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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花女|重新面对

    同样的机场同样的目的地,但心境完全不一样,舒悦坐在飞机上的时候也没有想清楚,她如何才能见到他。

    可就是,想先近一点再近一点。

    张甜订的酒店在香榭丽舍大道,她知道舒悦睡眠不好,对睡眠环境的质量要求很高,所以订酒店的时候都是五星往上,她在给钱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只能安慰自己,没事没事,都会报销的。

    下飞机到酒店之后都已经是下午,舒悦与张甜都不会法语,只有用英语交流。

    法国人不怎么瞧得上英文这是人尽皆知的,所以张甜每次开口说英文的时候,她总觉得对面的人爱搭不理的。

    虽然极大一部分都是她自己的心理作用。

    两个人两个房间,但张甜先去舒悦的房间帮她整理了一下,最重要的是提醒她吃药。

    张甜把药袋子拿出来,“我看悦姐你飞机上也应该睡了一会儿,现在精神应该不错?”

    舒悦走过去,“确实睡够了,我自己来吧,你去你房间收拾一下。”

    张甜点点头拿着行李出门之前问,“那悦姐晚上想吃什么?我什么类型的攻略都有做!”

    “尽量选人少一点的,其他的你按照你的喜好来就行,不用考虑钱。”

    “好!”

    张甜出去之后,房间里一片萧静,酒店的落地窗,从上往下看,能看到繁华浪漫的街道,夜色渐渐降临,路边的街灯已然亮起,对面一家咖啡馆的门口支着几个帐篷,不少人坐在下面有说有笑的喝着咖啡和调酒。

    舒悦站立于窗前,眼里有与窗外不相符的寂寥,她手中的手机屏幕定格在一个联系人的界面。

    ——

    张甜选的餐厅灯光很暗,全靠零散的几盏昏黄灯光将空间照亮,人与人的对视之间都添了丝朦胧与神秘,也正是因为如此,混着低语,将本是满足食欲的地方衬托得有了更多的格调。

    舒悦吃的很少,面对张甜的搭话也只是微微点头,餐桌上的甜品都快被两人品尝得差不多,舒悦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悦姐,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我们吃完就回酒店吧。”

    舒悦却摇了头,布朗尼散在舌尖,甜味侵蚀味蕾后,她才说,“我想去巴黎一大看看,你要一起吗?”

    张甜之前来巴黎都是为了工作,还真为看过这边的大学,于是很快就有些兴奋的应下:“好啊!”

    ——

    她们在餐厅外打车,到了目的地时,司机用蹩脚的英文问了具体停在哪儿,舒悦对周边的环境倒是一点也不陌生。

    “在先贤祠下吧。”

    舒悦用英文大概描述,虽不是准确的英文地名,但司机也知道大概意思,转了弯又开了一会儿才到教堂一般的欧式建筑前停住。

    教堂门口还有许多聚集的人群,有不少附近大学的学生背着书包随意的坐在阶梯上聊天,法国人闲散的气质也连带着本该略显庄严的景点都成了公园。

    下了车之后,舒悦被晚上微凉的风吹得一哆嗦,把身上的黑色长风衣裹紧了一些,“你可以进去逛一逛,我就不去了。”

    张甜自然是想去的。

    Panthéon。

    法国的“自由、平等、博爱”便是源自于这教堂里刻着的“vivre?libre?oumourir”——不自由毋宁死。

    这里面近叁百个墓室里包括了在全世界顶顶大名的着名诗人与文学家。

    “我们可以一起进去看看。”张甜说。

    舒悦摇了摇头,“我看过了,你可以去逛逛,我在外面等你。”

    比起先贤祠,她前几次来都更多的逗留于蒙马特公墓,几乎每一次来都会以蒙马特作为收尾。

    她会在阿涅斯瓦尔达的墓前献上花,也会在小仲马与普莱西的墓前久久伫立。

    普莱西是小仲马《茶花女》的原型,她只不过会通过这些想起那年在巴黎,颜易文在飞机起飞前递给她的机票,那时写在背面的文字,舒悦无数次在心里细细捻起来回味。

    ‘您知道爱一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您知道白天是怎么匆匆而过,晚上又是怎样的相亲相爱,难舍难分。’

    后来白天与黑夜再无分别,只是变成一天天随时间麻木消失的日子,绚丽被抹上平淡的灰尘。

    张甜见舒悦目光呆滞,心下又以为是她身体不大舒服,“我可以明天来看,我们今天先去逛逛学校吧。”

    舒悦的思绪被她声音拉回来,笑着点了头,“好。”

    从先贤祠漫步,其实距离不远就能到巴黎一大,一路上都能看到拿着书的学生来来往往。

    入目的人里没有他,但舒悦感觉哪里都有他的痕迹,她每一次走在这条路上脑海里都有他路过的身影。

    同一条路,她与他都走过,但却从未遇见。

    舒悦还是沉默,异国夜晚本就容易让人觉得孤寂,张甜耐不住寂寞的找了话题,“悦姐,之前的策划你看了吗?。”

    “什么策划?让我去当那个新签导演的监制?”

    “对啊,制片人那边这两天催得紧。”

    “这几天真没怎么看手机和微信,我记得之前策划和剧本都发过是吗?”

