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和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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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并非一个传统的游牧家庭,巴德叶斯经常外出收羊毛,做些羊毛制品的买卖生意,只有玛依拉常年住在牧场,养些牛羊牲畜。 吃过早饭后巴德叶斯把羊赶到那边山头吃草,回来收拾一番后准备出门收羊绒,玛依拉盘腿坐在门前草地上绣花毡,身旁摆了数十种颜色的毛线。 她看了眼拿着奶瓶喂羊羔吃奶的小男孩,说:“约丹纳快六岁了吧,这个年纪该上学了。” 母羊刚生产完体质不好,渡河时被水冲走了,羊羔只能人工喂养。约丹纳对这只羊羔非常上心,自告奋勇去给它喂奶。 巴德叶斯想了想说:“是该上学了,但我想让他留一年再去。刚到新家又要换环境,不太好。” 玛依拉当然同意。 尽管游牧传统延续了这么多年,他们却希望自己的后代念书受教育,看看不一样的世界,过上更好的生活。不是说放牧不好,只是风吹雨淋,不停迁徙奔波,确实很辛苦。 也是这个原因巴德叶斯才开始做羊毛买卖,多攒些钱为孩子读书做准备。 中午吃完饭后玛依拉带着两个孩子去串门,山那边的河谷里住了两户邻居。 第一户住在那侧的山腰缓坡处,老远便能望见那抹亮白,毡房内里装饰繁复精美,壁毯上绣着大朵大朵缤纷艳丽的花。一对三十出头的夫妇围坐在木桌旁,两个小孩拿着根笔直木棍在空地上“比武格斗”,看他们哼哈的架势,战况还挺激烈。 见三人到来,女主人苏锡拉招手唤两个孩子“停战”,起身拿碗倒奶茶,接着又盛出一盘油果子。男主人话很少,直冲他们笑。 苏锡拉指着其中一个看起来比约丹纳稍大的男孩对他们说:“这是我的第二个孩子,帕勒提。” 又指着那个矮一头的女孩说:“这是我的小女儿,曼月孜。” 第一个孩子今年九岁,在阿克哈拉上学。但哈萨克有长孙作幼子的习俗,大儿子从小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长大,见得不多。 两个小孩腼腆地看着他们,收起木棍凑到桌边喝茶吃东西。 阿依努尔抓了把油果子就开始吃,见约丹纳目不转睛盯着苏锡拉,她把手上的吃食递过去。 约丹纳摇摇头,低声说:“我不吃。” 她瘪瘪嘴,收回手塞进嘴里。 大人在交流消息,四个小孩大眼瞪小眼,用好奇的目光互相打量。 喝完一碗奶茶,那个男孩帕勒提跑出毡房,小姑娘曼月孜邀请阿依努尔一起出去玩。阿依努尔时刻谨记mama的叮嘱,拉着约丹纳的衣角,“哥哥,出去玩!” 约丹纳依旧拒绝,摇摇头端坐在桌边,一心听苏锡拉讲话。 过了没多久,曼月孜慌慌张张冲进毡房,看了一圈最终将目光放在约丹纳身上,她极力邀请他出去玩。 见约丹纳无动于衷,她有些着急,拉着他衣袖往外拽,但是这点力道对于大她两岁的男孩来说实在微不足道。 玛依拉发现后笑着劝道:“约丹纳,你也出去跟他们一起玩玩儿吧。” 这么小的孩子能有这么多的耐性坐在屋内听大人讲话实在不正常,她知道他很懂事,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生怕惹她生气。小小年纪,已经懂得寄人篱下低声下气,惹人怜爱。 约丹纳只好跟着曼月孜出门,一路朝山谷走,前面有片树林,他听到了稚嫩尖锐的哭声,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已经足够熟悉。 约丹纳立马加快脚步,超过在前带路的曼月孜,进了林子便看见阿依努尔一屁股坐在地上,张大嘴巴嚎啕大哭,帕勒提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摔跤了吗?”约丹纳抓着阿依努尔的小rou手,想把她拉起来。 “屁股!屁股疼!”见哥哥来,她像是找到了靠山,哭声渐渐减弱,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另一只手指着地下。 阿依努尔不停抽噎,说话断断续续,曼月孜赶上来解释:“是她要玩秋千,自己摔下来了。” 几人跟前有棵树粗壮高大,大概是这家的大人为了小孩玩耍,在斜伸出来的枝干上系了两根绳子,下端绑了把木凳子,制成简易秋千。 这个高度对于阿依努尔确实有些艰难。 他问:“她怎么坐上去的?” 帕勒提脸颊涨得通红,低声说:“是我把她抱上去的。” 约丹纳终于明白,他们害怕大人责怪,只把他叫出来安抚阿依努尔。 “慢慢站起来,我拉着你。”他攥着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抬手抹着她脸上的泪痕。 另一对兄妹底气不足地提议:“可以不要和你mama说吗?” 约丹纳扫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 当事人倒是没心没肺得很,爽快应道:“我们不会说的!” 约丹纳难得开口:“那你受伤了怎么办?” “我就摔了一下,一会儿就不疼了,而且哥哥来找我了啊!” “随你。” 没多久他就明白她的用意。 去拜访另一家邻居的路上,阿依努尔不停念叨:“mama,我想要坐秋千!” “可是家里没有秋千啊!” “jiejie家有!” 她回身指着刚刚拜访过的毡房,笑容灿烂,全然看不出不久前坐在地上哭得满脸泪水的模样。 “好吧。” 另一家邻居年纪要大许多,女主人米莎古丽四十多,正在奋力捶酸奶制作黄油,男主人在外放牛,儿子女儿在放羊,家里就她一个人。 玛依拉帮忙添柴加火,跟米沙古丽交谈。兄妹两人站一旁围观。 捶酸奶不可中途打断,米沙古丽只能忙完一个步骤后连忙煮奶茶。三人喝完一杯奶茶就离开了。 巴德叶斯晚上不回来,三人赶羊进圈时颇费了一番力气,两个小孩累得沾床就睡。 半夜时一阵抽泣声从毡房里传出,且有扩大的趋势。玛依拉睁开眼睛就发现约丹纳在哭,问他却没有回应。 他不知梦见了什么,带着哭腔呢喃着:“mama,mama,别走!” 阿依努尔很快也揉着眼睛坐起身,跪爬到约丹纳身旁,轻轻推着他的肩膀,“哥哥,别哭了。” 约丹纳转过身,泪眼模糊间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凑在面前问他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一忆起刚刚的梦境就忍不住哭,mama不要他了,她收拾东西回外婆家,不带他一起。 “哥哥,你是不是想mama了?”阿依努尔学着mama曾经的动作轻拍约丹纳的头,滑稽又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