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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小商贩养家科举日常 第40节

    黄寄北一行人刚走进酒楼,就听见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循声望去,抬头便看到了高楼上的顾砚舟。只见他身着白衣广袖,一支碧色玉笛横在唇间,皎洁的月光下,笛声倾泻而出。此情此景,当真称得上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曲毕,满堂喝彩,众学子隐隐以顾砚舟为中心,环绕在他周围。

    文人雅士齐聚一堂,有琴棋书画的比试,有时事政治的高谈阔论,大家都使尽浑身解数的想要展示自己,以求脱颖而出。科举取仕,看得不仅是试卷成绩,士子们在学子间的名望也是重要的参考标准,顾太傅桃李满天下,顾砚舟少年成名,在这方面有着很大的优势。

    “惯会装相的。”纪鸣岐小声和黄寄北嘟囔道。

    纪鸣岐最是看不惯顾砚舟这幅sao包样子,他俩虽然齐名,却无甚来往,此次若不是黄寄北相邀,他才不会来顾砚舟组织的文会。因着纪宁烟对顾砚舟的迷恋,这些年他可没少听她对顾砚舟的盲目吹嘘。在他看来,顾砚舟这种高冷范只可远观,不适合做朋友,也不适合过日子,他是真的担心以后纪宁雨嫁过去后会比在家时还要沉闷。

    顾砚舟此时也看到了人群中的黄寄北他们,走过来问道:“黄兄觉得我这曲高山流水如何?”

    “顾兄曲艺精妙,在下拜服。”黄寄北诚恳地回道。

    这是他的心里话,这些年他净顾着读书写字了,这些文人雅趣倒是错过了不少,自己虽然不会,但欣赏水平还是有的,顾砚舟这笛子吹得是真的不错,也勾起了他对音律的向往,以前条件不允许,以后有条件,倒是也能尝试一番。

    “黄兄这是客气了,此次邀请黄兄前来,就是想听些平时听不到的声音,我知黄兄从不是溜须拍马之徒,还请黄兄指教一番。”顾砚舟像是非要黄寄北说出点问题似的,不依不饶的说道。

    见此情景,黄寄北知道自己若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是不能轻易脱身的,还要落得个溜须拍马之徒的称号,便说道:

    “顾兄此曲名为《高山流水》,可惜却是只有流水,没有高山,若是有琴声相和,此曲必当更加精妙,独奏考验的是个人技艺,合奏则对双方之间的默契要求更高,私以为,若能达到琴笛相和的境界,那才更让人拍案叫绝。”

    顾砚舟听完沉思不语,他自小便是独领风sao的存在,身边甚少能看到与他比肩的人,他要做的是领导者,从没想过找一个势均力敌的人一起前行。

    这时他旁边的一位士子忍不住了,跳出来说道:

    “这位士子说的倒是头头是道,不知兄台有何才艺,可给在座各位展示一番。”

    众人这时也反应了过来,纷纷附和着要求黄寄北展示才艺。

    黄寄北无奈,明明谈的是顾砚舟的笛声,怎么矛头突然就指向他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今天怕是躲不过去了。

    琴棋书画里自己可以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书法吧,他对自己的书法还是有信心的,是以他倒也不怯,挑了只大号毛笔,将宣纸平铺在长桌上,蘸墨,提笔写道:

    恰书生少年,风华正茂,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写完后黄寄北自己内心也是澎湃不已,果然,这几句话无论放在那个朝代都很应景啊!每个时代的年轻人永远是这么的朝气蓬勃!

    “好!”纪鸣岐第一个带头喊道,“黄兄,你这几句话够气势!这手行草更是大气!”

