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派对上的舞会，因为新郎是一个小提琴手。他选的舞曲都是缓慢、悠扬的古典乐曲，例如a大调华尔兹、安迪卢西亚的西班牙舞曲五号。 而与kasia跳这样抒情的、缓慢的、贴身的贴面舞，的确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因为，kasia的眼睛像是蓝色的酒一样，看着看着就不自觉的有点恍惚…… 这可怎么行？ 于真于是用了一个撇脚的理由对kasia说：“我以前高中的时候每次期末考试前学校的舞会都用的是这些曲子，我听厌了。” 然后于真说完就准备松开kasia，回到座位上去。 而谁知道kasia微微一笑，她高明的用手在空中轻轻转了一下，然后借力一带。于真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重新带回kasia的面前。而在其他人眼中，于真不过是迷人的转了个圈而已，两人的舞步的节奏一点都没乱，而且—— 转过来的一瞬间鼻尖都要撞在一起了…… 心跳声静静地响着，也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 于真心底暗暗斥责了kasia，她觉得kasia有做诈骗犯的天赋，总是可以唬住别人…… 而舞会之后与kasia分开的于真则态度非常坚决，她一连拒绝了kasia提出的两项提议：一个是她今晚去kasia的酒店休息，二是kasia送她回家。 被接连遭到拒绝的kasia有些失落，她很无奈的询问于真那你送我回酒店愿不愿意。而于真聪明的以如果她绅士的送kasia回酒店那就会变成选项一，以此回绝了kasia。 Kasia没有反驳于真的说辞，她只是略带遗憾的表示她明天就会回到伦敦，正常投入工作当中，希望于真在这里一切保重。末了，她还委婉的提示于真，于真向她工作室以精神原因所请的假期并不能太久了，不久之后于真也将必须回到伦敦。 于真觉得kasia的这个“委婉”提醒，简直是颇有“狼子野心”的感觉。提醒我不久之后必须回伦敦做什么？不就是提醒不久之后我必须回去去那个她们共同财产的公寓，回归于同居的生活吗？ 扫兴…… 等公开道歉这件事情过后，看你们还有没有心情去帕丁顿公寓玩什么同居游戏……于真一边这样的想着，一边往家走。而且，今晚，于先生回来了，到时候可以好好跟他找来的律师拟定一下公开道歉的细节。 才一推开门，于真只看到很高兴女儿回家的于太太，还有她的另一位亲戚家的孩子——antonia。 Antonia没有中文名，她小学的时候就去了美国。而她的成长道路，就像是每个华人家长期待孩子走的最精英的路线：她中学的时候拿许多的奖项，有着很高的SAT和AP分数，然后进入了常青藤念数学或者生物之类的学科。为之后去华尔街或者成为一名未来的医生做准备。 而今年的antonia更是春风得意，她拿到一位热门民主党党内候选人竞选团队的实习生的职位，更是灿烂无比。今天中午在于真与kasia和afra见面之前，在家庭聚会上，于真已经听到了自己的亲戚对antonia无数的夸赞，简直夸到天上去了…… 于真听得有点厌倦，她只不过做了一个实习生而已，为什么连什么华盛顿和白宫之类的话都夸出来了呢。 Antonia见到于真进门，她带着一点微笑，走到了于真旁边，她凑得很近，然后压低了声音对于真说：“你看推特了吗？” “没有。” 于真不习惯antonia离自己这么近，她就是家里的明星，何必跟自己这样一个做着“不挣钱”、“太过高雅工作”的一个“奇怪的人”在一起？ 想着，于真往后退了几步，拉远了两人距离，问antonia：“你问这个做什么？” Antonia笑了笑，她的笑容里面展露了她很好的牙线，似乎侧面说明她有一个很好的牙医。她有点轻浮的眯着眼睛对于真意味深长的喊住于真，说：“beautiful，你在推特上搜搜你亲爱的小女朋友的名字呢。” 她把afra称为自己的小女朋友？这还真是奇怪的称呼。于真觉得有点好笑。她拿出了手机输入了afra的名字…… 随后，铺天盖地的@和带着afra名字的推文争先恐后的蹦了出来。这并没有让于真觉得意外，afra本来就是很有话题性的人物。这并不奇怪。她抬起头有点茫然的问antonia：“这怎么了吗？” Antonia似乎被于真有些愚蠢的反应逗笑了，她带着明显傲慢的口吻感叹：“well, well……我的小于真啊，你爸爸送你去英国上的昂贵的私立学校和阳春白雪的艺术学校没有教好你社会常识吗？