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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好柔弱啊/佞臣似朵娇花 第83节

    宁如深踏入院中一望。

    就看李无廷端坐在一方石桌前,侧颜清冷而沉静。伸长的左臂正搭在桌上,掌心攥着团暂时止血的锦帕,上方被血迹浸染得斑驳。

    雕了一半的碗莲也落在一旁。

    因为沾了血,已经不能再用。

    宁如深呼吸一屏,“陛下……”

    庭院内人声杂乱,他声音并不大。

    李无廷却像是听见了,转头看向他。

    深邃的目光穿过周围慌忙奔走的宫人,落在了他身上。

    宁如深缓了缓,几步走过去。

    李景煜在旁边呜呜惊唤。周围也乱作一团,随行的太医拿来了伤药、水盆和纱布,准备上前替圣上清理包扎。

    刚抬手,却被淡淡止住——

    “不用,朕自己来。”

    太医惊道,“陛下,这怎么行呢!”

    “不是说皮rou伤。”

    李无廷说着已经一手拿过湿帕。

    湿帕浸了血,落入盆里染开一片红。

    宁如深看着都替人觉得痛,他不自觉揪紧了袖口朝人望去。正望着,忽然瞥见德全如同应急灯般投射而来的视线。

    他转头一看:?

    德全一双眼里饱含着复杂感叹恼恨等各种交杂的情绪,简直欲说还休,但最后总结起来也只有两个字:上啊!

    宁如深,“……”

    几息之间,李无廷已将手擦净。

    看样子依旧没有让旁人处理的打算,也不知是在较什么劲,竟准备单手给自己上药包扎。

    宁如深没忍住道,“陛下,让臣来吧?”

    李无廷动作一停,朝他看来。

    就在他以为要被拒绝时,却看李无廷将手朝他这边靠了靠,“嗯。”

    ……嗯?

    宁如深顿了下,随即坐到李无廷身旁,将那只手拉到自己跟前——

    温热的大掌被他握在手里。

    他才发现李无廷伤口并不浅。

    这会儿还隐隐渗着血,边缘似乎扎了点木屑。手心的掌纹复杂交错,一看就是命中坎坷。

    宁如深看得替人揪心。

    他在心底轻叹了声,捧着李无廷的手掌,低头清理起来。

    柔软的指腹小心地按着粗糙的掌心。

    细细的药粉撒在伤处。

    宁如深专心地给李无廷上着药,为了方便借力,他顺手就将人胳膊抱在了跟前。这个姿势贴得很近,他低头间,发丝滑落下来,缠在两人交叠的手臂间。

    院内的宫人早已低下头没再发出声音。

    宁如深眼睫耷着,手上轻细。

    他一边上药,一边呼呼吹了吹。吹到感同身受处,还忍不住要“嘶!”一声。

    李无廷,“……”

    安静的院子里一时只有他嘶呼嘶呼的声音。

    李无廷盯着他鼓起的脸颊看了片刻,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

    “若朕感知没出错的话,受伤的应该是朕?”

    “……”

    宁如深一顿,不好意思道,“臣的共情力比较强。”

    李无廷轻声,“强过本尊了。”

    宁如深觑着他,“陛下就不疼吗?”

    话落,李无廷深深看了他几秒。随后眼睫垂了下,指节一蜷没说话。

    宁如深心叹:果然还是疼的吧。

    但按照李无廷的性格,就算是疼大概也不会说。轩王之前不还说,李无廷有什么事总爱自己担着。

    吃了苦,也习惯埋在心里了。

    宁如深给人上好药,又拿起纱布。

    正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动静。

    他转头就看得了消息的淑太妃匆匆而来,“陛下!”

    淑太妃目光落来,在看到宁如深时似歪了下头,但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回李无廷的伤势:

    “着人看过了吗?”

    李无廷说,“皮rou伤而已,无事。”

    淑太妃忧心,“怎么伤到的?”

    宁如深正低头缠着纱布,听两人说话。却听跟前默了几秒,才道:

    “恍了下神,没注意。”

    ……李无廷也有恍神的时候?

    宁如深思绪飘忽,手上已将纱布缠好。

    他刚要将手收回,李无廷的指尖忽然轻轻拢了他一下。

    指尖相擦,像是要留住他。

    宁如深一愣,朝人看去,“?”

    抬头却看李无廷依旧神色如常。

    他又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大概是李无廷伤口太痛,指节不自觉蜷了一下。

    ·

    李无廷手伤处理完。

    刻了一半的碗莲沾了血不能再用,他还要重新再刻一朵。

    淑太妃劝说无用,只好叮嘱两句离开。

    宁如深站在一旁,“那臣也先退下了?”

    李无廷看了他一眼,“下去吧。”

    宁如深便同李景煜一起退出去了。

    院里其他宫人也全都被遣去了外面,只留下照应的德全。

    一群人散去,庭院重归安静。

    德全满目忧心,“陛下……”

    李无廷抬手止住他的话头,接着拿起一块新的檀木,重新雕刻起来:

    “先把奉给母妃的碗莲刻了。”

    “是,陛下。”

    …

    小半个时辰后。

    一朵新刻好的碗莲摆在了桌上。

    李无廷沉下口气,将小刀搁在一旁。

    左手的伤势被牵扯,隐隐又要渗出血来。他将纱布拆了,吩咐德全重新拿了药和干净的手帕来。

    纱布落在一旁,掌心几抹添红。

    李无廷没让德全插手,自己处理着。

    德全在旁边看得心头直叹气,想起先前在后山庭院外听见的对话,简直焦心不已:

    宁大人是要回哪儿去?

    难道还想着告老还乡那茬不成?

    圣上也是,分明在意得很。瞧这神色,到现在还揣着事儿呢。

    德全没忍住大着胆子劝道,“陛下无需忧心,有皇命在上,宁大人还能罢官跑了不成?再说,奴才看宁大人也惦念陛下得很,怎么会舍得走呢?”

    话落,李无廷默了下。

    “并非你想的那样……”

    他低眼轻拭去掌心的血痕,清润的眉间依旧端着那君子风骨,“况且,朕不做勉强他的事。”

    德全叹着气,心说:陛下话是这么讲,但为何那会儿只是听宫人禀报小王爷时提了句“宁大人”,便一恍神扎破了掌心——

    还紧攥着那碗莲不松手呢?

    思量间,李无廷已重新包好了手起身,“唤人吧,去殿后奉长明灯。”

    德全应道,“是。”

    “还有。”李无廷抿了下唇,“着一宫人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