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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喜 第220节

    这么多年,她一直没让他cao过心,相信今夜也如是。

    跟苏家决裂是迟早的事,过了今夜,她从苏家脱身也是早晚的事。

    因而他冒着雨来,并不怕苏家察觉。

    杀掉胡氏和腹中胎儿,是她在苏家的最后一个任务,眼下任务完成,起码他能放心了。

    ……

    丫鬟把玉佩当着黄氏的面,交到了苏婼手上,苏婼看了之后,瞄着地上一张脸绷成了铁板的黄氏,又将之递了给苏绶。

    在丫鬟一五一十地禀报过后,苏绶脸色已经能凝出水来。

    徐氏怒斥:“原来,张栩就是你舍身潜伏到苏家来的理由!为了一个有妻有子的男人在苏家当了这么些年的细作,你也算忍辱负重了!为了你的心上人,你就这么不把呆了十几年的苏家当回事吗?在苏家十几年,你是跟这里的人一点情份也没有落下吗?!”

    黄氏保持原有姿势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什么,对徐氏这番话置若罔闻。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沉重结实的一张黄花梨太师椅被踹翻,苏缵弓腰指着黄氏,面目扭曲,一身怒火燎原千里。

    “你这个,你这个荡妇!”

    黄氏仍看着前方地上,随后才将目光转向他,报之哂然一笑:“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咒我?你都看到了,我的心从来不在你身上,我嫁给你,就是一场阴谋。我对我心悦之人守身如玉,我比你高洁多了!你凭什么这样骂我?

    “还有,苏缵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可笑,你一面恨着我,坚信是我害得胡氏堕下了第一胎,一面又割舍不掉我。你要是对我从未有情,不可能留着我到今日吧?

    “就在方才,你还在反驳苏婼,说我不可能杀柳氏呢!

    “如今我不妨告诉你,没错,你跟胡氏怀上的第一个贱种,是我下手弄掉的!她明明答应我不会怀你的孩子,她偏偏不听话!于是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夜,我亲手设了陷阱,让胡氏滑胎了!

    “当然,柳氏也的确是我杀的,她太该死了!她竟然想我死,你说我能留她吗?!

    “我黄于秋,生来就不是受人摆弄之人,我是要站上云端的!是要把所有欺辱过我的人,给予我不公的人,还有背叛我的人杀干抹净,踩在脚底为泥的!

    “可惜,就算知道了这一切,你们又能奈我何?张栩来了,你们知道他是为什么来的吗?他是来救我的,来给我解围的,他可是张府的大爷!是苏绶你的师兄!你们能奈他何吗?”

    一串尖利的肆意狂笑从她的喉中吐出,她似已无所畏惧。

    苏缵突来眩晕感,跌坐在椅子上。

    徐氏再斥:“你这个毒妇!你放着正妻不当,偏去与有妇之夫苟且,你当张栩救走了你,你就能明媒正娶当上他们的大少奶奶不成?还不是去做小!

    “张栩之妻并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些年里里外外她给张家打点斡旋了多少事,手段不知多高,她能容得下你爬她头上?简直愚蠢!”

    第434章 怀壁其罪

    “你懂什么!”黄氏怒目,“我既能安稳走到今日,必然有办法压制得了她冯氏!你个鼠目寸光的愚妇,岂知我的手段?!”

    徐氏憋着一腔狠话,却不便在此时占了大家的时间,忍着气咬牙不语。

    这边厢看了黄氏半晌的苏婼出声了:“你纵然对张栩再有信心,也得看我们早放还是晚放你。既然吃定我们拿你无可奈何,那你倒不如告诉我,胡氏为何会答应你不怀孩子?

    “听起来她好像很听你的话,这可不像是她进苏家后你们才建立的关系,所以,胡氏和你,是在被我二叔带回来之前,就已经认识的是不是?胡氏在二叔任地遇到他,是你安排的,是不是?

    “因为只有你最清楚二叔的动向,你知道他什么情况下会中招,也知道胡氏怎么样进门,所有人才不会怀疑她和你的关系。”

    黄氏神色渐渐冷凝。

    苏婼续道:“胡氏进门之后,你和她暗中呼应,赶走我二叔,成全了你自己守身如玉的决心,也通过胡氏把我二叔的一切举动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所以即使你不讨丈夫欢心,也成为了苏家极为受欢迎敬重的二太太,你营造出来的淡泊,反而激起了很多很多人的心疼和怜惜,包括我的母亲!”

    末尾四个字,像巨石一样,一颗接一颗地砸响了所有人的耳膜。

    距离太近,黄氏不自觉地捂住了耳朵!

    “……你怎么知道我和胡氏!”

    先前她已然在苏婼遭受过一击,她那双不知为何那般粗糙的双手,几乎就把她掐死!

    眼下在场的所有人,就数苏婼最为令黄氏心惊!

    这个从前在她看来算不得什么障碍的丫头,已经不止一次让她捉磨不透,也无端地心生恐惧了!

    她蓦然想到张家那边曾传过来的消息里,有一句着重地提及了苏婼,那句话说,苏婼深藏不露,很可能就是鬼手。

    这些日子其实她已知道苏婼在锁器制作上的造诣,也曾疑惑她到底时候、以及从哪里学来的本事?但到底鬼手不鬼手的,不是她最关心的事,再说近来风波不停,她便没有冒险去印证。

    但她为何连心思也这般敏锐?

    整个晚上,都是她在主导。

    她知道那么多的事情,且是她认为绝无可能暴露的事情。

    苏绶听到时都是惊讶的!但她就是一步接一步,那么胸有成竹。

    她到底还知道多少?