你以为你找到了一个像afra Wallenstein这样的亿万富翁你后半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嘛？” 她还轻佻伸手，想要伸手握住于真的下巴。 于真想后撤了一步，躲开了antonia的行为。 她抿唇，她的鼻尖有些泛红。除了和afra与kasia对峙过之外，她并不善于处理这些完全不戴面具的，赤.裸的挑衅。她握着自己同样泛红的指尖，压低了声音，试图警告antonia：“这是我的家……如果你再这样，我只能请你离开了。” Antonia不屑的哼了一声，她并没有把于真的警告放在心上。她再一次拉近两人的距离，饶有兴致地看着于真抿得很薄的唇线。 她也学着于真的口吻，压低了声音，示威般的说：“即使我不跟你谈这个事情，等会你爸爸也一定会给你聊到这个事情……” antonia有点满意的看着于真有些不适的样子，她恶劣的绽放了一个无声的笑容，问：“我的小艺术家，要不要我来帮你解释一下这个事情？” “什么事情？” 于真再次退后，她警惕的看着逼近的antonia，她不明白antonia为什么会对自己带有敌意，自己跟她应该没有什么冲突才对。 Antonia有些蛮横的将于真手上的手机拿过来，用手指着上面一条推文的主人，对于真说：“他是夏威夷州的今年的候选人，你应该看过他的竞选广告吧…炙手可热的一位，他甚至都调侃他要是竞选不成功就去做代言人挣钱呢……” Antonia拖长了音调，然后她的眼睛里面有些兴奋，她继续跟于真解释：“他批评afra的那个慈善项目完全就是世界前百分之一的富人用来欺骗群众的虚伪的裱花……并且！你看，我的艺术家，有这么多人都赞同了他这条推文呢。” 于真皱眉，她并不是特别清楚afra的那个慈善项目的具体情况。但是似乎根据很久之前葛意给自己反馈，那个项目好像还挺好的呀。 嗯，不过无所谓，反正她是afra嘛，即使有一些政治家批评她，她也依旧能够活得好好的，甚至能够提高她公司产品的知名度，而且反正她也不是恋人，更像是我的敌人？ 于真有点稍微犹豫的在心里想出了这个词语…… 想到这里，于真满不在乎的看了一眼似乎很期待她反应的antonia一眼，说：“无所谓啦，我不关心这个。” Antonia的眼睛里仍旧闪烁着隐约的兴奋和幸灾乐祸，她笑了笑，说：“真真，你似乎不懂这件事情意味着什么呢……有时候，你还是应该不要总是关心什么罗马宫廷的陶罐子，看看真实的生活！福克斯新闻今天发文批评了afra今年表态不明，不遵从她家族一贯的立场，去做那个什么项目。而你看看，无论是民.主.党还是共.和.党那边，似乎美.国政.界的两边都在谴责afra呢。” Antonia说得有些兴奋，她抓住了于真的肩膀，摇了摇，然后提高了音量，强调：“你现在明白了吗？afra抛弃自己自己家族的立场，去做更加偏向于另一边的慈善。而现在两边都在谴责她！你知道这种事情有多有趣吗？” 于真挣脱了antonia的手，她生气的打断了不怀好意antonia的解释，然后斩钉截铁的对antonia说：“antonia！我真的认为你现在应该离开我的家了！” Antonia耸了耸肩，站起来准备走。她走了几步又停下，似乎还想接着说些什么。而于真的表情非常坚决，她拍了拍门，语气坚决的说：“祝贺你拿到了那个你一直想要的职位，快离开吧！” Antonia哼了一声，然后离开了房间。 Antonia走了之后，于真坐在了沙发上，她深呼吸了一下，重新拿起了手机，然后看推特上层层迭迭、花花绿绿的关于afra的话题。 不久，于先生走了进来，他坐在了女儿的旁边，暂时没有说话。 于真感受到沙发明显的凹陷，她抬起头来问爸爸：“afra是不是陷入了麻烦之中？” 于先生柔和的笑了笑，他怜爱的摸了摸女儿的脸颊，问：“你为什么这样说？” 于真想了想，她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头，开口说：“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破天荒的拿手机出来看新闻，这本来就很不寻常……然后刚刚antonia也在，她对我说了……” “真真，你不用在意antonia说了什么。” 于先生温柔的打断了于真的话。 于真沉默了一会，她突然有点急切的开口问于先生另一件事：“爸爸，你会更想要antonia那样的女儿吗？我，我，我是说…你看，她有着最好的文凭和最好的工作，前途一片光明，大家也都称赞她……” 于真还没说完，她猝不及防的接收到了一个拥抱，爸爸的拥抱…… 几秒之后，于先生认真的看着于真的眼睛，说：“我每天都以有你这样一个女儿而骄傲……你聪明、善良，有着很好的修养，在艺术上有自己的造诣。