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

    如果说明昀的智力是遗传的东西，那这份基因一定来源于他们的父亲，明嵩。

    明嵩的性格比起明昀来说甚至更加恶劣，明昀对于世界的态度跟明嵩如出一辙。明嵩幼年父母双亡，他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进入国内顶尖的学府，后又赴美深造，归国后就成为博士生导师，是知名的领域大牛。年纪轻轻名利双收，是名副其实的天才。除了早年不幸，明嵩的人生可谓是顺风顺水，唯一的污点或许就是他出轨了自己的博士生。

    明嵩和明昀明月的母亲的结合也不完全是爱情的结果，江筝和明嵩在国外相识，明嵩认为，江筝是能够为他的事业提供助力的人选，于是选择了江筝。好巧不巧的是，江筝是倾心于明嵩，于是这段同床异梦的婚姻以明嵩出轨告终。明嵩出轨或许并不是真的出于爱慕，而是这个女人给他带来的帮助比江筝更多。他们离婚后，江筝就抑郁成疾，住进了医院。后来更是因病去世，留下了明月和明昀。

    明昀只觉得母亲傻，他想不通，江家的财富足够她随意挥霍，但她却因为父亲郁郁而终。从明昀的角度讲，他恨他的父母，只是就这样漠然又自私地抛下明月。他或许不需要这份和睦的家庭，但是明月需要的，他就会想办法替她拿到。明昀能够察觉到自己与其他小孩的不同，他从小就对老鹰捉小鸡或是丢手绢这种游戏没兴趣，他更喜欢自己呆着拼积木或是看故事书。后来进入学校，他与别人的差距更加明显，他从来不否认自己智力上的优越。但他发现明月与其他小孩并没有什么不同，于是他学着大多数小孩的爱好和兴趣去陪明月聊天玩耍，直到现在也是这样的。

    明昀觉得这种生活很好，他爱明月，他会一直守着她。这是他与他的父亲不同的地方。

    暴雨过后的天气很好，空气中仍弥漫着几分潮湿的味道。明昀正要带着明月出门，明月已经换好了衣服，叽叽喳喳地跟哥哥说着今天中午午饭吃什么，想要买什么。明昀只是认真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门铃响了。

    明昀刚换好鞋子，伸手打开了门。

    门后面是明嵩，他们的父亲。

    明月看着明嵩愣了一下，呆呆地喊了声：“爸爸…”  随后就捏起了身前明昀的衣角，这是她从小就习惯的动作。

    明昀还是那副表情：“你怎么来了？”

    明嵩和明昀长得非常相似，明昀那双凤眼和明嵩如出一辙。明嵩扶了一下眼镜：“怎么，不让我进去坐坐吗。”

    “我们要出门。”明昀的音调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定定地看着父亲。

    明嵩突然笑了，他看着比他高一头的儿子，心里升起了淡淡的骄傲。他其实非常满意明昀，甚至把明昀视为自己事业的接班人。正是因为他觉得明昀太像自己，那副冷淡平静的表情都和他一模一样。他一点也不介意明昀恨他，如果明昀因为这份不满而把他研究领域的地位或成果踩在脚底，才让明嵩更加兴奋。

    “爸爸进来吧。”最后还是明月打破这个僵局。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情况的确有些尴尬，明月和明昀坐在一边，明嵩独自坐在一边。

    明嵩面前的杯子里缓缓升起蒸腾的热气，是明月专门为他泡的茶。明昀刚才本想打算直接出门，但是明月的话他向来都是尊重的。

    “我听说了你们mama的事。”

    明嵩开口，然后拿起杯子吹了一下，喝了一口茶水。

    “要不要搬去宜州和我住在一起？明月可以直接进我们大学的附属高中读书，明昀的话直接进我课题组工作。”

    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宜州是首都，各方面都极度发达。况且明嵩执教的大学是顶尖的学府，大学的附属中学名额更是一位难求，有价无市。

    明月确实不太想回去明嵩身边，她知道明嵩和江筝的那些恩怨。但是她也知道，明昀留在宁州陪她读高中其实是很浪费时间的行为。

    在她看来，明昀值得更好，最好的地方。

    明月犹豫了一下刚要开口，就听见明昀抢先一步：“不用了，我觉得宁州很好。”

    语气平淡，不带着任何情感色彩。

    明月看着明昀，明昀转过头，安抚地拍了一下她的手。

    这似乎是明嵩意料之中的答案，他并不觉得失落，放下杯子之后说道：“好。什么时候想去宜州就联系我。”

    明嵩永远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明月的记忆里，明嵩就对她和哥哥一点也不亲近，也从不会去接他们两个放学。

    送走明嵩后，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相顾无言了很久，杯子里已经不再飘散水汽。

    明昀站起身，倒掉茶杯里的水，然后把茶杯丢进了垃圾桶。虽然他没什么表情，但明月还是体会到了明昀的不屑和嫌恶。

    “哥哥。”明月看着明昀，开口道。

    明昀走近坐在沙发上的明月，俯下身，把脸凑到明月的脸前。

    两张相似的面孔面对面，明月晃了一下神，她有一瞬间真的以为在照镜子。他们俩的鼻梁，眉骨，甚至唇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那双属于明昀的凤眼定定地看着她。明昀的瞳孔很黑，她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自己的倒影。

    “明月。”明昀开口道，伸手抚上了明月的后脑勺，把她往自己这边带。

    两个人于是靠得更近，明月能感受到明昀温热的鼻息喷在她脸上，两个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暧昧又亲密。

    “有我在，你就不需要做任何不想做的事。”

    明昀这样说着，把明月的头靠在了自己肩头，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明月突然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她眨了眨湿润的眼，伸手回抱住明昀，轻轻在他的颈窝蹭了一下：

    “我知道，哥哥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