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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喜 第102节

    “可疑的地方就在这儿。这么说吧,我怀疑梁靖也是罗智他们这一团伙里的。”

    苏婼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说到罗智,韩陌就想到来意了:“巧得很,方才我跟踪陈璇,也遇到了一个人。”

    “谁?”

    正好车窗下传来声音,宋延也已经到了。韩陌让他上来,问他后续:“车里那人呢?”

    宋延道:“世子只怕也没想到,他就住在存放兵部那些废弃文书的宝祥银号!”

    “果然!”韩陌微眯起的双眼里有了冷意,“这些人都是一条线上的。”说完他便也把先前带着里长遇见去伍儿屯买庄子的那人的前因后果陈述出来。“那人与陈家都在听命罗智行事,但区区罗智显然是号令不了他们的,罗智被降职,但仍然还在给人当走狗。”

    苏婼道:“早前不是说他有与后台决裂的迹象了吗?”

    韩陌沉气:“只能说我们当时轻信了。像他们这种关系,没可能轻易断下来的。否则皇上也不会姑息他。不过这正也说明,罗智比我们想像中知道的更多。”

    苏婼沉吟片刻道:“说到宝祥银号,我倒想起来一件事。”

    “说说看。”

    “我与宝祥号往来挺多的,算是他们的老主顾。别的不说,上回我让丫鬟拿给周家夫妇的五十两银子,就是出自宝祥。”

    “你莫非是说周家出事,跟宝祥号也有些关系?”

    苏婼摇头:“不是。我只是刚好想到这个。”

    周家夫妇被劫杀的案子已经有了定论,就算那银票出自宝祥号,又能说明什么?

    车厢里陷入静默。

    宋延道:“罗智虽然没与同党决裂,但他有给自己擦屁股的意图是明显的。那堆废弃文书就是例子。我以为,眼下没必要再静观了,还是找个机会,把那宝祥号库房给端了,把文书挪到咱们手上,慢慢审查端倪为好。”

    秦烨插话:“正好我最近盯着陈珉,也有些收获了。陈家确实受过罗家恩惠,后来两家还合伙在南边开过铺子,关系一直颇为紧密。但陈家这两年似乎家底薄了,变卖了好些田庄铺子出去,想娶我那个庶妹,原来也是看中了秦家给女儿的嫁妆向来丰厚。”

    苏婼望着他:“那你庶妹还嫁?”

    秦烨袖手耸肩:“关我什么事!”

    苏婼挥开一巴掌拍上他后脑勺:“你是猪脑子吗?她是你秦家人,嫁过去了你秦家就跟罗智一党有勾连了!罗智事大事小你们都脱不了干系。你要是活腻了还不如干脆把脑袋剁下来给我当球踢?”

    这啪的一响把在座的韩陌和宋延均给震慑住了。二人相视一眼,连呼吸声都不觉收敛了几分。

    第202章 你像阎王下面的小鬼

    苏婼无事人一样的捋捋袖口,看着大伙又道:“刚才说什么来着?要去把那批文书给弄出来?”

    被目光扫过的韩陌咳嗽了一下:“是这么说来着。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可以。”就像刚才挥巴掌一样,苏婼毫不拖泥带水,“等了这么久,我们也该主动出击一回了。不捅捅马蜂窝,蚂蜂怎么会出来呢?马蜂不出来,咱们又怎么能有机会拍死它呢?”

    车厢里再次静默。宋延递过去一个膜拜的眼神。还在抚着后脑勺的秦烨也忍不住抖了一抖。

    韩陌没有犹豫:“有道理。忍了他们这么长时间也够了,再忍下去就让他们给骑头上了。”

    宋延看了他一眼。

    车外寂静的胡同里忽然传来了马蹄声,众人不由自主收敛声音。宋延机警地掀帘往外瞅去,只见护卫们都隐在了暗处,而胡同外边正来了三匹马,月光下,可见前头的人身姿挺拔,身着袍服,驾马直接驶向了苏家角门。

    苏婼道:“是我爹!”

    车厢里更加安静了,几个男人面面相觑,他们几个年青力壮,却在这大半夜的与他苏少卿的女儿同待在这小小车厢里,无论是谁只怕都担待不起这暴露的后果……

    这股安静压迫住所有人的呼吸,透过车帘的缝,他们看到苏绶一行到达角门下,停步往这边看来,每个人都恨不能变成石头了。马车停在隐蔽的地方,被胡同的墙体所掩盖,按说是不会引起注意的,但此刻苏绶却看了过来!