我是真心这样说的，你五年级时送给我的油画，我现在还摆在我的办公桌上。” 于真很是感动，这突如其来的肯定冲淡了她刚刚的负.面的情绪。 于先生看于真的情绪好了许多，他才开口，说：“你知道我最欣赏afra的哪一点吗？” 嗯？ 于真愣一下，她悄悄的在心底说，这个开头可不是我喜欢的开头。 于先生顿了一下，他真诚的说：“她是一个很勇敢的理想主义者。” 于先生看了看于真的眼睛，然后缓缓的说：“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既得利益者，但是却做了和她的出身、阶.级完全相反的事业……说实话，那个慈善项目，我自己也觉得不是特别赞成，但是afra还是做出来了……” 于先生停下，他看了一眼沙发那面墙上的罗斯福和他的两个儿子的油画，说：“所以，因为今年是大选年，而且她最近又有一个军事文件泄密的指控，她的确遭到了左右两派同时的批评，她可能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渡过这段日子。” ”但是…” 于真沉默了一下，她抬起头看了一眼于先生，说：“我看到似乎还有狂热的人去跟踪、诋毁她，扬言要伤害她……” 于真在心底补全了剩下的话，虽然我的确希望afra得到惩罚，付出她应该付出的。但是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得到惩罚，第一是sao扰等根本就是犯罪，二是这又不是我给她的惩罚…她还是应当接受我给予她的惩罚，而不是这样无端的不公义的sao扰…… 于先生对女儿笑了笑，说：“你没必要太担心afra，她的私人安保团队和律师团队都会好好的保护好她的……其实这样的事情每年临近大选都有，例如哪个人气的候选者骂了某个电视台的新闻人，后者就会收到许多这样的恫吓、伤害。” 听到于先生这样说，于真感觉安心了许多。嗯，的确，以afra身份，她应该还是非常安全的，自己完全不必担心她在没有接受自己的惩罚之前就先怎么了。 这样想着，于真当天晚些时候和于先生找来的律师进行了电话的通话，她详细的向对方说明的自己的要求，她希望在kasia和afra公开道歉的时候不必透露她的名字。这样自己便可以在随之而来进入案件调查的时候，被警察和检察官保护好自己作为受害人的隐私。 于真不希望被朋友和亲人知道这件事情，因为这样的话，她会接到许多问候的电话，心理医生的推荐，怜悯和同情。她也不希望自己后半生一直背负着这样一个“受害者”的标签。这样对于自己的工作的影响也是极大的，自己的作品可能都摆脱不了这个“受害者”的标签。 而于真的计划，就是让kasia和afra在道歉中亲口承认自己的行为和过错。而在检察官推进工作的时候，自己再将证据交给检察官。 这样，自己可以最大限度的不被卷入这场新闻当中去，而自己也可以尽可能，平静的生活下去。 律师那边给她的答复是，一周之内就能出最终的公开道歉合同的定稿。而kasia和afra已经答应了会签署这份合同，履行公开道歉的行为…… 似乎一切都进展得非常顺利。 而工作室的邮件催促于真尽快回到工作之中。似乎的确可以回伦敦了，虽然我还没有带回公开道歉合同的定稿，但是我回去之后也不一定非要去帕丁顿公寓跟kasia一起住…… 这样想着，于真打电话询问了自己高中时候很好的朋友，她住在大伦敦区。虽然往返伦敦需要坐火车…不过这都没关系了。因为，自己总不可能按天去住旅馆吧？这可是在一杯咖啡12磅的伦敦啊。 这样想着，于真准备打电话询问自己的朋友能否去她那里借宿。她走出了房间，来到了阳台上。而手机嘟嘟作响的铃声不断的提醒她这个时候有人语音来电—— 是afra。 联想到刚刚antonia的那一系列事情，于真看到afra的来电有点心情莫名其妙的有点复杂。她的拇指放在红色的挂断键上，悬空了好一会，最终没有按下去。 最后，绿色的接听键。语音通话接通了—— Afra的声音一日既往的带着她往常的语调，她隐约压抑着自己的兴奋，她对于真说：“我亲爱的鸟儿，好好看着天空，你马上将会收到一个惊喜……” 于真看了一眼繁星闪耀的似乎还映照着大海波纹的天空，她想了一会，用一种有点不在乎的语气，说：“afra，如果你是想给我放烟花，那这个根本算不上惊喜…要知道，我的前任……” “停停！” afra的语气有点无语，她打断了于真，说：“我又不是kasia，你前任给你送过烟火，这对我无所谓。以前还有模特给我把她自己快递过来呢，我可不会输给你……” …… 谁要跟你比这个？