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不理解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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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盛妙慢慢扫视着整处殿室,接触到她目光的弟子们都如同瑟瑟发抖的小鸡仔,互相取暖般聚在一起,安静得连呼吸都不敢放大声音。 而倒地的卢师叔,此刻她手腕上的月线在他的体内翻搅着,如同寻找着食物的巨蟒。 难道那邪祟的命线,不在卢师叔体内? 术业有专攻,花盛妙让桑明奇立刻向镇祟司求助。 然而过了一会儿,桑明奇面色有些难看地看向她。 “师姐,镇祟司的真人说,器理阁中,卢师叔的洞府内,有七名真传弟子死于非命。镇祟司认为这邪祟过于凶险,已经封锁了器理阁与学庐附近,师姐可以独自离开,镇祟司不会阻拦。” 花盛妙有点懵,她忍不住问道:“什么意思?我可以独自离开,那你们呢?” 桑明奇对上花盛妙的目光,面色有些发白,却笑了笑,反过来安慰她。 “我有自保之力,师姐不必担心我。邪祟无形无影,恐怖无声。师妹是道祖徒孙,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没必要冒险留在这里。等镇祟司捉到那邪祟,我再去找师姐。” 听到桑明奇的话,弟子中甚至传出了小声的呜咽声音。 有人之前没经历过邪祟之事,倒是没有过多恐惧,只是看着花盛妙皱眉不答,没有立刻离开的动作,面色不禁惭愧得羞红。 “对不起师姐,我们刚刚错怪你了……” 他们叽叽喳喳的道歉声音如同一窝小鸟。 花盛妙根本没心思听这些人说什么,因为这时候,她再度看见了她出现更新片段的外挂。 【卢信武有一个秘密。 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从一位器理阁底层弟子,成为如今的器理阁长老,是因为他总是在看太阳。 卢信武从小就很爱看太阳,因为太阳仿佛也在看着他。 太阳里有世上最深奥最玄妙的器理,他每多看太阳一次,就能感悟到越多的器理玄妙。 又一次,当他再度注视向火中时,他喜极而泣—— 他终于得到了,一直在看着他的太阳。】 看完这段文字,花盛妙毛骨悚然的同时,隐约理解了那邪祟真正的藏身之地。 她一点点抬头。 窗外,散发着刺眼日光的烈日,缓慢向她眨了眨眼。 即使她闭上眼,她也还是能感觉到,那轮“太阳”,在本该虚无的黑暗视野中出现,向她慢慢眨眼。 而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天空中悬挂的金黄烈日,似乎,与她的距离被拉近了一点。 像是在玩一个“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当那轮“太阳”,彻底靠近她的时候,她也会变成——卢师叔这样看似正常,却传播邪祟灾害的人吗? 花盛妙用力拽了一把手腕上还在往血洞里钻进去的命线,她指了指窗外,小声问道。 “师兄,你能看到吗?” 桑明奇察觉到了花盛妙的动作,他忍不住也跟着往窗外看了一眼。 “师姐,你在看什么?” 花盛妙从周围人茫然疑惑的反应中,明白了:除了她以外的人,什么异样都没有发觉。 然而雪白得滴血不染的命线,听到她的话,却从血洞中探出,可它似乎与桑明奇他们一样,也找寻不到异样的源头。 于是月线如同遍寻猎物而不得,从冬眠中被唤醒的巨蟒,在逡巡无果下,一击洞穿了整处宫殿的屋顶。 恐怖的轰隆碎裂声中,宫壁墙上出现大块裂纹,地面震动摇晃,沙石尘土弥漫中,大片热辣的正午阳光洒了进来。 花盛妙眼中,那高悬于天边的金日,却如同一只慢慢靠近的人眼,再度凑近着,向她眨了眨眼。 它仿佛带着恶意的,低声的嘲弄。 “你根本抓不到我。” “到最后,所有人宁愿相信你是个疯子,都不会相信你看到的我。” “因为,你是唯一能看到我的人。” 在感觉到这邪祟拥有人类的理智和情绪之后,花盛妙奇异地冷静下来,她轻轻握住了冰凉的月线。 “师兄。” 月线破坏周围宫墙的动作似乎一顿,它低下头,仿佛安慰一般轻轻碰了碰少女微微发白的柔软面颊。 然而少女柔软漂亮的面容上露出一个眉眼弯弯的笑容,她眼睛发亮地看着它。 “师兄,把我吞了吧。” “它既然说只有我能看到它,我就想知道——师兄是不是也能借我的眼睛看到它。” 花盛妙已经彻底理解了。 对付邪祟的最好方法,就是以毒攻毒。 而她也相信,大师兄吞了她之后,也能像之前放过道舍和桑师弟一样,不会让她真的面临生死危机。 但温顺的月线很快张开血盆巨口,毫不犹豫得将她一口吞下的动作,快得简直让花盛妙怀疑大师兄是不是早就想这么干很久了。 第45章 无羽鸟 ◎“师妹,我回来了。”◎ 她似乎在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感受外界的能力, 落入无边无际,无日无夜的虚无空旷世界。 她像是在轻飘飘地下坠,又像是被温暖的云层拖着一点点上升。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在做一个清醒的美梦。 她的意识快要完全融化在这片世界里, 直到有一双微凉温柔的手, 轻轻环抱住了她。 花盛妙这才清醒过来, 她用尽全部力气地“睁开眼”。 她的眼睛, 似乎真的成为了大师兄的眼睛。 学庐里所有人恐惧的视线, 汇聚到突然出现的大师兄身上。 大师兄在抱着她。 她甚至能看到大师兄将她抱在怀中,她的头靠在青年胸膛上,两人如同相依无间的藤蔓般亲密缠绕在一起的模样。 但她的眼睛,还能同时看到,学庐外葱郁的草林上,停留的一只色彩鲜艳的翩跹蝴蝶。 ——封锁着整座山峰, 严阵以待,模样古怪的镇祟司之人。 ——看似无边无际,却在一方世界中似乎渺小得如同漆黑汪洋上一片浮叶的天龄宗坐落之地。 她看到得太多太多, 以至于当她的眼睛,还能看到世界之外的世界时,时间似乎都停顿了一瞬。 在停顿的那一瞬间,花盛妙看到了让她头皮发麻, 身体每一寸都忍不住为之战栗, 无法理解却存在于世间的“无形之相”。 但在时间恢复流逝之后, 那种战栗之感与所见之景,迅速从她的脑海中消散。 如同人醒来之后, 甚至都没留下一星半点场景, 完全消散的梦境。 但是, 天空中死寂的金日,似乎没有她的这种好运气。 它在少女的眼睛中,看到了这世上最为恐怖之物。 于是它开始疯狂逃离她的目光注视之处。 “啊啊!!” 它人性化般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仿佛能让人的血rou脏器都被呕出来的恐惧尖叫。 那听似无声却仿佛血rou中长出骨刺的尖叫,让花盛妙有种说不出的难受眩晕感。 一层层如同灰烬的星辰陨石,又像是残秽血rou的扭曲之物,从金日身上被剥落。 大师兄微凉的手,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盖住了她的耳朵,似乎不想让她再多目睹接下来的所有场景。 花盛妙突然从高高在上的“眼睛”视角,跌落回了一个凡人身体当中。 她有点不太习惯,但她仍然乖乖地待在大师兄怀中,安静听话得当一朵不会动的花妖。 直到大师兄松开手,青年浅淡温柔的气息轻轻靠近她的面颊。 “师妹,我回来了。” 花盛妙一点点小心地睁开眼,不敢再看窗外的太阳。 “师兄,那邪祟……您已经解决了吗?” 大师兄温柔出尘的面容上,漆黑死寂的双眸定定看向她。 “已经无事了,师妹不必再害怕,我带你回师门。” 然而看着青年脸上温柔不变的笑容弧度,花盛妙却不知为何又有了一种初见大师兄时,全身每个细胞都在让她赶快逃离的危险预兆。 花盛妙的眼角余光,突然捕捉到大师兄身后如月光般雪白光亮的无数垂落月线。 难道——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是真正的大师兄? “师兄,您把……抓回来了吗?” 在众人面前,花盛妙谨慎得没有提师尊的血魔化身几字。 孟春邈慢慢地点了点头。 惊喜过后,花盛妙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腕。 那命线所化的“大师兄”呢? 花盛妙试探性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孟春邈修长微凉的十指,却如同锁链般,慢慢扣住了少女的手腕。 大师兄温柔笑着,如美玉般无瑕的面孔上,漆黑无光的眼眸如凝固的海。 “师妹忘记了吗?” 孟春邈轻声缓慢道。 “那只是我的一根命线,他将自己当成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