    四颗心脏全都悬在了嗓子眼,韩陌甚至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把……万幸这时候门开了,门房迎出来,苏绶也收回目光走了进去。

    随着院门关闭,车厢里也响起了沉气声。

    苏婼望着韩陌右手:“韩捕头还想动手怎地?”

    韩陌连忙握着剑柄的手给松了。

    这动作太利索了,宋延忍不住又瞅了一眼。

    ……

    韩陌他们一直等到看着苏婼安全进府才回来。

    秦烨受了苏婼敲打,奉命去破坏他的庶妹秦婉音与陈珉的婚事不提。

    这边厢进了国公府,宋延就没忍住频频地看向韩陌。被韩陌发觉了,他就说道:“没想到苏姑娘居然那么凶悍,而你在苏姑娘面前竟然也是那般言听计从,简直不像是小阎王了,而像是小阎王下面的小鬼。”

    韩陌不爱听这话:“我只是好男不与女斗,跟个姑娘家较劲不显得小器吗?”

    宋延笑一笑,不再说话。

    看正院里还敞着门,俩人结伴过去给杨夫人请安,顺便打听下今夜里去陈家的经过,不料镇国公已经回来了,便门下让递了个话,而后折身回屋作罢。

    其实就算是他们进来,杨夫人也不会怪他们的。因为从陈家回来后她就心情好得不得了,甚至已经准备在琢磨请谁来当媒人比较有面子,能让苏家觉得被重视。还准备悄悄地先去打听下苏婼的八字,然后把韩陌他们仨儿的八字先跟她合一合,看看哪个命中率更高。

    不过当下最应该安排的,就是怎么邀请苏婼到家里来,进一步地增进感情。她连夜打发了人去收拾花园子,只等拾掇好就把人请到家里来。

    镇国公沐浴出来见她心情不错,不免也问起因由,但杨夫人忙着安排人打理花园,顾不上理会他,他正好也要思谋让苏绶来接手中军都督府更换机括的活计,就去了书房。

    按说这些年朝中机括锁器虽也有出自神机营的,但大部分出自苏家天工坊,中军都督府有事求到他苏家,他苏绶该当仁不让接下担子,但苏绶这人太过谨慎,此番涉及从兵部抢库房管制权,这家伙未必会答应。

    翌日四更天,百官按部就班到了金銮殿上,各路官员照常上奏。

    完了皇帝扫视下方:“还有本要奏吗?”

    镇国公就站了出来:“启禀皇上,中军都督府有本要奏。”

    “准奏。”

    “中军都督府有几把锁该换了,臣想请奏皇上下旨,准予更换。”

    皇帝看向百官中抱着笏牌眼观鼻鼻观心站着的苏绶,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苏爱卿,这事儿就你们天工坊揽下来吧。”

    苏绶被点到名,不敢不应,站出列来领了旨意。却全然不知头顶上皇帝与镇国公无形之中交换了个眼神。

    退朝后镇国公就在殿门口等到苏绶:“少卿大人,我那衙门用得急,就请大人你随我过去一趟。”

    苏绶道:“若是换锁,倒不须下官去,回头我让舍弟去看看。”

    “一事不烦二主,何必再劳驾小苏大人呢?我那里正好还有些好茶,左右大理寺这段时间又无急务,不如过去坐坐,顺道就办完了。”

    镇国公说着便捞着苏绶胳膊往中军衙门走,苏绶一介文人,哪里抵得住他这一架?只好顺水推舟。

    到了中军都督府衙门,镇国公果然拿出了茶叶命人上茶,又把人都挥了出去。苏绶对韩家一直抱持着领了他们的心意、但又绝不过分亲近的态度,就开口说:“既然来了,那还是办正事要紧。国公爷把要换的锁指给在下看看,在下也好及时命人打造送来。”

    恰好茶沏来了,镇国公等人放了茶,又等人出去,才慢条斯理说道:“少卿大人不着急,我知道换个锁器机括对你们苏家来说就是小菜一碟,有个事我想先跟你通通气。”

    苏绶多机警的人,听到他这卖起了关子,就道:“国公爷请明示。”

    镇国公十指交叉盖着小腹,靠着椅背说道:“苏兄也知道,小弟我从东林卫调进这中军都督府,差事办得很是艰难,没办法呀!手下无人,发号施令都没人听你的。为了这差事,我真是头发都急白了!”说到这儿他摇起了头,还抬手抹了把并没有露出多少白发的发鬓。

    苏绶立刻觉得事态不妙。彼此身份地位差在那儿呢,他竟然连“苏兄”都叫上了!这他妈该不会是想查抄了他们天工坊吧?