    张甜下意识点点头,随后有赶紧又摇摇头,“不是发过,是专门打印下来给你看过,但你可能没在意。”

    在舒悦休息的这段时间给她递的影视项目确实都挺多的,但她基本上都没怎么看过,傅盛那边从《起诉》搁置后就一直没有重启新的项目,她实在没那么多精力。

    “这个新签的导演什么来头,这么着急?”

    “应该是有点背景的,给的投资也多,而且是那个导演主动提出的你来做监制,之前他确实拍过一部业内评价还……”

    当一只竹蜻蜓砸到张甜头上的那一刹那,她心里悲催的想......

    这可能就是在领导休息的时候见缝插针谈工作的报应......

    “这个还真好玩儿,快给我说说中国还有什么……”话还没说完,卡米尔就发现飞出去的竹蜻蜓已经变成“凶器”,直接愣住。

    杨菲在旁边有些对好友的下场幸灾乐祸,但她还是拍拍她的肩,“愣着干嘛?快过去捡起来道歉!”

    艾米尔反应了过来后,赶紧跑到张甜面前捡起竹蜻蜓,一个劲儿用发文说对不起,但看清面前站的这两人时,有些惊喜,用蹩脚的中文一字一字的往外蹦,“你们是中国人吗?”

    张甜就刚砸那一下把她砸得懵有些懵,但其实也并没有特别疼,于是她还可以笑着回答,“对,我们来旅游的。”

    艾米尔有些激动,往后面喊,“杨菲,他们也是中国人!”

    杨菲快步走上来,但嘴上的笑意在看到舒悦的一刹那彻底消失。

    眼前的舒悦长长的黑发被鲨鱼夹有些松散慵懒的固定在一起,穿着黑色的长款风衣,里面搭了一件高领的白色毛衣,毛衣扎在了有些微喇的宽松西装裤里,脚上穿了一双aj的球鞋,给人的感觉简单大方,把她的气质很好的呈现了出来。

    那张脸没有过多的化妆品的痕迹,应该只是淡淡打了一个底涂了一个唇彩,但五官精致极了,越是不加修饰越是显得温柔大气。

    她真人比照片还要好看些,杨菲心里忍不住想。

    “你怎么没反应,你的同胞哎,这在中国怎么说我想想……他乡遇故知是不是?”艾米尔激动的跟杨菲说话。

    杨菲恢复神色,回她,“你去查查故知什么意思好吗?”

    “我说错了吗?”

    艾米尔说着这话赶紧拿出手机开始查。

    “我朋友有点太热情了,刚刚不好意思啊。”杨菲对着她们两个笑得亲切。

    一句一句的道歉给张甜整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没有,没关系的,何况还有同胞在呢?”

    “你们来这边旅游吗?”杨菲继续开启话题。

    舒悦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过话,还是张甜在回答,“对啊。”

    “巴黎有很多值得参观的地方,怎么想到来这儿啊?”杨菲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一直无言的舒悦。

    “我们这几天就是随便走走,到这儿来其实……”张甜实在是有些尴尬了,转头往舒悦那边走近了些,悄悄用胳膊碰了碰舒悦的腰。

    悦姐啊悦姐,你能不能搭个腔,和陌生人对话真的很尴尬啊,社恐症都犯了。

    舒悦感受到了她的求救,开口时嘴角带着笑意,“本来这次来这边就是休息的,没有规划,想到哪儿就去哪儿了。”

    “我查了,故知是以前的朋友,你们不认识对方,所以不该用这个词对不对?”艾米尔查完就用法语问杨菲。

    “也不算完全不认识。”杨菲用法语回答。

    毕竟是颜易文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我们可以找个喝咖啡的地方坐着聊聊,这边能看到同胞还挺不容易的。”杨菲这句话主要是看着舒悦问的。

    “不用了,我们还想继续在附近逛逛。”舒悦脸上挂着看不出任何问题的笑意。

    杨菲知道这是客气的拒绝,便没有再多说什么,拉着艾米尔就往前走。

    擦身而过的时候,杨菲的眼神又不留痕迹的在杨舒悦身上停留了一瞬。

    “你们刚刚说了些什么?”艾米尔好奇。

    “没说什么就寒暄了几句。”杨菲心思根本不在回答问题上。

    “你刚刚说认识她?”

    杨菲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怎么会不认识,她是颜……”说到这里,她又突然反应了过来,掩饰着,“她是中国一个有名的导演,网上看到过。”

    敷衍完身边的人后,杨菲止不住的想......

    她是专门来找颜易文的吗?

    要是颜易文见到她,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杨菲回到出租屋,她有些坐不住,还是给adam发了消息。

    杨菲:我今天在我们学校门口看到舒悦了

    adam:谁?

    杨菲:不用怀疑,就是你想的那个舒悦

    adam:啊?他俩见面了?

    杨菲:我就是想让你帮我问一问啊

    杨菲这条消息发出去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这完全不符合平时adam回她消息得速度。

    因为adam此刻正不知所措于手机里一条刚进的短信,是英文。

    【我是舒悦,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也不知道这个号码你是否还在用,如果你看到这条消息的话,方便给一个颜易文现在的联系方式吗?】

    其实舒悦与颜易文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断联,那四年,他们的生活完全交叉,如果想联系对方,能找的人实在太多。

    但过去那些年,他们连彼此的消息都知晓得不多。

    一直未敢揭开的伤疤,直到彻底化了脓才愿意重新面对。

    作者写在最后:

    1.文中提到的阿涅斯瓦尔达:法国新浪潮女导演,代表作《五时至七时的克莱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