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春日似晚星 第33节
…… 如今再回到这里,物是人非。 她可以光明正大见靳屿的外公和mama舅舅,但两人中间已经隔着一道天堑。 这道天堑名为祁颂年亦或者徐敏行都不贴切。 或许是时间。 时间在两人身上不可避免地施加许多,隔着这段生命堆砌起的厚度,无论如何前进抑或后退,都无法回到从前。 “对下口供,”靳屿咳了一声,向她嘱咐,“我跟他们说咱俩大学就恋爱了,中间年轻不懂事,分手几年,最近重修于好了。” 这话说的不是很自在,靳屿的语速有着快。 贺星苒不是很懂:“你……你前女友呢?” 大少爷耷拉着眼皮,爱理不理地敷衍她:“跟他们解释那么多麻不麻烦?” 虽然靳屿的话并不是谎话,但忽略了中间重要的因果,手法比较蒙太奇。 贺星苒明白大少爷不喜欢复杂的东西,便跟着认了下来。 家门就在眼前,两人默契地配合彼此,开始装一对好夫妻。 靳屿牵起贺星苒的手,两人同步向巷子深处走。 高跟鞋和青石板路碰撞的声音令贺星苒有些心慌。 ——她还是害怕他的家人不喜欢自己。 还没走到门口,门从里面被推开了。 门口站着鹤发鸡皮的老人,拄着拐杖,但腰板并不佝偻,能清晰分辨出年轻时好大的身躯和俊秀的容貌。 他身旁站着一位身着云锦旗袍的夫人,五十岁上下,保养相当年轻得体。 贺星苒想到,这就是钱玉书和钱卫平了。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缓解紧张,嘴角向上扬,争取露出百分百满意的笑容。 “外公,妈,舅舅。”走到门口,靳屿开始寒暄,“这是苒苒。” 话刚落地,钱玉书的拐杖忽然抡起来,一下子打在靳屿的膝盖上:“你小子还知道回来?我还用得着你介绍?!” 贺星苒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大家不喜欢自己,顿时花容失色,往后连退两步。 钱玉书看向她,本来绷着脸忽然挤出一个笑容,川剧变脸似的,很慈爱地招招手:“苒苒,走近点,让爷爷看看,甭搭理那个混小子!” 第20章 态度堪称是两极反转, 对比鲜明。 贺星苒怔在原地。 靳屿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到钱玉书身边,把人松开, 头也不回地往院子里走, 还有些不服气地嘟囔:“不是您让我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么?” 外公那天还是通过朋友圈知道靳屿结婚的消息, 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 钱卫平给他叫回家里,面对人生大事, 他的散漫态度更是激怒了老爷子,钱玉书是让他滚来着。 思及此处,老爷子哼了一声:“也没见你听话过,我让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 你怎么不去南极呢!” 靳屿步子大,已经穿过大院里一棵繁茂的樟树和树下的摆着莲叶和金鱼的水缸。 闻声,定下脚步,回头道:“我也想呢,但公司不给我批假。” 明明是顺着外公的问题回答,但根本没有一点儿敬重知错的意思。 反而听上去有股子阴阳怪气。 钱玉书哪惯着他, 嘿了一声,抬手就把拐杖朝他扔了去,骂道:“小兔崽子!” 靳屿反应速度很好,并且判断出外公这一下并无准头,轻飘飘往左边侧侧身子,拐杖转了两圈, 砸在窗下。 他毫发无伤地扬了扬眉毛。 外公当然也不想真揍他, 扔完拐杖,再也不看他一眼。 靳屿给了贺星苒一个眼神, 然后先一步进屋子。 贺星苒接收到他的眼神,赶忙上前一步,扶着钱玉书,毕恭毕敬地唤了声:“外公。” 看着贺星苒,钱玉书满脸都是笑,越打量越满意,拍了拍她的手,招呼道:“来,跟外公进来,这么漂亮的囡囡嫁给靳屿,还真便宜了他这个臭小子!” 说着,他引贺星苒进去,钱卫平钱和平还有钱多多跟在后面,一家子人走了进来。 “靳屿这混小子太不讲礼数,结婚太匆忙,连五金和彩礼都没给准备。” 外公想到这里,又气了一下,到处找拐杖,还想揍靳屿。 钱多多见状,赶紧把拐杖踢得更远了点儿,然后朝表哥挤眉弄眼,求得一些奖励,最好是物质上的。 钱玉书是官宦世家的做派,也不抱残守缺,明白现在流行自由恋爱,小辈儿的感情生活不用他老头子掺和,但靳屿也太没规矩了点儿。 钱卫平怕老爷子真给靳屿揍出个好歹,连忙拉起贺星苒的手坐下红木长椅上:“说到底还是我们家的问题,靳屿我们已经教训过了,苒苒你也别把他那些混蛋事往心里去。” 