    一时间屁股底下冒出了针,他浑身发起毛来。“国公爷究竟有何示下,还请明言。”

    第203章 唱双簧的俩人!

    镇国公目光投过来,跟着,上身也朝他这边倾了过来:“自从上次苏兄在殿堂上为犬子说了公道话,我韩某人就已经将苏兄引为了知己。此番遇到个难处,还真得你出手行个方便不可。”说完觑了觑苏绶神色,遂接着又道:“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也不必紧张,不过就是五军都督府防卫署的机括该换套更瓷实的了,想着苏家乃是举朝第一锁器世家,对你们来说就是举手之劳,所以这个事,就有劳苏兄你了。”

    苏绶听完静默三息,随后就猛地挺直了腰背:“国公爷的意思是,让在下绕开兵部,直接给中军防卫署换机括?”

    “也不是这个意思,”镇国公摆摆手,“就是小事一桩,用不着惊动兵部嘛!朝廷的兵是皇上的兵,这有什么问题呢?”

    五军都督府的防卫,本就归兵部管,不惊动兵部,这还叫没问题?!

    苏绶觉得这镇国公在把他当傻子耍!

    谁看不出来皇帝把他镇国公从东林卫调到五军都督府是别有用意的?袁清的死还摆在那里没了结呢,之前因为韩陌,跟罗智的梁子已经结了下来,现在又想让他帮着防卫署换锁,还绕开兵部,这不是成心要把他们苏家扯进这漩涡里去吗?

    更何况,他要求的是在现在机括的基础上提升难度,就算他不怕兵部找茬,以如今的天工坊,有能力承接得下来这差事吗?

    他立马起身道:“这于法不合,还请国公爷恕下官无法胜任!”

    “苏兄!”镇国公站起来,“你这就迂腐了不是?你没听见刚才皇上说吗?让苏家来办这个事。有皇上这话,苏兄还怕什么呢?”

    末尾这话他说得意味深长,傻子都能听明白他暗示的什么了。

    皇帝目前还没有针对兵部有什么行动,甚至对罗智都没有发威,但他从前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这些年也并没有荒于政务,所以皇威还是浩荡的,但那又怎么样?他苏家担不起这重任啊!

    上次被户部侍郎左旸纠缠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脱身,还没等他研究出新的锁器,这边厢镇国公又找上了他,而且这些人简直一个比一个难对付,这是想逼死他吗?

    不行,这事他万万不能答应!

    “国公爷,”他拱起手来,“这明摆着是违规的事,皇上虽然说有口谕,却也没有明言让在下绕过兵部接了防卫署这活儿,请恕在下担不起这后果,恕罪!”

    说完他就要走,被镇国公一把拖住,脱口道:“进了我这个门,你哪那么容易走啊!”

    “谁要走啊?”

    刚说完,门外又传来了声音。

    苏绶听闻,立刻肝都颤了起来!

    扭头朝外看去,只见身着常服的皇帝,摇着柄象牙扇,跟逛窑,不,逛园子似的悠哉游哉踱了进来。

    “不知皇上驾到,臣未能及时接驾,还请皇上恕罪!”

    镇国公这边撒了手,然后麻溜地跪了下去。

    苏绶硬着头皮跟着跪下,牙齿都快咬崩了。

    皇帝进来站了站,转回身说:“起来吧。”待他们起来,又问道:“刚才你们在聊什么呢?怎么还拉拉扯扯的?”

    苏绶张嘴想开言,镇国公抢先道:“皇上,是这么着,臣先前不是在朝上请奏更换几个锁器吗?皇上就指派了苏家,这不臣把苏少卿请到衙门来了,他却又不干了!”

    皇帝看向苏绶:“你怎么又变卦了呢?”

    这是他变卦么!苏绶心里窝着火,还只能耐着性子俯下身来:“皇上,国公爷先前说的是给中军衙门换锁,可没说是绕过兵部给防卫署换机括,这是坏规矩的事,臣担罪不起呀!”

    “说的也是啊,”皇帝转向镇国公,“换机括就换机括,苏家技艺那么高超,难道这还能难得倒他们么?怎么非得要人坏规矩?”

    “皇上容臣细禀,”镇国公正儿八经道,“臣自调入中军都督府以来,因为并非带兵出身而处处受缚,底下各司时常阳奉阴违,使臣很是不能沉心理政。前阵子竟然连臣要调动防卫,都险些碰了壁,而防卫署库房所藏之兵器,臣要启用都很困难,实在是于理不合。正好这机括也年岁长了,臣就打算一并换了它,也省得事急要用时束手束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