    “寄北,这幅字送我,我真是太喜欢了!”郭乐风也跟着说道。

    顾砚舟看着黄寄北的这幅字也是满目的惊艳,道:“黄兄,不想你书法竟有如此造诣,这字如此热烈奔放,竟半点不似你平时模样。”

    “顾兄过奖了,看来黄某平时给顾兄留下的印象竟是如此的一板一眼老气横秋,在下惭愧了。”

    其实顾砚舟的感觉不假,这些年来黄寄北明明年纪也不大,却一直以成熟稳重示人,这也算是难得他难得肆意了一回。

    从众人的反响看来,他这幅随性之作应该还是不错的,就连刚才顾砚舟身旁那位咄咄逼人的公子态度都来了个大转弯,那人对着黄寄北施了个拱手礼,问道:“请恕在下眼拙,刚才多有冒犯,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江宁省润扬府人士,姓黄,名寄北。”黄寄北回礼道。

    “原来阁下就是江宁省本届乡试的解元黄寄北,果然名不虚传。”士子们纷纷议论了起来。

    黄寄北还不知道,就因为他夺了顾砚舟的解元之位,他在下届春闱士子之间已经有了一定的名声了,毕竟他赢的可是顾砚舟呀。

    经过了开头的这场考验,黄寄北接下来就没再被刁难过,倒是有不少士子来找他讨论学术问题,整体来看,顾砚舟举办的这场文会质量还是很高的,一晚上下来黄寄北也觉得自己学到不少。

    眼看着快到子时了,大家相互作别,陆续离场。

    黄寄北一行人正要出门的时候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说是他们掌柜的有请。

    这就奇怪了,今天这场是顾砚舟请客,难不成还要酒楼老板还要另外收费?

    第56章 置业

    黄寄北没想到, 酒楼老板竟是想买他刚才在楼里写的那副字。

    “掌柜的您是说想买我这副字吗?”黄寄北再次确认道。

    “是的,李某虽是一介商贾,但也是爱好书法之人, 公子刚才那副作品我是着实喜欢,此番诚心求购,只是一个爱字之人的不情之请,还望公子能成全我这番执念。”李掌柜诚恳地说道。

    这位掌柜给黄寄北的印象很是不同, 他不像是一个商人,更像是一位名仕, 想来能经营这么一家风雅的酒楼,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在下很能体会您对书法的热爱,只是这幅字我已经答应送给我的这位好友了。”黄寄北说着看向了一旁的郭乐风。

    “掌柜的,你可别跟我抢,比钱,我郭家还没输给过谁呢?”郭乐风被李掌柜看的退后一步, 一边说一边护好了胸前的墨宝。

    李掌柜思索片刻, 说道:“诸位公子想来也不是缺钱之人, 只是这书法若是只放在自家书房, 不能让更多的人看到,那真是可惜极了,若是能转让给我,我必将其置于大堂最显眼之处,供来往之人观瞻, 岂不美哉?”

    郭乐风转念一想, 这掌柜说的也有道理, 他黄兄如此才华应当传扬出去才是,这样来年春闱也更有利些, 且黄兄家底不丰,若是能再得些银钱,也能更好的在京城安家。想到这,他便开口说道:

    “李掌柜此言有理,那我这便忍痛割爱了,只是我黄兄不甚在意银钱,郭某可是很计较的。”

    李掌柜见郭乐风松口,连忙说道:“应该的,郭公子忍痛割爱,李某必当加以补偿,这五百两只是我的一点小意思,还请收下。”

    终于买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书法,李掌柜越看越觉得爱不释手,次日更是请最好的师傅进行了一番装裱,自己单独品鉴临摹了好一阵,这才挂了出去。当然这是后话了。

    而黄寄北这边更是震惊,京城的钱这么好挣吗?他一副随意之作竟能卖到五百两!而郭乐风这边已经在给他描绘未来的大好钱途了。

    “寄北,我们合作吧,你这书法在我们郭家书画铺子的造势下,定能一炮打响,名利双收!”