一家人,从见面开始到现在,对她的态度都是温和热络的。 丝毫没有人因为她跟路维的婚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转头嫁给靳屿而对她表示不满。 贺星苒悬着的一颗心放下许多,勾起嘴角,露出两次浅淡的梨涡:“没关系的,阿姨,我们是自由恋爱,不看中这些。” “还叫阿姨呢?”钱卫平说。 贺星苒脸一红,改口道:“妈……mama。” 这个简单的词汇对她来说有些烫口,从小到大,mama不在身边,家里也只叫后妈阿姨。 “哎,这就对了。”钱卫平选择忽略掉她那点因为紧张带来的口吃,脸上堆笑,满意地拍了拍贺星苒的手,“我一直想有个女儿,怀靳屿的时候天天想吃辣的,给我开心坏了,谁知道生出来个臭小子!” “现在可算是有你了,我就相当多了个女儿。” 钱卫平从小在大院长大,又嫁给军人子弟,后来管理靳家的公司,可谓是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但面对贺星苒的时候,相当温柔。 无他,这是她儿子喜欢的女人。 就算以钱家的家世看不上贺泽刚卖女儿的行为,贺星苒未必无辜,但不可以用揣测给人定罪。 更何况贺星苒长相明艳大气,举手投足又优雅有涵养,钱卫平瞧见本人当真是发自内心喜欢。 她并不拿乔,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手镯。 是个轮胎手镯,又大又宽又厚,且非常冰透,水头看着相当好。 贺星苒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钱卫平就牵起她的左右,把翡翠手镯戴在她的手腕上。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贺星苒连忙拒绝。 即便她并不钻研玉石,但看一看手镯的成色就知价格不菲,连忙要摘下来。 “这是妈给你的见面礼,”钱卫平拍了拍贺星苒的手,翡翠手镯正不大不小地躺在她手腕上,满意道,“玉养人,配你刚好,这样的翡翠难遇到,遇到恰好又跟你手腕尺寸一致,这就是你的缘分。” 说着又横了靳屿一眼:“靳屿这小子不靠谱,但好歹把你手腕报对了。” 钱卫平这么说,明摆着是真心相送并非客套的意思,但贺星苒脸皮薄,不敢收,求助似的看向靳屿。 靳屿跟没看懂似的看向表妹钱多多。 钱多多立马蹦蹦跳跳地凑过来,看看嫂子,再看看手镯,赞叹道:“嫂子,手镯很配你呢。” 又问钱和平:“爸爸,是不是呀?” 钱和平点头:“是好看。” 钱玉书也上心了:“苒苒丫头,给你你就收着,都一家人,还客气什么?” 他们越是真心,就越让贺星苒为难了。 这玉镯价格倒是其次,不到贺星苒回不起礼的程度,但她和靳屿并没有抱着长久经营这段婚姻的目的,现在收这个礼物并不合适。 贺星苒左思右想,咬了咬嘴唇,分外干净的眸子看向靳屿,求助。 靳屿终于接收到她的目光,扬了扬眉,看向她的手腕。 她身材偏瘦,但并不瘦弱,就是手腕细细的一条,每次他捏着的时候都不敢用力,总有一种会被自己捏碎的错觉。 这样白皙纤细的手腕配一条干净清透的翡翠手镯,衬得她气质愈发宁静。 像是百年前平江路上,撑伞施施然走来的汉家女,温婉明艳。 她确实适合贵气的、贵气的首饰点缀美貌。 “妈给你的你就收着呗,”靳屿清咳一声,懒洋洋地说,“这是你的见面礼。” 贺星苒:“……” 无语凝噎。 哥,您看我是这个意思吗? 靳屿这有意无意地提醒,钱玉书一拍额头:“赵姐,快把我给苒苒准备的见面礼拿出来。” …… 一家人都很郑重其事地给贺星苒准备了见面礼。 贺星苒在家里一直处于边缘角色,否则也不可能被姑姑接走,小时候一直养在乡下。 她去学习苏绣也是因为,贺泽刚是很看孩子们成就的一个人,贺月升学习好,贺阳辰会说话,她成绩一般嘴巴笨,想要讨到贺泽刚的一点喜欢,就得另辟蹊径。 但来了钱家,她好像什么都没做,就成了目光中心,被大家关心着,喜欢着。 这种突如其来的反差令她隐隐感到不安。 她生怕自己哪里做的稍有不好,大家就会对她由喜欢转为厌恶,那些好全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很快到了中午用餐时间。 钱卫平牵着贺星苒去餐厅:“靳屿提前跟我们说了,知道你不能吃辣不吃肥rou海鲜过敏,家里的厨师是从广州过来的,你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贺星苒受宠若惊,有些诧异地看向靳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