思奕打了电话给景淮,说他来不了。 舒怡还记得电话被拿到耳边的第一句话;盛思奕说,曲颖病了,他在医院,暂时来不了婚礼。 舒怡于是问他什么时候能来,盛思奕却没有回答,反问她,上次在台球室,她是不是故意摔倒,他还说他看到了当时的录像,她暗自伸手推了一把台球桌。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舒怡一时间也不知要如何解释。她说:思奕,我们都要结婚了。宝宝以后会有的。 然而盛思奕却回答她说,他想要静一静。 他没说取消婚礼,也没说分手,他只说静一静。 然而就是那一句“静一静”,舒怡忽然死心了:他不相信她,他心中曲颖始终重要过她,他不在乎她在一众宾客面前丢脸,甚至不在乎她一个人面对这一切该有多伤心。 盛思奕,你混蛋。 舒怡最后只骂了一句便挂了电话。 她抢过主持人的话筒,站到婚礼礼台中央对着宾客宣布——她同盛思奕的婚礼取消了。 一场灰姑娘与王子的童话婚礼忽然变成一场新娘被放鸽子的狗血闹剧。媒体自然不肯放过这个重磅新闻,于是之后舒怡去哪几乎都有人跟着。 机场将母亲送走被拍,回盛思奕住所收拾东西被拍,回公司回自己公寓也被拍……狗仔在舒怡所有可能去的地方蹲点,舒怡最后没办法,躲到了景淮的工作室。 虽然只待了短短一周,但她到现在还记得那里的样子:青翠的山林,通透的玻璃房,两层楼的收藏室摆着战国的青铜器、唐俑,新石器时代的陶器一直到明清的精美瓷器;而那巨大的花房,几乎有着世界各地的奇花异卉,光是秋海棠就有十多种…… 她待的那段时间正值盛夏,玻璃房外的睡莲池蛙叫蝉鸣,每到晚上还会有成群的萤火虫飞来…… 那是个很治愈的地方。 舒怡想,她当初其实也不想那么着急离开的,如果不是——她一时头热睡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