    “乐风,这样做行得通吗?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文人都讲究风骨二字,他自己虽不在乎世俗眼光,但他来京城不久,担心坏了规矩,所以还是有些顾虑。

    没想到纪鸣岐对此也很是赞同,道:

    “寄北,你不必担心,这种事在京城的学术圈子是很平常的,况且你的书法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乐风只是帮你宣传而已,只是自古物以稀为贵,到时候价格还是要定高一点,同时数量上加以控制。”

    “既然鸣岐你也这么说我就没有顾虑了,多谢两位帮我谋划,寄北感激不尽。”黄寄北真心道谢,他这两位兄弟,着实帮了他不少,真心换真心,他早已把他们当成了至交。

    “寄北,你这就见外了,我们这关系还要用到谢字吗?”郭乐风说道,纪鸣岐也跟着点头。

    “那是我的不是了,明天我请客,给两位兄弟赔罪。”黄寄北说道。

    “哈哈,这才对嘛,明天我要吃醉得意的烤乳鸽,黄兄你给我买!”郭乐风叫唤着说道。

    “那我要临江楼的蒸鲈鱼,劳烦黄兄了。”纪鸣岐也一脸笑意的说道。

    这两个兄弟还真是会折腾人,这两家酒楼一南一北的,他明天可有的跑了。

    在郭家几个书法铺子的宣传造势下,再加上酒楼李掌柜的展示,黄寄北渐渐的在京城的书法圈子有了些名声,行书也慢慢的在京城的书法圈有了一定地位。

    黄寄北不曾想到,自己的一时兴起之作却触发了大渊书法的一次风格革新。此前在大渊的书法界,楷书一直是书法正宗,本朝楷书极为注重端点转折的提按,讲究章法和谐,结构严谨,甚至连字体大小都要一样。

    诚然,这种风格下也催生了不少优秀的作品,但时间长了人们难免腻味,渐渐的人们私下里就更喜使用行书,但却一直没能被正统的书法界所接纳。

    行书注重笔画的运动流畅,更容易表达书写者的感情。写得比较放纵流动,近于草书的称行草,写得比较端正平稳,近于楷书的称行楷。而黄寄北这幅就是典型的行草。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黄寄北除了和纪鸣岐郭乐风一起温书,也时不时的会参加一些文会,他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更多的时候是在听其他人讲,遇上感兴趣的话题也会发表自己的意见。

    此时的相交是最为纯粹的,虽说大家都有自己的小心机,但却没什么恶意,等以后大家步入官场,就很难再有这种单纯了。

    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殷桃,绿了芭蕉,黄了菊花,白了屋檐,一年时间转瞬即逝。

    很快就又来到了除夕,黄寄北读着黄长植夫妇寄来的家书,nongnong思乡之情几乎要将他淹没。虽说已经做好了打算,黄寄北还是思念的紧,就在一个月前他还纠结着要不要回乡一趟。

    但他还是忍住了,这些年来他为了学业背井离乡,终于要迎来最重要的一战了,他必须忍耐住,小不忍则乱大谋。

    好在今年还有四娘和高冬青夫妇陪他一起过年,如果顺利的话,明年这个时候爹娘也应该坐在这桌上和他们一起吃年夜饭了。

    这大半年来他从家里带出来的银钱非但没有减少,还多出来不少。

    首先就是书法寄售赚到的钱,虽然在听取了纪侍郎的意见后,他将重点转向了名声的经营,但银子也没少赚,如今已经有两千多两的收益了。

    再来就是曾先生年前托人带给他的话本分红,这些年他和曾先生一直保持书信往来,除了最开始的《化蝶》,后来他又根据端午节雄黄酒的民间传说写了《白娘子传奇》,亦是很受人们的喜爱。

    今年刚完结的《天外飞仙》更是引发了仙侠风潮,茶楼酒肆,街头巷口,总能听到百姓们在讨论着哪位仙女更值得喜爱,是端庄大气的大仙女,还是嫉恶如仇的三仙女,还是古灵精怪的七仙女……

    除了仙女本身,仙女的配偶们也被拿出来评头论足,仙女的婚后生活是否会幸福让不少读者cao碎了心,曾先生来信中不止一次劝说他把仙女们的故事继续写下去,不过他还是婉拒了,毕竟他自己都没经历过婚后生活,自然是写不好的,不如就停留在最美好的瞬间吧。

    林林总总加起来,他手上的银钱着实不少了,月前他已经在西城看中了一处宅院,只等这家宅子的主人回来就能签约过户了。这所宅院占地三百多平,最终成交价定在了一千五百两,够他们一家人居住了,到时候把阿爹阿娘接过来,他们一家就能团聚了。