于真扶着电话，觉得afra的思维太过于跳脱了，她将话题转了回来：“你的惊喜到底是什么？” Afra压低的声音，她有些神秘的说：“你朝空中打一个响指，看看会出现什么？” “什么？” 于真闻言有些警惕的捂住了听筒，问：“你不会派了一架无人机来监视我吧？” “哦，瞧瞧你说的，你真是可爱…” afra似乎被于真紧张的反应逗笑了，“我哪里有那么多钱？嗯，不过这也不对，毕竟我一天的收入就比一个勤劳的矿工一年的收入还多……不说这个了，你打一个响指呢？” “我不怎么会打响指…” 于真有点犹豫的说，她试探性的朝空中打了一个摩擦了一下手指，好像没有成功？她开口对afra说，“我觉得我不会打响指……” 而话音未落，于真的耳边突然传来了羽毛扑哧的声音！那个动物咕咕了两声，落在了阳台的栏杆上—— 这是一只漂亮的鸽子！ “哇…这？” 于真的确被各种鸽子的出现惊喜到了。她根本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可能性。 听筒那边的afra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她有点骄傲的笑了。然后有点得意的告诉于真：“去看它的腿上有什么东西。” 于真大着胆子，接近了鸽子。她试探性的伸出了手，鸽子只是咕咕了几声，也没有任何攻击的行为，似乎驯化得非常好。 于真将鸽子腿上的东西取下来，她展开，上面是一张白纸，打开一看，这竟然是对凯西的人身限制令？！ Afra已经感觉到电话那头于真的惊讶了，她无声的笑了，很是骄傲。她有点惬意的说：“你再看看背面，有什么东西。” 嗯？ 闻言于真将那张白纸翻了过来，上面有一个东西亮晶晶的，在阳台那盏小吊灯微弱的光线下，仍旧折射着美丽的光辉—— 一小块似乎未雕琢过的蓝宝石。 “这个…” 于真有点不敢置信的伸手摸了摸那颗边缘不规则的宝石，她疑惑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而听筒那边afra传过来的声音很有磁性，她缓缓的说：“人们在曾经信仰太阳和月亮的时代，就开始喜欢它了……真，你知道这是谁对谁说的吗？” 于真没有说话，她等afra揭晓答案。 Afra没有听到于真配合的反问，她笑了一下，不过也不意外，她说：“这是赫菲斯钦在亚历山大的新婚之夜送给他的，以纪念他们不能公开的在一起。” 有趣……于真想了一下，说：“如果我们两个人之间，我能做占据主导的亚历山大的话，我可没意见。” 果不其然，afra立刻说：“不，甜心，你不适合……” Afra又要说一番一般在正常人耳中听起来就有点奇怪的话了吧…于真这样想着，她想起了今天的antonia和她爸爸的话，她打断了afra，换了一个语气，有点严肃的问：“为什么？afra，你为什么要去做慈善？” 她停顿了一下，她不想afra拿一些理由来搪塞她，“我是说，你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仍旧会去做？” Oh，她的鸟儿真是聪明呢，看了报道立刻就来问这件事情了…… afra揉了揉眼睛，她抬眼眺望了一眼窗外她在好莱坞山山顶的广阔的私人别墅花园，里面有第三世界深色皮肤的园丁和仆人穿梭其中，她的语调意外的有些柔和：“真，这是我的追求……就像你对艺术的追求一样，你懂吗？” 于真感觉像是有人狠狠的摇了她一下一样。因为，当她回过头去思考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心潮像是山涧的流水突然行到狭窄处，变得澎湃起来…… 如果是这个理由。她突然前所未有的非常理解afra： 因为她懂得自己对于艺术的追求在自己的家庭里面意味着什么，她至今的都为自己不能成为一个像antonia那样父母期待中完美的孩子而惶恐；而她又失去了什么，例如说出去就无可辩驳的体面的工作和收入…… 但是她得到的，却是自己真正所想要过的生活。 听筒里面沉默了好久，于真才慢慢的对afra说：“那我明白了。” Afra笑了笑，似乎这个笑还有些友好的意味：“正如你所见的，我一天的收入比一个勤劳矿工一年的收入还要多，我并不认为这样是公平的……” Afra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下来，认真的说：“真，这是我爱你的一个原因…你和我一样去追求你环境所不鼓励你追求的。” 听完afra的话，良久，于真突笑了起来，她也认真对afra说：“但是你还是爱错了方式，afra。你仍旧要为此付出代价。”