    她到底还有多少牌没出?!

    “我知道的当然还有很多。比如说,张栩夫妻俩的关系。还有,张大奶奶在张家的贡献和地位。张大奶奶冯氏的娘家,可不是什么寻常之辈。她家出了好几个将军,天南地北都有。

    “凭张家如今的谋算,冯家对张家的用处有多大,你应该十分清楚。更别说冯氏替张家又做了多少事?她还为张家生下了仅有的两个孙辈,她要处理个把人,你说张家会不会责怪她?

    “即使那个人,是张栩的姘头!”

    苏婼的话有多冷,黄氏说不出来,她只知道她蓦地就打起了冷战!

    但苏婼一声冷笑后,还在继续往下:“就算我奈何不了张栩,迟早都得迫于他的压力放你出去,但是,今夜冯氏也与张栩同来了。你知道今夜张栩明明是来给你解围的,她冯氏为何也会跟随同来吗?”

    苏婼摩挲着桌角一方镂花中的兔子。

    狡兔尽,走狗烹!

    黄氏喉头仿佛又被苏婼的双手掐住了。

    她连呼吸都变得不畅!

    “张家没你说的那么没脑子!”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我知道他们那么多秘密,他们也有把柄在我手上,这个时候弃我不顾,或对我起杀心,我难道不会倒戈吗?!

    “他张栩要是这么点城府心胸都没有,那我黄于秋凭什么为他守上这么多年?!”

    苏婼冷声:“那如果我把你交给冯氏呢?”

    黄氏怔住,随后眼中闪过了怨毒的光,一双手也攥成了铁爪。

    “就算张栩没起杀心,就算他待你有几分真心,定要接你出去,那同样是把你交给张家人,冯氏,她也是张家人是不是?把你交给她,张家不能说我们苏家事办错是不是?

    “只不过你落到她手上,你觉得,你觉得自己活命的机会有多大?”

    黄氏怒目圆睁,双手已攥出了血痕。

    眼前的苏婼完全不再是她所了解的那个苏婼,她竟有这样的心计!

    同为女人,她自然知道自己对冯氏来说不算是个讨喜的角色,她心甘情愿在苏家潜伏这么多年,一来自然是为了张栩,二来却是也想积攒些成就,来日好与冯氏分庭抗礼。

    明明今夜事成她就可全身而退,偏偏事情没成!

    她还着了苏婼的道。

    她不知道方才苏婼是怎么交待丫鬟跟张栩说的,苏婼把她交给冯氏,张家的确挑不出毛病,但冯氏在张栩之前先见到她,会发生什么事,没人能想得到!

    她哑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婼越过她头顶看向雨幕:“你应该知道我想干什么。”

    即使是向上而去的目光,那之中奔涌的仇恨和痛苦也大量地泄落下来,如火山灰一般要把人烫成灰烬。

    黄氏头低下去,忽来一阵瑟索。

    “我知道……我知道……”

    喃喃吐出几个字,她又一点点把头抬起来,“方才你想杀我,我就猜到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母亲……今夜之事应该也不会栽在你手上,还有柳氏的死,也不会被扒出来。

    “可是婼姐儿,我只是颗棋子!”她嘶着声,眼泪落下来,“你母亲——是我唯一不想杀的人,我也是迫不得已!”

    “别废话!说!”

    苏婼一声震天价怒吼,人也扑到了她面前!

    隔着一拳的距离,咬牙的声音也清晰地传到了黄氏耳里:“每少说一个字,我便会设法让冯氏多捅你一刀!”

    “这不是废话!这是真话!”黄氏声嘶力竭,“你母亲的死,我只须一半的责任!杀她的是张家,是张昀!是他们早就盯上了你们苏家!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们苏家藏着那么大的秘密,张家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探到了,他们早就盯上了你们家!而你母亲,就是因为苏家才死的!”

    第435章 罗网

    苏婼混身如被冰雪裹住,她保持着前倾的身势,屏息片刻后回头看了眼神情裂开的苏绶,又看回了黄氏。

    “你在说什么?”

    ……

    花厅外的雨又下起来了。

    张栩喝了一盅茶,再度站了起来。

    门外的下人还是那些下人,先前离去的丫鬟还没有回来。

    冯氏把茶盅放下,说道:“这种时刻,就算是她,想脱身出来必然也得费番工夫,你何必如此气躁?倒不如坐下来静等,省得让人疑心。”

    张栩叹气:“也不知为何,我今夜总有种不祥之感。”

    冯氏望着他背影:“是因为父亲,还是因为这场雨?”

    张栩侧转身:“是因为苏家这不寻常的气氛。我了解苏绶,他但凡对张家还有一点顾忌,都不会因为别的事情把我们架在这里,虽然,我也已知道他早就对张家存有防备之心。

    “你说——”

    他看过来:“刚才我那块玉,送过去会不会出事?”

    “怎么会呢?”冯氏上前,“那玉可是由她的心腹亲送到她的手上,苏家再怎么着,也不会公然欺辱一个正牌二太太吧?黄家可也不是能任由他们苏家拿捏的。

    “你呀,是关心则乱,想多了。”

    她嗔怪地轻睨了他一眼。

    随后看向这湿漉漉的黑夜,她却也叹了一息:“不过,眼下这节骨眼上,也确实不能掉以轻心。咱们都出来了,只有父亲母亲在家,煜儿他们年轻,还不顶事,也不知父亲他们那边是否顺利?要不,我先回府照看着?这当口可是一点疏漏也出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