    黄寄北现在心态很是平和,明年春闱能中自然是好,若是落榜了,他也不怕,三年后再战就是了。这一年的京城经历,他真的是获益良多,他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对大多数人来说,春节是一年当中最轻松的时候,但对应届士子和士子家属来说可不是。

    春闱时间定在每年的二月,士子们要抓住这最后的一个月的时间温书,家属们则要替家中的士子们准备好考场用品。春闱最变态的一点在于它的时长,整整九天,贡院环境简陋,能坚持到最后就算是成功一半了。

    二月二处在春节刚过的时候,此时天气还没变暖,而考场只有几片木板遮挡,这环境实在是说不上好。也不是没人提出去改善考场环境,但都被圣上以锻炼士子的名义驳回了。

    在知道这一要求后,黄寄北他们到后期已不再一味的死读书了,而是劳逸结合外加锻炼身体,平时温书时更是模拟考场环境,炭盆都撤掉了。此外,黄寄北向郭乐风和纪鸣岐推荐了八段锦,两人半个月练下来都觉得效果很不错,至少没以前怕冷了。

    黄四娘和纪宁雨也跟着一起cao心,此时的纪宁雨原本是应该在家绣着嫁衣的,可她对此似是不怎么上心,反而和四娘两人关起门来偷偷在屋里给黄寄北、纪鸣岐和郭乐风他们绣护膝和披风。

    郭乐风在收到小桃护膝的时候,别提有多高兴了,仿佛那个昨天还在抱怨这要在号子里待九天的人不是他似的。

    黄寄北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女性家属陪考的感觉,看到小桃忙前忙后的为他cao持,他才真是的感受到自己的小妹真的已经长大了。

    提着考篮,三人踏上了他们的春闱之路。

    本次会试由礼部主办,在京城的贡院举行。会试一般在乡试的第二年,考期多在春季二、三月,所以又称“春闱”。本次会试的主考官竟是由兵部尚书担任,着实惊掉了一群人的眼球。

    不过朝廷之所以这么安排倒也不是乱来,现任的兵部尚书孙尚武是朝中难得的文武双全之人,也曾是进士出身。当然,为了不引人非议,朝廷还安排了户部尚书钱进益作为副考官。竟然出动了两位尚书大人,可以说,这次的考官阵容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在经过身份核对和搜身检查后,黄寄北顺利的坐到了自己的考号里,此时天刚蒙蒙亮,气温低得很,双手摩擦了一番后黄寄北才开始收拾起来。

    第57章 会试

    等所有考生都进场后,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时间,考试开始了。

    本次考试共九天时间,每场考试三天。第一场考经义, 一般是四书三道,五经四道;第二场考策论五道;第三场考杂文三篇、算术两道、诗赋一篇。

    偌大的贡院寂静无声,锣声响起,考试开始了。

    第一场:经义。

    这场黄寄北答得还比较顺利, 考试题目基本在他的认知范围内,只在最后一题遇到了一只拦路虎。这道经义的题目是:“安国全军之道”。

    这题目虽是简洁明了, 这几个字看着也很熟悉,但黄寄北想遍了四书五经,愣是想不出这句话出自哪里,直到最后半天的时候才灵光一现。他记起来了,这句话不是四书五经里面的,这句话出自《孙子兵法》的《火攻篇》!

    黄寄北记得, 这句话原文是:明君慎之, 良将警之, 此安国全军之道也。

    经义居然会考《孙子兵法》, 黄寄北还是不敢相信,但联想到本次的主考官是兵部尚书,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黄寄北决定冒这个险!

    知道了语句的出处,黄寄北写起来似是如有神助,这是孙子论述的应该如何对待战争的总结性的名言。

    《孙子兵法》虽然是研究战争和如何用兵的专著, 但该书在本质上是反对战争的。

    孙子是从“以战止战”的目的出发研究战争的, 孙子认为, 只有在危及国家和人民的安全时才要去进行战争,否则就不要发动战争, 因为战争既要死人,又有可能会导致国家灭亡,所以国君和将帅对参战这种事必须要慎之又慎。只有不轻易战争,才是安国全军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